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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来到手术室时表情很糟，脸阴得比铁板都硬，一句话也没说，直奔消毒间。
宇辰想跟过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却被陶副院长拦住，“我去吧，看来你们主任心里压力也挺大的，我去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你们都不要跟过来。”同时被挡在消毒室外的还有一个要过来帮忙的护士。
水龙头里的水哗哗的流着。陶副院长也开始洗手消毒，挨着主任，“刚才在给谁打电话？”“没事。”主任的声音很冷，明显是不想搭理他。“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不应该有压力。”陶副院长转向主任，甩了甩手上的水。
“情况你也知道的，类似于这个病人，不论手术成功与否，你都不是他这个家庭的救星。”陶副院长眯着眼睛盯着主任铁青的脸，“而是这个社会的罪人，你不但让这个家庭债台高筑，还让这个人承受了，生命之外的痛苦。”
“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手术出点什么意外？”主任的消毒依旧再继续，他在等待陶副院长的解释，“那边有三个人等待着移植，失败和成功，很多时候是反义的。”
“福祸相依，既然你都知道了，就别那么多废话，这样的结果，家属早就心知肚明，谁都想过好日子，没必要为了一个废人，苦上一辈子。”陶副院长眼角窃露喜色，“你不过背了一个骂名，但却一下子拯救了四个家庭，你不是总说，名誉对你来说，无所谓吗？”
主任的动作停了，扭头看向陶副院长，“原来你这是早有预谋，我起先只答应，还你这个人情，没有答应这些附加条件。”“哼，你当自己是谁？医圣吗？都穿一条腿的裤子，挤挤就装下了，别这么多尿性。”
陶副院长这句刚说完，主任脖颈之上已是青筋暴露，鼻孔张的比手指头都粗，嘴巴里一阵嘎巴脆响，犹如咬断了牙齿的声音，“这摊浑水，你不应该趟，你和我不一样。”
“人都一样，活着就得等死，难道因为最终的节点都在死亡，就不要去活了嘛？”陶副院长回身往外看了一眼，又继续说道，“十二年前的事情，想必，你还历历在目吧。我也是刚知道，但我挺佩服你的。”
此言一出，主任忽的一身冷汗，紧闭的双眼证实着他内心的“恐惧”。“跟你明说，我需要一个肾，如果是两个最好，”陶副院长终于要切入自己的正题，气息有些波动，“我要救的人，比一个废人，对这个社会更有价值。但我们都是各取所需，说破了，就显得太卑贱，所以点到为止，你自己定夺。”
这是一个圈套。主任起先只以为陶副院长是想证实一下，自己在医学上的推断，不曾想，他却是另有所图。但这样的吃惊，要比他刚才提到十二年前的那件事情，更让他猝不及防。十二年了，他每日每夜无时无刻，不在悔恨着自己一时的冲动，忏悔着自己荒唐的理想！
时间，在挂钟指针的咔嚓声里惨无人寰的流逝。一行人再次洗手消毒，整装待发步入手术室。宇辰的思绪像被主任那铁青的脸色遮蔽了一般，没有，也不敢有半点颤动。在他看来，主任是因为巨大的心理压力才会有如此表现。
主任不是圣人，面对一个生命的存亡，他没有决定权，但类似于这样一台复杂的手术，谁能保证，不出意外？手术开始时，宇辰被安排在病人双脚的方向，当然，身前还有一位护士。
病人的胸腔被打开，一颗活泼而真诚跳动的心脏映入宇辰的眼帘。他的心也渐渐随着那稳步的韵律并入同频，突然，主任的手莫名的一下痉挛，一股温热的鲜红的血液喷射出来，像是高压水管的爆裂，顿时所有人都慌了，“乱”，开始有条不紊的上演…
宇辰解剖过尸体，但亲眼目睹一台“活生生”的手术在自己眼前出现如此“热血澎湃”的失误却是头一次，他想不慌那绝对是自欺欺人。可第一次见习手术就遇到这样的情况，估计会给他今后的职业生涯带来不小的心理阴影。
一切正如“所有人”期盼的那样，在“合理意外”的情况下结束了，很快，其他几家医院的移植匹配消息就被确认了，但宇辰没有坚持到向遗体告别这一过程，他“溜”了，也吐了。
结束了一切的主任找到宇辰时，他正躲在“秘密基地”里抽着闷烟。这里是一个配电室，有通风口常年开着，所以在这里抽烟不用担心火灾报警器，因为他们都是守着排气扇做着这些违规的事情。
“为什么要当医生？”主任有这个小屋的钥匙，以他在这里的身份，恐怕就算是开口眀要都没有人敢不给。此时的主任依然是紧张的，一口烟抽下去，半截都没了。
“为了理想，也为了我那惨死的姐姐。”宇辰的姐姐十二年前莫名失踪，便寻了一个多月，再出现时，却早已没了人的模样。刑侦专家调来了一大车，全城搜捕，就是找不到一丝踪迹。不管辖区公安局长换几波，这个案子都会被翻出来审一遍。可那罪犯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死死地将这一重案拖成了悬案。
宇辰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已经湿了。她和姐姐的关系虽然没有一些影视作品中描述的那样亲密无间，但这毕竟是骨肉同根的亲姐姐。每每宇辰提到这茬的时候，儿时那些荒诞不羁，却又妙趣横生的诙谐画面，总让他在硬生生选择忘记时浮现出来。
这个案子主任肯定知道，十二年前，他也和如今的宇辰一样，憧憬着成为一名优秀合格，被人景仰的医生。当时那个案子发生之后，整个中州地界，可谓是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唉…”主任重重叹了一声，这烟都已经抽到第三根了，“今天的手术失败了，你还会认为，我是一个值得你钦佩和仰慕的医生吗？”主任说完这句，鼓起腮帮子，将口中的烟，冲着排气扇，重重地吐了出去。
“哪能没有意外，老天让你死的时候，不是你一句求饶，就能苟且偷生的。”跟了主任一个多月，从没见主任像今天这么怂过，宇辰不知道该怎样安抚宽慰主任，他脑袋里，没有准备这样的词汇，更没有这样的心情。
“今晚去我家吧，咱们爷俩喝两杯，心里难受。”主任说完，起身拍了拍宇辰的肩膀便走了。
晚上很晚，宇辰才按照主任给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家。但主任家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却看了一张有过一面之缘的妖艳女子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