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兮,雨淋淋。郑肖鳞斜靠着断崖石壁,将最后一坛酒一饮而尽。
“大好年华,喝酒有什么劲?不如随我去野马天涯!”声音苍劲,如厉风卷沙。
“天涯?”郑肖鳞喃喃自语。
“肖哥哥,你可愿意随我天涯?可愿意放下一切,抛开纷扰,与我在这世间,做侠胆之事,行侠义之风,逍遥自在……”如风铃响动,萦绕耳畔。
昔人以去,笑颜如花终在风中飘散。
“哈哈哈……自由洒脱,挥剑天涯,有何不好?”郑肖鳞的思绪,再次被这苍劲之声打断,说话间,一个身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此人身高八尺,一身素装,轻颜白发,如神仙临世。
或许,他本就是个神!
看清来人,郑肖鳞冷笑一声:“故人已做孤独冢,要自由有何用?要潇洒给谁看?”
“穹庐上神弟子,南海龙王三皇子,不过如此。”啸月苍狼笑的不加修饰。
郑肖鳞猛地清醒。师傅的嘱托,父王的遗言,再次回响耳畔。肩上的责任,岂是想放就能放下的?
“好!我随你去!”郑肖鳞将酒罐狠狠扔下悬崖,听着罐子在石壁上开出清脆的花。两人对视而笑。
此刻的东方,朝霞布天,盎然生机被清晨的曙光唤醒,雨终于停了!
“神君!茈诺已经上山了!现在拜在青龙云门下!”这个仙史于欴孤竣认得,正是元始天尊身边的护法之一铻语。此次前来,是专门受元承昱所托,前来报信儿的。
于欴孤竣略一皱眉,幽幽叹了口气。沉吟片刻,不怒反笑的回道:“有劳仙君惦记,我知晓了!你将这走路草带回去,他知道要做什么。”铻语接了走路草,那草的睡相实在可爱,就像是安睡的婴孩,偶尔还吐个鼻涕泡,吧唧吧唧小嘴儿。
那仙使忍不住面露喜色:“传闻走路草体型之大,胜百米丛林,性子易怒,其威力如千树压顶,怎会如此惹人怜?”
“你说的是它醒来的样子!”于欴孤竣有意戏耍他一番,又强调道:“所以你回去的时候,可一定要稳,一旦吵醒了它,后果你是知道的!”
“这,这……”铻语听他如此一说,额角开始渗出细小的汗珠,但是神君的命令不可委,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好吧!”
于欴孤竣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
这走路草一年之中半年仙游,半年迷梦,现在即便是把它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它也是不会醒过来的,何况他早已用仙法护住了走路草的周身。
看着那仙使战战兢兢的离开,于欴孤竣再次陷入了忧虑。
他终究放不下心,打算亲自去昆仑山看看。
这个诺儿,已经说好终生终世相随,也告诉他自己早就跟她绑定生死缘,她还是趁着自己闭关养伤的这一个月,跑去了昆仑山。
但是,当他到昆仑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个机灵古怪的丫头何时肯吃亏?
“师兄,你就帮帮我吧!如果你肯帮我,我就帮你给金师姐牵线如何?”
于欴孤竣见到茈诺的时候,她正缠着自己的师兄李逸轩帮她抄经书。隧隐没了自己的身形,暗中观察。
“不行!师傅可是为了你好,你这刚上山就闯下这么大的祸,只是罚你禁足半月,抄经百遍已经是师傅仁慈了。你还要拉我作弊?其他的忙都好说,这样的事,我不帮!”
“那,那你好歹让筱筱陪我啊,这么大一个藏经阁,就我一个人,我怕黑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伎俩?筱筱最会舞文弄墨,让她陪你?师傅可是说了,你这些任务完不成,休想见到筱筱。”
“还有这规定啊?存心!我不就是在众仙比武的大会上,打翻了那个什么灯什么盏的。至于吗?师傅肯定是为了自己的颜面拿我出气。这个臭老头!还有你,赶紧走,看着你心烦!”茈诺说着就把李逸轩往外推。
“咳咳!”门口出现一人,束发拂尘,威严而立。
“师……师傅。”茈诺惊讶的瞪圆了眼,随机想到刚才的讲话,羞红了脸,叫的声音如蚊子振翅。
“师傅!”李逸轩弯身行了个仙礼。
“没你事了,你下去吧!”青龙云点了点头,吩咐道。
“是!”李逸轩刚要迈步,衣袖却被茈诺死死拉住。看着刚才还是一脸嚣张的小师妹,此刻像是受惊的小猫。李逸轩心里暗笑,脚下却顿了足:“师傅,刚才小师妹无意顶撞师傅,只是因为跟弟子置气,一时的玩笑话罢了。”
“哦,跟你生气,就道为师的不是。看来是怪我教导无方!既然如此,从今日起,你留下来一起受罚,作为师兄的表率,抄两百编如何?”
“师傅息怒!弟子不敢了!”李逸轩没想到师傅会如此动怒,吓得他赶紧拜倒。
“师傅,一切都是小徒的错,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师傅要罚,罚我好了!”茈诺见师兄被牵连,一时气不过,又将这事儿硬拦了下来。
“看不出,我的徒儿如此重情重义!既然如此,那这三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出去!”
“师傅!”茈诺没想到师傅真能狠下心惩罚她,。三百遍手都要抄废了,看来这下,是戳了师傅的眉头了。
“逸轩,你先下去,你再杵着,诺儿就不只是三百遍了!”
“是!”逸轩无奈的看了茈诺一眼,离开了。
“师傅,你真的要让我写三百遍啊!我刚才就那么一说,其实师傅在我心里是最伟大的了!就像天上的太阳,夜幕中的明星……”
“行了,你的巧嘴滑舌还是省省吧!我早晚得被你这张小嘴牵连!”师傅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听着茈诺天花乱坠的夸着他,忍不住笑出了皱纹。
“师傅!”看着师傅全无刚才的怒意,茈诺松了口气,跪下行了个礼。
“起来吧,这个百炼丹可以缓解你的伤痛,半月之后,为师再帮你运气疏散体内的瘀伤。”青龙云将一个小瓶子放在桌上。
“原来,师傅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还罚我?还……还当着那么多人。”
“傻孩子,你是我的徒弟,你的心思我怎不知?只是你打翻的可是上神的法器,那琉璃盏历届比武都燃于场中,数万年从来都没人敢碰那盏灯。当着众仙,我自然是要先对你严惩。你呀!只顾着维护自己的师门,还好那盏未损,不然就是拼了为师的性命,也救不了你!”
“不就是一盏灯吗?还能比师傅高贵?”
“这灯大有来历!是穹庐宫茈芯阁之物!相传,是叁仟万年前父神之子赠与茈芯神君的法器,能够调和四方水土……”师傅耐心的讲解着那盏灯的来历,茈诺的心却已经不受控制的飘远了……
穹庐宫、爹爹、大师兄、郑师弟、严魏……想到这些,她的视线变得模糊。
“今古何处尽?千岁随风飘。
海沙变成石,鱼沫吹秦桥。
空光远流浪,铜柱从年消。”
曾经沧海难为水,一切如梦如镜,却实实在在的发生过。过往如云烟,终将随风飘散,唯一值得记挂的,是身边之人。
但是,为了跟于欴孤竣能够长久的在一起,她还是再次登上了昆仑。只有修仙,才能延长自己作为一介凡人的寿命。
于欴孤竣看着她失神的眼睛,知道她一定又想起了什么。只见茈诺丹唇微动,那唇形,于欴孤竣再熟悉不过。她念的是:“孤竣!”
于欴孤竣的心猛地一颤,险些现了真身。茈诺就在这个时候转身再次拜倒在地:“弟子甘愿受罚,师傅用心良苦,弟子再不偷懒!”
青龙云点点头,以示慰藉,将随身的一个本子拿出,正是《玉龙心经》:“这个心法烂熟于心,那百遍经书也不是白抄的,用心领悟其中的妙处,逐字揣摩,等你抄完百遍,自有一番修为!”
于欴孤竣听他如是说,悄悄看了一眼茈诺抄的经书,不由得暗自称赞。青龙云对茈诺的偏爱,可见一斑。
于欴孤竣放下了悬着的半颗心,暗自忖度一番,又看看辛勤提笔的茈诺,转身离开。
一张字条,飘飘扬扬落在了茈诺的案头:“千丝意,万缕情。生生慢,窃窃语。诺儿,我等你!”
茈诺拾起那张字条,泪水沾襟。她慌忙起身四处查看,哪里还有于欴孤竣的身影?
“孤竣,对不起。我舍不得这里,我放不下过往,我没有办法抛下那些回忆,真的跟你天涯海角,策马扬鞭……”
于欴孤竣如何不懂得茈诺的心事?千万年的情谊,岂是说断就能断的?选择默默守候,静静等待,对现在的茈诺,才是最好的保护。
他多想应了诺儿之前的憧憬,抛开这纷纷扰扰,浪迹天涯。璧人相随,潇潇洒洒,从此了无牵挂。但是,诺儿终究无法抛开那些故去的牵挂。所以他也只好陪她放下纵马游侠。
穹庐宫,断肠崖。元承昱背手而立,俯览着人界,一如当年的净明神君。昔日之景,在脑海盘旋。沧海桑田,一切都变了!一切,又好像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