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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大人这五千金,便是救了仁瞻一条性命了

寿州城位于南唐北方边境,交通要冲,城内六街三市,也曾是屋宇鳞比、宁靖无扰,自南唐和后周在此处开战以来,倏忽之间,猝逢大难,仅仅数月,城里城外,俱都是兵连祸结、哀鸿遍野,巍然高耸的城墙,几被后周军猛烈的炮火削去了数尺之厚。在城外的广大土地上,更是火光烛天,到处都是折断的兵器和来不及搬走的死人,尘埃直蔽天日,一派凄风苦雨。

这一日夜晚,星子灿烂,深邃幽远,有几个客商打扮的人趁着夜色悄悄摸到城下,不举灯火,冲着城上高喊道:“开门!开门!”

守城的军士听到叫喊声,举起火把往城下一照,只能见到几个人影,似乎是商人打扮,便高声说道:“奉本城刘将军令,大战期间,为防奸细,过往客商,一律不得进城,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放箭了!”说着,果然叫来几个人,弯弓搭箭,对着城下那几人,箭头冰冷,熠熠闪着寒光。

那几人无处藏身,连连摆手道:“休要放箭!休要放箭!我等不是过路客商,是从金陵而来,奉了皇帝陛下之命,特来求见刘仁瞻大人,请刘大人出来一见便知!”

那军士也分不出真假,叫来一人耳语了一番。不一会儿,就见一个将军,顶盔贯甲,腰间悬一口青萍宝剑,匆匆而来,接过军士递来的火把,往城下照着,仔细辨认了一番,喜道:“当真是右相大人,快快打开城门,待我亲去迎接!”听声音果然就是寿州节度使刘仁瞻。

刘仁瞻携了孙晟的手,一同走入节度使大营,二人自金陵别后,没想到还能再相见,都是悲喜间作,刘仁瞻当了节度使,也是一方大员,但比起在金陵狱中之时,反倒更见憔悴,双颊深陷,乱糟糟满腮胡须,只有二目依旧神光湛湛,依稀还能看到初到金陵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孙晟又是欢喜又是难过,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闲话了几句,说了说路上的情状,孙晟便道:“刘将军,皇上听说你在寿州坚守,以一城之力,独挡周朝几十万大军,寸土未失,十分高兴,命我想尽办法,筹了五千金前来劳军。谁知这一路上也颇不宁静,我等只好假作客商,将军资暗藏于车中,好在不辱使命,总算能亲手交于将军,我也可以跟圣上交差了!”说罢,哈哈大笑,神情甚是愉悦。

刘仁瞻听他说来,心中感动,孙晟虽未明说,可他亦深知,闽战之后,国库已空,这五千金,定是孙晟等人熬了几个通宵,才从牙缝里硬是抠出来的,抱拳说道:“实不瞒右相,我这里的粮饷早以告罄,举城都在苦苦支撑,着实不易,大人这五千金,便是救了仁瞻一条性命了!”

孙晟哦了一声,心中想到一事,正要相问,这时有人来报,晚宴已齐备。刘仁瞻说了声“知道了”,脸上忽现出一丝忸怩之色,说道:“孙大人远来辛苦,仁瞻特备小酌,尚求勿却为幸,只是粗茶淡饭,明公休嫌待慢才是!”

孙晟此人好饮好食,久已闻名京师,且连日来趱程赶路,方才把要紧的事项交割清楚,哪里有推辞的道理,哈哈笑道:“如此甚好,老夫就不跟将军客气了!”

刘仁瞻手一拍,果然有军士轮番捧进来几只大碗,孙晟见军旅之中,就连饮食都如此豪气,暗赞了一声,伸长脖颈望去,却见一碗是豆腐煮萝卜缨子,一碗是白菜帮子,还有一碗瞧了半天,方才看出来是羊杂碎汤,清汤寡水,没有一点油腥。

孙晟知道刘仁瞻与自己的交情非浅,这已是他竭尽所能,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原来他所说的“粗茶淡饭”并不是假意过谦,而是实实在在的连“粗茶淡饭”都不如。孙晟见刘仁瞻脸上不安之色更浓,差不多快要透出红晕来,原想随口取笑他几句,却又不知如何笑起,心中一阵难过,痛彻肺腑,放下手中的筷子,转身抹了抹发红的眼睛,吩咐道:“来人,快把我给刘将军带的好酒取来!”

好酒顷刻就到,刚一打开,就有一股馥郁之气扑鼻而来,中人欲醉,的确是好酒,孙晟将酒瓶举至刘仁瞻身前,高声道:“刘将军为国戍边,劳苦功高,实非浅鲜,就请满饮了此尊!”

刘仁瞻听到一个“酒”字,早已连咽了几口馋涎,此刻却连连摆手道:“明公有所不知,不是仁瞻有意拒绝,只因本城粮食不足,我已下令全城军民,一律不得饮酒,仁瞻蒙圣上不次之擢,忝居节度使之职,理应为众人表率,怎敢知法犯法?”

孙晟一怔,并没有把手放下,说道:“身先士卒,原是对的,只是老夫远来不易,又只带了这一瓶,再无其他,请将军无论如何,定要给老夫这个体面。”

刘仁瞻这才点点头,道了谢,接过酒瓶,一仰头,咕咚咕咚一气喝了半瓶,赞了声“好酒”,扬手将残酒连瓶抛了出去,啪的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高声说道:“谢大人的酒,仁瞻定要为圣上死守此城!”

孙晟想起刚才还来不及问到之事,便道:“刘将军,我有一事不明,圣上已命户部千方百计筹粮筹饷,动用偌大人力运至寿州,为何你这里的生活还是如此艰难?”

刘仁瞻闻言,长叹一声,似乎要将多日来的不平愤懑一齐都叹出来方才罢休,说道:“明公不知,开战之初,我与周军互有攻守,相持不下,周军远来,粮草难以接济,我又命城外人家全部撤入城内,不给敌人留下一颗粮食,如此一来,时间一长,他们倒还落了下风。数月之前,我趁他们疲惫之时,突然开城迎敌,杀伤数万,焚毁其军械无数。经此一战,我军士气大振,我便向濠州写了急信,请求另派大将来守寿州,我乘胜率军出城与周军决战,可获全胜,一举解寿州之围!”

刘仁瞻说起与周军大战之事,豪兴遄飞,满面生光,在一旁的孙晟听着也是心摇神驰,连声问道:“后来怎样了?”

刘仁瞻眼中的光彩渐次地黯淡了下去,再无刚才的豪气干云,低头道:“这便是我百思不解之处,新任监军使陈觉数日后才有回信,却是命我坚守待援,不得擅自出击,他自会安排。我苦等多日,一切准备就绪,等到的却是这样一封回信,只得困守城中,眼睁睁地看着周军安然退至正阳,寿州之围更加难解。而陈觉坐拥数万兵力,并不见有什么安排,我一时激愤,连去了几封信,责问他为何按兵不动,错失良机,反惹得他大怒,借口寿州城尚足自给,将原先调发往寿州的粮饷运至濠州,如此已有数月,士卒们食不果腹,兀自浴血奋战,又没有过冬的衣物,眼下我亦不知,还能支撑到几时?”

他说着,端了一碗清水,一饮而尽,就着嘴里尚存的酒味,舐唇嗒舌,吧哒有声,叹道:“大人带来的,确是好酒,只是不知我还能不能再喝到这么好的酒了。”

孙晟怒极,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上面的碗儿碟儿便一起跳动了一下,只听他气道:“陈觉此人,志大才疏,妒贤嫉能,只为本党钻营,不顾国家大计,真是可恨!我回金陵之时,定要好好地参他一本!”

刘仁瞻问道:“怎么,孙大人这就要回京吗?”

孙晟摇了摇头,说道:“圣上恐怕抵敌不过,派我前去与周帝和谈。”

刘仁瞻惊道:“万万不可,周帝年少有为,明公你又名满天下,此去周营,就是羊入虎口,断不会再放你回朝了!”

孙晟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可孙晟世受国恩,不能不报,此去周营,明知是龙潭虎穴,也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刘仁瞻见劝说不得,想了想,问道:“敢问孙相,你准备带几名随从同去?”

孙晟笑说道:“这种事情,人还是越少越好,除了随车押运军饷的兵士,这次我只带了三五人同来,天一亮便即出城,都是已随我多年,不忍分离,定要与我同来的。”

刘仁瞻说道:“请恕我直言,大人的手下,多是一些读书之人,只可平时论文联句,面临此等大事,恐怕难堪大用,明公若是看得起在下的话,就把此人带上吧!”说罢,转头吩咐了一声:“去把‘翻江獭’给我叫来!” QPmOlSzrPYH3NlpxFIVG4o1O3AZkBr+I0y4hEEoC5uKzh6zm8/jWbgnjAI90Ke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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