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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天才

为什么在我看来米哈伊尔·莱蒙托夫在现今是一个被遗忘了的诗人?各种各样的书出得五花八门,前来塔尔罕内参加莱蒙托夫诗歌节的人数达两万多,甚至是我们的总统在执政的十二年间,每当他列举诗人名单,都要特别提到米哈伊尔·莱蒙托夫。但尽管如此,人们极少谈及他,在当下非常流行的世界经典作家系列丛书中依然难以见到他的书籍的出版。

甚至在文学圈内对他的评价或是负面的,对他的文学成就或带有某种疑惑态度,有的人甚至说他的死是自食其果。贝拉·阿赫玛杜琳娜凭着直觉发现:“身陷粗鲁的虏获怎么办?/傻瓜总是占据显赫地盘,/与此同时,一个伟大的人,/就像一个孩童落入灾难?”当今我们的文化步入傻瓜当道的时代,因此没人愿意承认俄罗斯民族天才的伟大,除了很小范围内懂得并珍惜他的人。

米哈伊尔·莱蒙托夫相信,假如俄罗斯人站在丹特士的位置,那么普希金就会活下来的。但是打死他的却是一个司空见惯的俄罗斯卑鄙小人,尽管名叫尼古拉·索洛莫诺维奇。杀人的人是有预谋的,而且非常的冷血,因为他知道,还击将不复存在。而现在,如果有人写马舒克山那场决斗,那么,通常会为马尔蒂诺夫的一切行为辩解。唉,当今宫廷是马尔蒂诺夫们的时代,莱蒙托夫仍旧是被遗忘了的天才。诗人似乎为我们这个时代作过写照:“相信吧,在这个世界,财富是贫乏与空虚……”难道不是这样吗?“何苦去深刻认识,去渴求荣誉,/当天才和对自由的热爱,/我们不能拿来派上用场?”

我所喜爱的同时代诗人之一,格列勃·戈尔博夫斯基如是写莱蒙托夫:

……俄罗斯母亲,

在你的时代有那么多恶行,

在冰冷的灵魂中——

有多少让人痛苦的热情!

……你为世界

诞生下前所未有的孩子,

而当他如日中天的时候,

——你却把他杀死……

实际上,在所有伟大俄罗斯诗人当中,还没有一个人像我们的民族天才米哈伊尔·尤利耶维奇·莱蒙托夫经历如此残酷与无情的命运。为什么我们的祖国对自己的子女这么苛刻?无论是在生前,还是在悲剧性死后,他都是那么的憋闷。此等出色的诗歌天才的出现一如上天对俄罗斯的馈赠。如果他在二十六岁之前就已经有了如此众多的天才创作,那么四十岁之前,六十岁之前他究竟会写出多少作品啊!许多沉迷于诗人之神秘难解的研究家曾经写下或正在书写即刻死亡的预感,写下已经意识到了的诗人凡世生活的短暂。的确,诗人经常写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但更经常写他对生的渴望,他的创作计划往前推移了几十年。一个有自杀念头的人竟然会构思起高加索战争的小说,成天盘算着去波斯、去希瓦做远途旅行?

再者,令人惊讶的是,在最为血腥的战役中,就像在瓦列利克河上,子弹和刺刀向他包抄而来,他自己已经表现得无法攻克。

于是他带着自己的主人公格鲁什尼茨基(扮演这个角色的是马尔蒂诺夫)去看决斗,如同观看一场文学游戏。他说,我在自己的小说中把他打死就已足够,而在生活中我不把他打死,我要他活着。只是格鲁什尼茨基却另作他想。

莱蒙托夫甚至是怀着讥讽心情看待他和同事、指挥官以及上流社会的冲突与矛盾,他不善于从骨子里恨别人,他言出讥诮,有时候刻薄嘲笑别人,写尖刻的诗句并画漫画,但这么做他并无恶意,然而,无论是人生,还是他的亲友,乃至许多朋友和同仁,乃至上方长官,一直到皇上尼古拉一世本人,回应他的是劈头盖脸的愤怒和残酷无情。这种回击竟持续至他死后的几十年,几百年,一直持续至今天。

诗人诞辰百年之时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诗人夭折百年之际爆发了伟大的卫国战争,诗人的手稿和画作似乎都被他的亲人们销毁,他的出生地——紧挨在红门地铁站旁的房子已经被拆除,在凶猛的反苏主义改革的风口浪尖上,人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地铁站“莱蒙托夫站”更名,与此同时,却留下“革命广场站”、“巴乌曼斯基站”,而且还有以弑君者命名的“沃伊科夫斯基站”。大众中究竟是谁在支持这样的事情?谁是这一恶行的倡导者?人们把地铁站称为“红门站”,但自然谁也不曾想过要修复红门本身,像是建造红门站之前很久已经存在有地铁似的,像是数百万莫斯科人中有人记得这红门地铁站的起源似的。而就是这位,可能许多人都不曾读过的莱蒙托夫,其名字和姓氏却已为人所知晓。到底是什么原因人们要贬低天才的俄罗斯诗人?

这种对莱蒙托夫的“遗忘”像是已成了顺理成章之事,在对莱蒙托夫的研究中,为尼古拉·马尔蒂诺夫无罪开脱已经成了一种时尚,杀人犯一切都是正确的,倒不知这个“厚颜无耻”的小军官莱蒙托夫是何许人也。要说呢,谁也不熟悉他的任何诗作,请读一下莱蒙托夫研究权威专家奥奇芒与扎哈罗夫的书,你们就会惊讶于他们对马尔蒂诺夫的赞词。

首先,由于1841年似乎谁也不特别了解俄罗斯天才诗人米哈伊尔·莱蒙托夫,我直言让读者们注意,那个时代的整个俄罗斯文学批评,各个不同流派,从维萨里昂·别林斯基到法德伊·布尔加林,俄罗斯的所有文学杂志和文集都在评论莱蒙托夫的诗歌杰作,频繁讨论他的创作,大约自1837年起他就成了俄罗斯文学生活的中心。

其次,如果按现今莱蒙托夫研究者的观点来看(这些人已经变成了马尔蒂诺夫研究者),19世纪上半期莱蒙托夫的名字并不为俄罗斯贵族所知晓,但应该承认近乎所有高阶层贵族文化的全然无知。如果对于所有这些公爵和伯爵来说,米哈伊尔·莱蒙托夫只是个卑小的,啥也算不上的小军官,那就意味着,他们全然不知道也不懂得俄罗斯文学,并且对俄罗斯文学不感兴趣。尽管国王尼古拉一世对诗人本人没有足够评价,但他既读了《当代英雄》,也读了莱蒙托夫的诗。国王知道,他的宪兵头目苯凯多尔夫知道,将军叶尔莫洛夫知道,舍维廖夫和布拉乔克,别林斯基和布尔加林,所有的俄罗斯文学批评的领衔人物与当红政论家、斯拉夫派与西欧派人士,都在不断讨论他的创作,惊叹于诗人的真知灼见。而这些上流交际圈的人,接近宫廷的太太,甚至是许多近类的朋友却似乎对诗人的伟大天才浑然不知,也并没有料想到诗人的诗、小说会流传千古。要知道在此之前最精华的东西均已问世,在小看这位年轻军官的同时,贵族们实际上也在轻贱自身,显示出俄罗斯显贵的全然无知。我以一些与莱蒙托夫足够亲近的人的若干言论为例。

比方说,亚历山大·阿尔诺利迪,这个人曾于1838年和诗人一起在诺夫哥罗德服役,而后与诗人交往,直至诗人死于皮亚蒂戈尔斯克,他宣称:“我们对莱蒙托夫毫不关注,我们和我们圈里的任何人都不认为莱蒙托夫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诗人,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我们大家,他的军官同事,一点儿也不惊讶他在决斗中被马尔蒂诺夫打死……不是马尔蒂诺夫,但换另外任何一个人也会把他打死的……”他们别有用心地一会儿撺掇年轻军官利萨涅维奇,一会儿还撺掇别的人——就是那个马尔蒂诺夫来祸害莱蒙托夫。利萨涅维奇拒绝并明说道:“我不屑对这种人动手!”

伯爵尼古拉·帕甫洛维奇·格拉拜曾向莱蒙托夫的第一位传记作家帕维尔·亚历山大罗维奇·维斯科瓦托姆(维斯科瓦托夫)讲述了利萨涅维奇拒绝与诗人决斗的情况。我注意到,这个故事后来竟得到了艾米利亚·尚-吉蕾的确认,被人有意识地从后期的所有传记研究中剔除了出去,原因在于它公然妨碍为杀害诗人的人,即尼古拉·马尔蒂诺夫开脱。现今有一种说法比较流行:有人在决斗中打死了爱争吵的话语刻毒的小军官,而且按照所有荣誉规则,马尔蒂诺夫是拒绝不了这场决斗的。

似乎当时谁也没有想象到,又一个何等伟大的诗人死于决斗。甚至还有一位,似乎是莱蒙托夫的同学,瓦西里契科夫公爵对维斯科瓦托夫问道:“马尔蒂诺夫的行为有没有教唆者?”回答是:“也许有,但当时我们二十二岁,大家都不明白莱蒙托夫是谁,对于我们来说,莱蒙托夫是我们士官学校的同学,聪明、善良,写下很多美妙的诗并画了许多出色的漫画……”

也有可能,实际上除了京城的文学批评家和作家,谁也不明白那个时候,活着的莱蒙托夫已经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在他死后,1841年7月,就在皮亚蒂戈尔斯克,同样是那位瓦西里契科夫给朋友写信说:“太替他可惜了!为什么对社会有益,而且给社会带来荣誉的人,像普希金、莱蒙托夫,都死得很早,而同时在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猥琐和一无是处的人都能怡然活到晚年?……”我们明白了,这就是说,谁被打死无须再被提及。而后来却有人开始编造各种令人疑窦丛生的谣言,内容是保护马尔蒂诺夫姐姐的名声,这种说法中似乎还提到了被莱蒙托夫拆开的马尔蒂诺夫写给姐姐的信,不知为什么这些人没有通报读者这件事的真相。书信事件与决斗之间有若干年的间隔。马尔蒂诺夫与莱蒙托夫在这些年里常常交往,连进餐都在一起,他们从来没有想起这一件事情。

我觉得有趣的是,为什么当今的研究家,并不具备任何新的事实依据,却抛开诗人传记作家帕维尔·维斯科瓦夫证据确凿的逻辑推理,而和颜悦色地去找寻各种支持尼古拉·马尔蒂诺夫的理由。莫非找到了若干决斗原因或是决斗状况的证据了?任何人已经找不到,也绝不可能找到任何证据,诗人死后最初几年所写的一切材料已经交代了事件的真实场景。

对一个伪观点我持反对意见。说什么在莱蒙托夫活着的时候,他的诗歌天才在俄罗斯知名度还不甚明晰,最好还是读一下回忆录和莱蒙托夫同时代人的睿智分析吧。将军帕维尔·赫利斯托弗罗维奇·格拉拜,高加索长官之一,在诗人遇害后随即写信给他麾下的上校特拉斯金:“我们俄罗斯人的不幸命运。只要我们中出现一个天才,就有十个卑鄙小人对他残害一直到死。说到杀害莱蒙托夫的人,代替各种惩罚的是让他继续穿着他那件小丑一样的衣服……”。高加索的征服者、著名将军叶尔莫洛夫更为尖刻地道出:“我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马尔蒂诺夫的。假如我在高加索,我会整死他;那里有这样的规矩,掏出手表,可以放他走,并计算时间,超过一定的时间被放走的人就会被处死,而且这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假如落到我的手里他就别想糊弄过去。可以发令打死任何其他人,哪怕他是达官与显贵,因为这种人打死以后明天就会冒出许多,而像莱蒙托夫这样的人却不是很快就能再出现的!”诗人,彼得·安德烈耶维奇·维亚泽姆斯基公爵似乎已经以俄罗斯作家的名义补充说:“……向我们诗歌开枪要比向路易·菲利普开枪要容易,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竟然如愿以偿……”。

在当今不幸的马尔蒂诺夫受到普遍同情的背景下,伟大俄罗斯诗人名誉的保护者的这番言论分量要大出许多。究竟为什么数百年间,从未消停下来的诗人敌对方的憎恨、指责和嫉妒的乱箭在四飞?为什么在俄罗斯本土人们总是不爱俄罗斯天才?这二十六岁的青年究竟做了什么,以至于今天甚至是莱蒙托夫研究家们的书都充满了各色言论,说,是他本人死有应得。好吧,他的上流社会圈子的年轻人能够像当今的某些球迷一样,说他违反了他们上流社会的“理念”,不懂得概念生活,但是当这种说法竟也获得当下德高望重的教授和学界博士的支持,我想问,年轻的天才究竟触犯了什么禁令,做出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为什么在他遇害之后所有高智商的同时代人都认为决斗原因渺不足道,甚至是疑窦重重?一百五十年过去了,没有任何新的证明材料,但却津津乐道地谈说结果只能如此,而无其他?为什么恰恰是诗人的同时代人写下诗人公然遇害,尽管他事先通告对方,他不会开枪的,而现在却在寻找理由证实马尔蒂诺夫的无辜?

如同新发现的材料所写,据说,1939年公爵夫人瓦西里奇科娃提供了一份她丈夫旧时回忆的一段尚未发表过的摘录,这段文字也全都成了这位莱蒙托夫决斗场外指导的儿子的回忆。当年年迈的场外指导的儿子现在也已衰老,他写道,他的父亲像是对他讲述过这件事情,他记得非常清楚,整个决斗的发生是因为莱蒙托夫将枪口往上举着,大声说以让马尔蒂诺夫听见:“我不会对你这个傻瓜开枪的。”而这句话挑战了对方耐性的底线,于是诚实的马尔蒂诺夫被迫按荣誉的规则朝着实际上已经无法自卫的诗人开了枪。把一个人叫作傻瓜,就意味着这个人该死。这是铁定的逻辑。如果我把这个逻辑的所有维护者都叫成十足的傻瓜,他们也仍旧会一齐向我开枪?

在我看来,因为对自由的热爱和对这一切上层社会精神空虚者的蔑视,远在法国的诗人波德莱尔、魏尔伦、兰波之前,米哈伊尔·尤里耶维奇·莱蒙托夫就已经成了我们俄罗斯“被诅咒的诗人”。曾经憎恶和鄙夷围绕在他身边的上流社会凡夫俗子的莱蒙托夫,因自己的天分和苏格兰种族的神秘因子,注定要遭受永久的孤独,于是他成了个最为货真价实的“被诅咒的诗人”。无论是在生前,还是在死后,被他丝毫不讲情面指责过的人也大都公开地指责他。从生活角度而言,更确切地说,他是个坚定的保守主义者和君主主义者,但从青年起,由于某种多舛的命运,他成了最具革命性变化的代名词。

走出他诗歌的特定语境,君主主义者和革命者、无政府主义者和反动分子、民族主义者和仇俄分子都怀着自己的目的广泛运用他的作品。但就总体而言,诗人不属于任何人,也不属于他自己。我敢肯定,从青年起,他就被一种世界之上的宇宙星际力量所掌控,他自己一生都在与这种力量搏斗,抑或取得胜利,抑或败下阵来。

甚至是帝王尼古拉一世,应该为他说句公道话,都明白莱蒙托夫天赋的力量。在那个时代,诗人许多经常在一起的酒肉朋友,把他仅仅看作是极无聊的小人物。从另一方面说,他又好像更加抢眼和举足轻重。他不让任何人跟他走得太近,擅长跟几乎所有人玩耍作态。依旧是那位阿尔诺里狄,他的同仁,写道:“他是个非常无聊的人,一个很不够格的军官和不起眼的诗人。在那个时代我们大家都写这种诗。我和莱蒙托夫住在同一所住宅,我不止一次见到他是如何写诗的。他坐啊坐的,啃坏许多鹅毛笔和折断许多铅笔,才写下几行诗。难道这也叫诗人?”

而实际上,他从年轻时代起就沉迷上恶魔的形象,不止一次把自己比喻成恶魔。我可以证明,诗人内心要克服怎样的力量,为的是最后宣称他的恶魔是一个输了的赌徒。所有后来乐意为尼古拉·马尔蒂诺夫辩解的宫廷太太都沉迷于他的长诗《恶魔》,甚至是帝王的家庭成员都想读《恶魔》。普遍认为,沙皇尼古拉一世对莱蒙托夫态度的不友善,几乎与国王对夫人的一定程度的妒意有关,王后对诗人的所有创作都给予了高度的评价。据说,一位皇宫特殊人物花费心思读《恶魔》,只是为了追求时尚。在我看来,这些人未必能读懂什么……

真是咄咄怪事:帝王级的特殊人物读《恶魔》读得干巴乏味,而另一些朋友似乎一点儿也不愿意看到这个肆无忌惮的军官身上不流俗的个性。

这部长诗即便到今天也是俄罗斯和世界诗歌史上的顶尖作品之一,它可以让每一代人再度产生醍醐灌顶的感觉。早在诗人活着的时候,他的作品已发表并被争相传阅,而且有着广阔的受众面,其中既有《诗人之死》,又有《恶魔》,既有《当代英雄》,又有《鲍罗金诺》,既有《巴勒斯坦铁路支线》,又有剧本《假面舞会》。这个受到良好文化教育的阶层还需要什么标准来评价同时代人中的天才?他们不愿承认,因为他们嫉妒。

是的,也许他在上帝面前忏悔过,写下了很多出色的异教徒作品。甚至面对至高无上的尊神证实自己无罪:

请别指责我,全能的主,

不要惩罚我,我向你哀求,

为了我满腔激情爱着的大地

它却一片黑暗犹如坟墓。

<……>

为了我觉得尘世太拥挤,

却又害怕走进你的心里,

我常常用负罪歌谣的声音

天啊,献给你的不是祷词

但是忏悔还是不可避免地来临,恶魔在诗人的心灵深处已经被推翻。

于是,诗人恭顺地踏上“艰难的救赎之路”。在最具宗教特征的俄罗斯诗人当中,两百年间,谁也没有写出像米哈伊尔·尤里耶维奇·莱蒙托夫那样纯净、明亮、富有东正教意味的诗行。上述诗行还可能是:

……夜,万籁俱寂,荒野谛听上帝,

星星与星星在诉说心曲。

大地在苍穹中辉煌而神奇

沉睡在蔚蓝色的光华里……

每当我出门,若只能带一位俄罗斯作家的基督教箴言,我拿的便是莱蒙托夫的《祈祷》(1839),那语言纯洁透明,实在是具有超越尘世的力量:

每逢人生艰难时候

忧愁是否挤进心头,

一段神奇的祷词

我反复默诵直至烂熟

一种上天赐予的神力

寓于鲜活经文的和鸣,

那费解的神圣魅力,

也在经文中生机显灵。

心头如释重负,

疑虑逃遁远处——

既听信,又啼哭,

这般轻松舒服……

难怪康斯坦丁·列昂季耶夫在其关于俄罗斯诗歌中基督教因素的信札中写道:“基督教因素在柯里佐夫、普希金笔下有许多,但在莱蒙托夫笔下比谁都多。”

在米哈伊尔·莱蒙托夫身上凸显着某种结合,其间有男人坚定的力量、掩饰不住的英勇无畏与孩童般的天真情感,他相信奇迹,而且无所畏惧。因为在他看来,任何恶果都不会产生。在文学中,莱蒙托夫毫无怜惜之心地打死了他的主人公格鲁施尼茨基,而在生活中他却没有向任何人开过枪。据说,即便让他活着,他也是个傻瓜。而那个满怀嫉妒的鄙俗小人却把没有保护能力的他一枪打死,而且他并不是一个不懂得我们俄罗斯荣誉的瓦兰吉人,一个外国人。他终究是懂得珍爱诗歌的俄罗斯军官,自己写诗,且酷爱莱蒙托夫天才诗作中莫扎特式的轻盈。正因如此,俄罗斯民族的仁人志士才群情奋起,不惜一切地捍卫诗人和他的荣誉。尼古拉·布尔利亚耶夫创作出了展现诗人形象并充溢着爱国主义浪漫情怀的电影脚本。尤里·库兹涅佐夫,二十世纪最后一位天才,书写了莱蒙托夫传奇式的世界意识,诅咒了杀害天才的凶手马尔蒂诺夫……

我不明白,为什么数百年过去了,人们还在如此粗鲁地诋毁莱蒙托夫的卓绝才华,还在他身上挑刺,寻找某种下流行径。而他却快活地活着,轻松且愉快。他全身心地沉醉于自己的才华,亦沉溺于自己的任性。他不曾害怕世界,他更加深刻地体验自己的内心状态,寻求通往和谐之路。

究竟为什么他一出世就被捆绑上多余的人生累赘?为什么直到如今还在散布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为什么要把他变成一个恶棍?或者是所有不怀善意的人总要在他身上找出一个俄罗斯的窝囊废?莫非他们实在感觉到了难以在他身上消除的俄罗斯人所缺乏的凯尔特苏格兰人的骄傲和对独立、对自由的追求?难怪他死在了苏格兰人身旁,和皮亚蒂戈尔斯克下的苏格兰裔人建造的村落躺在一起。

但是,在19世纪俄罗斯诗歌中,就诗的创作与俄罗斯民族特征表现而言,并没有比莱蒙托夫更为俄罗斯化的诗人了。他同样是谢尔盖·叶赛宁贤明的先驱。还在少年时期写给诺夫哥罗德和有着叛逆性格的斯拉夫人瓦吉姆·赫拉博罗姆的诗行中,莱蒙托夫就将瓦吉姆的斯拉夫世系和外来人卢立科的异族特征、瓦兰吉亚的个性坚定对立起来。在《鲍罗金诺》中,尽管他沉迷拿破仑并热爱法国文学,但他毫不客气地将外来的法兰西人称作“外敌”。他带着那样孩童般的幼稚在《诗人之死》一诗中确认,俄罗斯人是不会对俄罗斯天才动手的,甚至是假如那位天才有不到之处。“他不可能懂得我们的荣耀……”。唉,将他残害死的却正是俄罗斯贵族。

有先见之明的他的同时代人如是写道:“瞄准普希金的最起码是个法国人的手,而对莱蒙托夫施行开枪这一罪恶之举的则是俄罗斯人的手”(П.А.维亚泽姆斯基)。“莱蒙托夫不在了!今天(7月26日)传来噩耗,他被人打死在皮亚蒂戈尔斯克的滂沱大雨中;他被人打死了,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决斗中,打死他的不是切尔克斯人或者是车臣人,而是俄罗斯人”(A.Я.布尔加科夫)。“现在另一个问题则是如何惩办这个杀人犯,即杀死我们的荣誉,我们人民的骄傲,我们的莱蒙托夫……而且,凶手是一个俄罗斯人,不,自此他已经不是一个俄罗斯人,他不配”(А.П.斯莫里亚宁诺夫)。或者如弗拉基米尔·索洛古勃所言:“俄罗斯天才的死成为‘俄罗斯名称’充满血腥的污点”。因此,这就是为什么直到今天,所有的马尔蒂诺夫辩护者和反莱蒙托夫的流言蜚语搜集者还不懂天才莱蒙托夫是我们的荣誉的原因所在了。为什么卷进马尔蒂诺夫辩护潮的还有我们“杂食”的叶甫图申科。就是现在,2012年了,他还在写:

他被打死不是臼炮是子弹,

他的人生被自身的不幸填满,

他为何要惹恼马尔蒂诺夫,

把人家也整得无幸福可言?

不过,对于叶甫图申科来说,所有杀害俄罗斯诗人的罪犯都是不幸的,无论是丹特士,还是杀死鲁勃佐夫的杀人犯。他喜欢怜悯所有毁坏俄罗斯的人。

为什么一位看上去不错的莱蒙托夫研究家В.А.玛努伊洛夫却保存着一个逗笑故事,这个故事好像是塔尔罕内一个小学生讲述的,而且好像他是从老一代人那里听来的,即诗人真正的父亲是一位农奴马车夫?是老太太用钱财撮合女儿和退役上尉莱蒙托夫成亲的,为的是掩盖女儿的丑行。是什么动机让玛努伊洛夫写下他的蹩脚文章《莱蒙托夫是莱蒙托夫吗?》?另外一个莱蒙托夫研究家B.A.扎哈罗夫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后来竟把这篇文章发表出来,至今还在为其摇唇鼓舌?

不过,恶意为诗人寻找一个新父亲的闹剧在整个二十世纪持续上演。以色列历史学家萨维利·杜达科夫在一部纳粹伪科学的书中发现了莱蒙托夫的肖像,并和其他人一起分头鉴定诗人外貌上的欧洲型特征。伟大的俄罗斯诗人却原来是一个联合体,其间混杂着巴鲁赫·斯皮诺扎 、斯蒂芬·茨威格 、恰尔利·恰普林 、阿里拜尔特·恩施坦因 和其他犹太人。对此等蠢行他似乎应该接过来予以推翻。不,他走得比纳粹分子更远,并“发现”莱蒙托夫的父亲好像是诗人外祖母的私人医生,一个法国犹太人,名叫安谢里姆·列维。好像同意此观点的既有普希金研究家列奥尼德·格罗斯曼,还有莱蒙托夫研究家伊拉克利·安德罗尼科夫。

时代在变,一些说法也在变。直至今日,即便在俄罗斯的报刊中,车臣文学研究家玛利亚姆·瓦西多娃还写道,莱蒙托夫的生父是有名的车臣山民拜布拉特·泰米耶夫。因此在车臣战役中所有的车臣人都曾保护过莱蒙托夫,不向他开枪,他们知道,他是“自己人”。

而这并不影响米哈伊尔·莱蒙托夫本人与车臣人的激烈火拼,据说,在军事偷袭中他曾用自己的马刀砍下许多车臣人的头。

关于他的父亲尤里·彼得罗维奇·莱蒙托夫,我将在另一章中详细讲述。但让我吃惊的是,这些谣言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我所敬重的人们的响应。

为什么对这些有关他的莫须有之事叨叨重絮?悄悄地,语文学学者们的目光从莱蒙托夫身上转向了丘特切夫,这位像是在现今许多名册上占据二流位置的诗人。我没有任何反对我们另一位伟大诗人的意思,但在中小学和高校教学大纲的诗人名单上为什么丘特切夫的位置要高于莱蒙托夫呢?我敢说,就所有的创作指标来讲,米哈伊尔·莱蒙托夫要比他同样美妙的同道人要超出许多。不是由此衍生出一种渐渐“忘却”莱蒙托夫天才的倾向吗?好好地研究文本本身不是更好?因为莱蒙托夫诗作的很大一部分已经刊发在十九世纪七八十年代,要不然,即便二十世纪在某些人的实录中,任何人任何时候从未见过众多诗歌的原稿。

于是,1873年就出现了针对《别了,满目污垢的俄罗斯》这首诗到底是不是莱蒙托夫作品所产生的置疑。令人惊诧的是,没有一份原稿或是同时代人的相关信息涉及,在私人信件中也不曾有一次公开的研读或讨论。就这样,忽然间,于我们的虚无主义和民粹派甚嚣尘上之时,在虚无主义出版物上登出了似是而非的莱蒙托夫诗作。最终,没任何特别可怕的原因,诗人可能也是一时心急,就像普希金由于国家的原因,在他阴差阳错而出生的国度,写下某些尖锐否定政府的诗。其中竟有这么一首范作《我爱俄罗斯,但怀着奇异的爱……》,全然有着超出百年的先见性作品,依旧写成于对他来说创作最紧张的十六年:

终将来到,俄罗斯的凶年,

那时皇亲国戚的桂冠落地;

庶民将失去爱戴他们的记忆,

许多人食粮将是死亡和血滴;

那时被人推倒作废的法律

保护不了儿童,无辜的妇女;

那时来自恶臭与死尸的瘟疫

开始在凄凉的村落悠闲踱步。

这样的话,也就写得出来《别了,满目污垢的俄罗斯》。但是,第一、按照诗稿完成的索引显示,1841年,他已经不写这样的诗;第二、又是文本学家的工作,所有的言辞表达、形象、比喻,都是与莱蒙托夫素有的习惯完全不合的,亦即在莱蒙托夫笔下是从来不曾见到的;第三、正如同我们有良知寻求正义的人所查明,恰恰是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讽刺诗人Д.Д.米纳耶夫运用过类似的修辞手段。1989年我们好刨根问底的弗拉基米尔·布申把这让人怀疑的故事整个研究了一遍,并建议学者们集中注意力反复审核诗的著作权。而在今天,院士H.H.斯卡托夫在为纪念莱蒙托夫诞辰一百九十周年而写下的精彩文章中确认:“这一切一次又一次地(最后一次是М.Д.埃里宗在做这件事情)回到一首最有名的,素被认为是莱蒙托夫写下的诗作上来:

别了,满目污垢的俄罗斯,

奴隶的国度,老爷的国度,

你们,穿天蓝色制服的人

还有你,忠实于他们的子民。

也许,在高加索的墙外

我才能把你帕夏 的手掌逃脱,

逃得掉他们窥见一切的眼睛,

躲避开他们无所不闻的耳朵。

众所周知,这首诗没有底稿,又怎么样?这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在这三十多年里并没出现过任何口头信息证明,说这是一首有着政治激进主义色彩的莱蒙托夫诗作,就连一个副本也没有过,除了П.И.巴尔特涅夫援用的那一份。得益于这份副本的提交,这首诗于1873年为人所知晓,而那个副本似乎后来也不翼而飞了。顺便说一下,诗中言及的藏身于“高加索墙外”的愿望正是莱蒙托夫已经去了北高加索服役的时候,严格说来,也就是这首诗说的是还没到高加索城墙。最后,最主要的一点,这与莱蒙托夫的观念体系相矛盾,当时他的亲俄思想与感情越发强烈,那个时候人们甚至称他为骨子里的俄罗斯人,而且就是他写道(这份手迹恰好保存在Вл.Ф.奥多耶夫斯基的纪念册里):“俄罗斯没有过去,它整个地存在于现在和将来。”有一个童话说道:耶鲁思朗·尤里耶维奇闭门静坐二十年,而且睡得很香甜,但在二十一岁上从一次噩梦惊醒,他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他遇见了三十七个国王和七十个壮士,并将他们打死了许多,而且坐在他们的头上称王称霸……俄罗斯就是这样……”

既然如此,米哈伊尔·莱蒙托夫死后几十年谁还有什么必要在虚无主义出版物上发表这首似是而非的莱蒙托夫诗作?它倒不如说是戏仿了普希金的诗行《别了,自由的大自然!》,正是那位米纳耶夫后来戏仿了莱蒙托夫的长诗《恶魔》,其中有几行如是写道:

“魔鬼在奔跑,在夜晚的微风中,/他没遇到任何阻碍:/在他那蔚蓝色的制服上/各种等级的星章闪闪发光……”随即便再度出现米纳耶夫的“蔚蓝色制服”,而这种表述在莱蒙托夫诗中是见不到的。语文学副博士、文学家库特列娃完全证实此乃出自德米特里·米纳耶夫之手:

“珍惜自己名声的文学家们通常要对没有作者题名的作品作出补充说明,从不认为这就是作者的作品,哪怕是他们不具备生前的摹本。只是问题不在这里!诗作被当作范文被收进中小学课本,成为了伟大诗人的政治抒情诗杰作。

“正是由于第一行,诗歌流传甚广,而对于一些人来说,这首诗是非同凡响地走俏……很难想象,用文学论据来责难俄罗斯比起对民族诗歌天才的援引要更为有力……”

让我们扪心自问,是什么东西引起我们困惑,什么东西与余下的所有诗行不能达到一致?我们承认,是第一诗行——“满目污垢的俄罗斯”。在贵族环境中,在莫斯科大学一流寄宿中学长大的,又游走于高级贵族交际圈中的莱蒙托夫,就其对俄罗斯的感情而言,未必会写出或说出“满目污垢”这个词。他在此前不久还将带有惊人力量的爱的诗句献给了祖国。完全可以设想,他在日常生活中也没使用过这个词,在贵族语汇中也没有这个词,而且这个词跟俄罗斯诗歌并没有任何关系。

难道与戏仿、题词、复古有什么关系?而这已经是另一个时代的行为了。让我们来说说这个时代……六十年代反贵族文化社会讽刺诗的最卓越代表,“变节人群,歇斯底里者,沙皇宠臣和涅瓦大街克利奥帕特拉 们的反对者”Д.Д.米纳耶夫……在他的讽刺诗和复古作品中没有一个贵族诗人能有幸得到他的照拂,像普希金、莱蒙托夫、迈科夫、涅克拉索夫、奥斯特洛夫斯基、普列谢耶夫、费特、丘特切夫、屠格涅夫、别内迪克托夫,所有人都落到了他的尖刻语言中,他是一个很招眼而且非常狂热的贵族美学的毁坏者,同时还有Д.皮萨列夫。在讽刺诗中,诗歌戏仿是米纳耶夫的主打体裁。讥讽、嘲笑、杂志论战,都是他喜欢的风格……戏仿作品中粗俗的民主主义行话降低了高尚的贵族文学……这是米纳耶夫一首戏仿普希金《致大海》的诗:

别了,自由的大自然!

在我的面前你最后一次

翻滚着蔚蓝色的波浪

熠熠生辉高傲的美丽……

试比较:“别了,满目污垢的俄罗斯,/奴隶的国度,老爷的国度。/你们,穿天蓝色制服的人,/还有你,忠实于他们的子民。”

渐渐地(尤其是现在,在当代),发表讽刺模拟诗文者所迷恋的故弄玄虚变成了专为俄罗斯之敌服务的手段,极尽篡改歪曲之能事。

如今,米哈伊尔·尤里耶维奇·莱蒙托夫诞辰二百周年纪念已临近。我希望,在这一辉煌日子到来之前,专家们能理清全部莱蒙托夫的研究空间,剔除几个世纪以来的不实之词以及各种流言蜚语和疑虑之说,还莱蒙托夫本该有的俄罗斯民族天才的崇高地位。

不久前我去了几次“塔尔罕内”莱蒙托夫自然之源保护区博物馆,我重又感觉到了这里所笼罩的与人为善的氛围和明亮的莱蒙托夫的光环。塔玛拉·伊万诺夫娜·梅利尼科娃,自然保护区博物馆馆长,在博物馆已经工作了四十年多年,为宣传日益迫近的莱蒙托夫诞辰这一全俄荣誉做了她力所能及的一切。在塔玛拉·梅利尼科娃的构想中,还将在阿帕利赫修复尚-基列耶夫领地,兴办民间文学节,清理掉塔尔罕内破旧的歪歪斜斜的茅屋,为的是上了路即可看到莱蒙托夫庄园令人惊叹的景观。并且建造起莱蒙托夫文化馆,在这里可以组建莱蒙托夫的剧本演出,举行会晤和学术会议,接待全世界的客人。她感谢文化大臣给予了极大的帮助,但是我们赤贫的文化部还能为此做点什么呢?还需要强有力的投入,我们俄罗斯科学文学事业的赞助人去了哪里?里亚布申斯基和马蒙托夫、特列基亚科夫和莫罗佐夫,这些俄罗斯的米西奈斯 都在哪里?

如果我们的总统普京在日理万机中是噙着泪读了莱蒙托夫的诗行,也许,他会坚决建议他的寡头们取消一年一度的马尔代夫游艇活动,取消远在英国的足球俱乐部,而慷慨相助举办莱蒙托夫二百周年纪念活动。塔尔罕内是个美轮美奂之地,那里有河流、池塘和一片片尚未开发过的森林。每一块林中草地、每一个山包都充满了莱蒙托夫式的魅力。无论是对于国家,还是对于再度上任的总统,把塔尔罕内建设成一个吸引整个欧洲文化之地,将其变成所有俄罗斯人庄严朝圣之地,难道不是一件非常光彩的事?这里亟待建成一座全国莱蒙托夫文化中心。

在塔尔罕内度过的童年时光理当是克服了诗人创作命运中的拜伦情绪和对德国人与法国人的沉迷。将俄罗斯广袤平原尽收笔端的诗人,在他的第一批长诗创作时期是不可能成为远离现实的书面浪漫主义者的,俄罗斯气质已经被他融入诗的音乐性中,融进人物性格的清晰描写中,以及直接和上帝意识清晰而经常的交谈中,他同样感觉到了自己是上天的一个质点。

他的人生太过短暂,还没来得及写下许多作品。甚至如果列举他的一部分巅峰之作,我们会将他的如下作品囊括其中,如《恶魔》《童僧》《商人卡拉什尼科夫……之歌》《唐波夫金库司库的妻子》《萨什卡》,还会纳入一卷抒情诗精品选,我们还会沉醉于剧本《假面舞会》的悲剧气氛,最终惊叹俄罗斯第一部长篇心理小说《当代英雄》艺术表现力的强大。也许,在厘清诗人各生平阶段时,我们不再搜寻市井流言,而是探求我们这位善于在文学中确立俄罗斯民族准则的天才出生、成人和遇害的本相。

许多私密文人寻找莱蒙托夫的生平谜底,已经有二百年,就让他们找去吧!每一代人都想给出自己的谜底,找寻新的秘密,而我们诉求的是人生、诗和精神的真理,而这尽都是为求得天下太平的照章行事。

有的言语,究其意义

含混不清或渺小无几!

但如果不带激动之情

你则不可能听得明晰。

这些言语的声响充满

几多极不理智的心愿!

它们中有别离的泪水,

还有相会时心的震颤。

言语中诞生的词语

它们源于火焰与光,

在这喧嚣的尘世中

等不到回答的声响;

但在庙宇里,作战中

无论我将奔往哪里,

只要听得见它的声响

我就能辨出它的意义

没等到做完祷词,

我就回答那个声音,

于是逃脱掉交战

我迎着它飞奔而行。

莱蒙托夫的全部谜底都在这里。 e+tQgISBSjGs/zZ5trNYZE7Esg39jbS2YRGUDrBDv3V3S/+EgztGSTb6bYBTnHP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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