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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八点钟左右,两盏路灯在雨中亮着,一块钢板招牌横跨高速公路,上面写着“欢迎光临约雷托”。

主干道边排列着整齐的住宅和一排密集的商铺。转角处杂货铺的灯光在雾蒙蒙的窗后亮着,小戏院门口停放着一小片汽车,另一个角落有一家银行,门口有一小群人围聚在雨中。那边就是约雷托。我继续往前开,旷野又包围上来。

这里已经超出橘郡的范围,除了荒寂的旷野、绵延不绝的山峦和雨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一英里不好开,感觉像三英里这么长。然后,我看到一条岔路,路口有一点微弱的灯光,仿佛是从拉上百叶窗的屋里透过来的。就在此刻,我的左前轮胎愤怒地嘶了一声,泄了气!真是淘气!接着,右后轮胎也学坏了。

爆了两个胎,而我只有一个备胎。我抿着嘴,朝岔路上那束微光步行过去。

是那个地方没错。灯光来自修车厂歪斜的天窗。前面的双扇巨门关得很紧,但门缝里透出很强的白光。我用手电筒往上照,招牌上写着“阿特·哈克——汽车修理厂”。

修理厂后面有栋房子,坐落在土路边一片稀疏的树林后。屋内也有灯光,木质门廊前停了一辆双门小跑车。

当务之急是换轮胎。如果他们能换,又不知道我是谁,那就好办。这样湿答答的夜晚可不适合走路。

我关上手电筒,敲了敲门,屋内灯光霎时熄灭。我站在那儿舔自己嘴唇上的雨水,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我早就把鲁格手枪插到了腋下。

一个声音从门后传出来,听起来不怎么高兴。

“谁?想干什么?”

“开门,”我说,“我的车在高速公路上爆了两个胎,我只有一个备胎,请帮帮忙。”

“我们打烊了。你再往西走一英里就是约雷托。”

我开始踢门,门里面传出咒骂声。接着,另一个温柔许多的声音说:“耍聪明?开门,阿特。”

门闩吱吱叫了一阵,门往里拉了一半,我打开手电筒,照见一张瘦削的脸。一只手臂立即挥过来,打掉我的手电筒,打我的那只手上有一把枪正对着我。

我蹲下去四处摸索手电筒,身子一直挺直,但并没有拔枪。

“把手电筒关了,先生,否则有人会受伤的。”

手电筒在泥地里亮着,我关上它,拿在手里站起来。修理厂内部的灯再度亮起,照见一个穿连身工作服的高个儿男人。他往后退,仍然拿枪指着我。

“进来把门关上。”我照做。

“你们外面那条街上全是大头钉,”我说,“我还以为你们很想做生意呢。”

“你不知道吗?今天下午约雷托有家银行被抢了。”

“我是外地人。”我想起银行前站在雨中的那群人。

“好,好,反正发生了抢劫案,据说歹徒就藏在山里。你踩到那些大头钉了?”

“应该是吧。”我看看修理厂里的另一个人。

他又矮又壮,棕脸上有对棕色眼睛,神情严肃,穿一件系皮带的棕色雨衣,棕色帽子往上翻折,帽子没淋湿。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看起来好像无所事事。

屋内弥漫着一股硝酸纤维漆的味道。角落里,一辆大车的挡泥板上搁着一把喷漆枪,这是一辆几乎全新的别克,看样子并不需要烤漆。

穿连身工作服的男人把枪塞进衣服侧面垂下来的口袋里,看了棕色男人一眼。棕色男人看着我说:“你从哪儿来的,外地人?”

“西雅图。”我说。

“往西走——去大城市?”他的声音很平和,语气干巴巴的,听着像摩擦旧皮革发出的沙沙声。

“没错。还有多远?”

“差不多五十英里。不过在这种天气开车,可能会感觉更远些。你开了很远的路吧?是从塔霍湖还是隆派恩过来的?”

“我没路过塔霍湖,”我说,“我是从里诺和卡森市过来的。”

“也是一段漫长的路啊。”他的两片棕色嘴唇上闪过一丝微笑。

“去拿千斤顶帮他换轮胎,阿特。”

“嘿,赖什,听着……”穿连身工作服的男人把滚到嘴边的话突然咽了下去,仿佛脖子上被人从左耳到右耳划了一刀似的。

我敢肯定他在发抖。屋内一片死寂,棕色男人纹丝不动,眼神里透露出某种东西。然后他低下眼,仿佛有点不好意思。他的声音依然轻柔干涩,像摩擦声。

“拿两个千斤顶,阿特。他爆了两个胎。”

瘦削的人咽了咽口水,走到角落里穿上外套,戴上帽子。他抓起一把螺旋钳,一把手动千斤顶,再把一座有垫盘的千斤顶往门口推。

“停在公路上是吧?”

“对,如果你太忙的话,可以先用其中一个备胎。”我说。

“他不忙。”棕色男人看着自己的指甲说。

阿特带着工具出去了,门再次关上。我看着那辆别克,没看赖什·耶格尔。我知道他一定就是赖什·耶格尔,那个修理厂里不可能有另一个人也叫赖什。我没看他,因为如果看着他,我便会想到拉里·巴特勒死相难堪的尸体,而且这种情绪必然会写在我的脸上——至少在最初的一刹那。

他也瞧了瞧那辆别克。“随便镀个金。”他漫不经心地说,“车主有钱,司机想赚点外快,明白吧?就是那么回事儿。”

“明白。”我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真是漫长的几分钟。好不容易门外传来脚步声。门被推开,灯光打在外面的雨丝上,仿佛一条条银线。阿特黑着脸把两个沾满泥巴的扁轮胎滚进来,用力踢合上门,让其中一个轮胎倒在地上。雨水和新鲜空气唤回了他的狠劲,他凶巴巴地瞪着我。

“西雅图,”他龇着牙说,“西雅图个屁!”

棕色男人点起一根烟,好像没听到似的。阿特脱了外套,把我的轮胎架上轮圈架,恶狠狠地扯出内胎,然后迅速把一块橡皮贴上去。他皱着眉头走到靠近我的墙边,抓起一条打气管,朝内胎里灌气,然后双手举起轮胎往水盆里按下去。

我真是傻瓜,不过他们也的确配合默契。自从阿特带着我的轮胎回来以后,他们谁都没看谁一眼。

阿特把充得硬邦邦的轮胎随意往上一抛,张开双手稳稳接住,然后站在水盆边,气呼呼地检查一番,又不经意迈了一小步,砰的一声摔在我的头和肩膀上。

他噌地跳到我背后,将全身重量压在轮胎上,紧紧抵住我的胸口和双臂。我的手虽然能动,但是离枪太远。

棕色男人从口袋里伸出右手,把叠成圆柱形的五分钱钢镚儿上下丢着玩,脚步轻快地走过来。

我用力往后靠,再猛地把全身重量往前顶。说时迟,那时快,阿特突然松开内胎,从后面迫使我跪倒在地。

我四肢伸开跌向前方,等碰到地面时已经没知觉了。握着一串钢镚儿的拳头在半空中迎上我,时间算得刚好,力量也用得恰到好处,再加上我自己的全身重量。

我像大沙漠里的一把尘土,顿时被打散了。 NcBkaBCHuwlhDK6d4U7VwW4BUpvE7Ay/0ZM51716Q8XGau/fFdCJCEYnc4DDBe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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