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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那天下午大约三点钟,我站在温斯洛将军宅邸的主门厅里,等待管家的回复。那天大部分时间我都没有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和公寓,也没有遇到任何杀人犯。我迟早得经历,但我想先见见温斯洛将军,他很难见到。

放眼望去,四周全是油画,大部分是肖像画。还有两座雕像,有几副因年代久远而发黑的铠甲伫立在乌木底座上。一个玻璃柜安置在巨大的大理石壁炉上,上面交叉着两面被子弹打烂(或是被虫子咬破)的骑兵队优胜旗。旗子下面是同一个年代的肖像画,画中是一位瘦削、留着黑色络腮胡、精神矍铄的男人,身披可能是墨西哥战役时期的全副戎装。这位应该是温斯洛将军的父亲。将军本人虽然老迈,但不可能老到这种程度。

管家回来了,告诉我温斯洛将军在兰花温室里,请我跟他去。

我们从后厅落地窗走出去,穿过草坪,来到车库后面的一个大玻璃房。管家打开门,等我走进一个像是玄关的地方之后,就把门关上了。那里已经够热了,等他又打开里面的一道门后,简直让人热得受不了。

空气像蒸气,玻璃房里的墙和天花板都在滴水。黯淡的灯光下,热带花卉吐出花蕊绽放着,枝叶蔓生,香味浓郁得直追煮沸的酒精。

清癯年迈、腰板笔直的银发管家走在我前面,为我挡开枝叶。我们走到温室中央的空地上。一大块红色土耳其地毯铺在六角形石板上,地毯中央摆了一张轮椅,轮椅里坐了一个老人,身上披了一条旅行用毛毯,看着我们走过去。

他脸上只有那双眼睛还是活的——深邃、炯炯有神、不可侵犯。脸上其他地方像戴着一副铅灰色的面具:塌陷的太阳穴,尖鼻子,往外翘的耳垂,细得像一道白色裂缝的嘴。他身上裹着一件破旧不堪的红色睡衣,披着那条毛毯,头顶稀稀疏疏地插着几根白头发。

管家说:“将军,这位是卡尔马迪先生。”

老人瞪着我。过了一会儿,他用尖得像泼妇的声音说:“替卡尔马迪先生搬张椅子过来。”

管家拉出一张藤椅。我坐下,把帽子放在地上。管家随即捡了起来。

“白兰地,”将军说,“你喜欢怎么喝白兰地,先生?”

“我都可以。”我说。

他哼了一声。管家走开了。将军用他那双仿佛静止了的眼睛继续盯着我,又哼了一声。

“我从来都是加香槟,”他说,“三分之一杯白兰地,加满香槟,香槟和福吉谷 一样冰冷,甚至要更冷一些。”

他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窃笑的声音。

“我可没去过福吉谷,”他说,“我没那么惨。你可以抽烟,先生。”

我谢过他,表示这阵子对抽烟有点厌倦,然后抽出手帕擦了擦脸。

“把大衣脱掉,卡尔马迪先生。达德一向如此。兰花需要高温,就跟病老头一样。”

我脱了大衣,那是我带来的一件雨衣。天像要下雨的样子,拉里·巴特勒说一定会下雨。

“达德是我的女婿,达德·奥玛拉。我相信你就是来告诉我关于他的消息。”

“都是些传闻,”我说,“我并不想谈论他——除非经过您的同意,温斯洛将军。”

他用那双蜥蜴般一动不动的眼睛瞪着我,说:“你是私人侦探。你想赚钱?”

“我是做这行的,”我说,“不过这并不代表我每次呼吸都指望别人付我钱。我只是听到了一些传闻。也许您打算把这件事交给失踪人口调查部门去办。”

“我懂了,”他静静地说,“此事牵涉到丑闻。”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管家就回来了。他把茶点餐车推过丛林,停在我手肘旁,为我调了一杯白兰地加苏打水,然后就退下了。

我啜一口酒。“好像牵扯到一个女人。”我说,“他在认识您女儿之前就认识那个女人了。她现在嫁给了一位黑道人物,似乎……”

“这些我早听说了,”他说,“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好不好,过得怎么样。”

我瞪大眼睛看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也许我可以找到那个女人,就算我不找,城里的警察也应该能找到她。我可以提供一些情报。”

他拔着毛毯边上的线头,头挪动了大概一英寸左右,我以为他在点头。然后他慢悠悠地说:“我身体已经这样了,也许不该说太多话,可是有些话我想先讲清楚。我是个瘸子,两条腿不中用了,肚子里也被掏空了一半儿。我吃不了多少东西,也睡得很少。我快烦死自己了,对其他人也是负担。所以,我想念达德。以前他常常花很多时间陪我。为什么?天知道。”

“这个……”我刚准备说话。

“闭嘴。你对我来说是个年轻人,所以我不必客气。达德走的时候没来向我道别,这完全不是他的作风。有一天晚上他开车出去,从此再没人见过他。如果他忍不了我的蠢女儿和她的孽种,想找别的女人,没有关系。他一时糊涂,不跟我道别就离开,现在后悔了,所以一直没跟我联系,也没有关系。你去找他,告诉他我明白,就行了。除非他需要钱。如果缺钱,他要多少都可以。”

他铅灰色的双颊此刻几乎有些发红,黑眼睛仿佛比刚才更亮。他缓缓往后靠,合上眼睛。

我喝了一大口酒说:“假如他现在有麻烦……比如因为那个女人的丈夫乔·马沙维。”

他睁开眼睛,眨了一下。“那不是奥玛拉。”他说,“有麻烦的是别人吧。”

“好吧。我是不是应该把那个女人的去向透露给警方呢?”

“当然不行。他们到现在什么也没做,就让他们继续胡搞吧。你去找他,我付你一千美元,哪怕你不费力气就能找到他。你告诉他,这里一切都好,老头子没事儿,问候他。就行了。”

我没法告诉他。突然之间,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告诉他拉里·巴特勒告诉我的话,或者拉里的下场,或者任何有关他的事情。我把酒喝完,站起来穿上大衣,说:“只办一件案子,这笔钱太多了,温斯洛将军。以后我们再谈费用的问题。您能允许我,以我自己的方式代表您吗?”

他摇摇轮椅上的铃。“你只要把我的话带给他。”他说,“我要知道他没事,也要他知道我没事,就这样,除非他缺钱用。现在我要失陪了,我累了。”

他闭上眼睛。我走出花丛,管家拿着我的帽子在门口等我。

我吸了几口冷空气,说:“将军要我去见奥玛拉太太。” bW+YW5tWHAF91z/KWLDDenxRueLKSRinnihKaqYRSgzNohdeYnkfIrcIcL3V4MK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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