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七年,起源于北魏的陇西军事贵族唐国公李渊在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之时发动了晋阳兵变,并于次年称帝,建立唐朝,从此,短命王朝隋朝灭亡,而在历史上创造了诸多辉煌的大唐则徐徐拉开了帷幕。
唐朝建立后,李渊父子一边以关中为基地扫除群雄、逐步统一天下,一边吸取隋亡的教训,戒奢从简、留心吏治,选贤任能、从谏如流,使得朝政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这一蓬勃的气象,令在隋末或辞官或归隐的天下志士看到了希望,于是纷纷复出为唐朝效力,王绩就属于这些士人中的一个。
王绩复出为官这年已经三十六岁,朝廷参照他在前朝时的官职任他为门下省待诏——虽然改了朝、换了代,但对王绩来说,兜兜转转二十年,竟然又回到了原点!
“待诏”是一种机遇与失意并存的身份,倘若有朝一日受到皇帝召见并被重用,则可能扶摇直上、平步青云;但倘若一辈子得不到帝王的召唤,则只能在无所事事与年复一年的等待中虚度年华、白白老去。王绩这次复出是抱着很大的期望而来的,在一天天的等待中难免会感到焦灼,幸亏有酒为伴,可以令他忘记时间,忘记等待,忘记胸中一切烦恼与忧愁。
王绩的弟弟王静明白兄长的尴尬处境,因此有一天故意问他:“你这待诏当得高不高兴啊?”
对此,王绩只得苦笑着回答:“待诏俸禄微薄,境况萧瑟,唯独一天三升的美酒尚值得人留恋。”
不知怎的,这话竟然传到了江国公陈叔达的耳中,这位通情达理的顶头上司知道王绩酒量过人,因此特意将“待诏”每日三升美酒的量增至一斗,命人送给王绩。(见《唐才子传》)
这段佳话很快在长安城流传开来,王绩也因此被时人唤为“斗酒学士”,而事实上,王绩的酒量又岂止一斗?他曾在《五斗先生传》中如此自述:“有五斗先生者,以酒德游于人间。有以酒请者,无贵贱皆往,往必醉,醉则不择地斯寝矣。醒则复起饮也。常一饮五斗,因以为号焉。”
在长安为“待诏”的岁月里,官署里送来的一斗酒远远无法满足王绩的需求,他常常外出光顾酒肆,不醉不归。
竹叶连糟翠,葡萄带曲红。
相逢不令尽,别后为谁空。
唐朝时,都城长安十分繁华,时人喜好饮酒,因此当时街道两侧酒肆林立,酒肆中的酒光泽夺目,有的“竹叶连糟翠”,有的“葡萄带曲红”,此外还有来自西域的胡姬,她们在铮铮的管弦声乐中载歌载舞,更助长了王绩这位饮酒人的豪情。
而他为什么要如此贪杯呢?难道他真的是一个只知道饮酒的醉鬼吗?
王绩在五首《过酒家》的一首中写道:
洛阳无大宅,长安乏主人。
黄金销未尽,只为酒家贫。
虽然他生活的朝代已由隋入唐,但他的处境仍与二十年前一样:偌大的一个京城,竟然没有一个愿意引荐他的慧眼识才的伯乐!说来说去,他之所以嗜酒、醉酒,为的还不是借酒消愁吗?而喝醉之后,“其动也天,其静也地,故万物不能萦心焉”——唯有酒,能令他抵达内心的自由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