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有二十个小时在太阳下暴晒,另外四小时,天也总像将黑未黑,欲明未明。北极柳、虎耳草、野藿香与岩高兰 ,全争着长出新叶,好吸收阳光。北极的植物要穷尽一生的绚烂,把握短短几星期阳光充盈的日子。之后,它们便要将仅存的生命余火包裹起来、防护起来,熬过漫长的黑暗与寒冷。
苔原的表面很快绣满了花朵。先是水杨梅 开出白色杯状花,接着虎耳草开出紫花,然后,毛艮的黄花撒了一地,嗡嗡的蜜蜂践踏着闪亮的金色花瓣,争抢满载的花蕊,终于全身黏附花粉飞去。苔原上还有一种飞舞的华美色彩,是中午太阳从柳丛中诱出的蝴蝶。那柳丛,原是在冷风吹袭或云层遮挡阳光时,它们休眠的地方。
在气候温和的地方,鸟儿喜欢在黄昏或黎明的微光中婉转高歌。可是在极地荒原,六月的太阳仅仅短暂沉落在地平线下,整个夜晚都像黄昏或黎明,都是适合唱歌的时光。夜空中遂充斥着铁爪鹀的啵啵声与角百灵的鸣叫。
六月的一天,一对瓣蹼鹬软木似的漂浮在池塘光滑如纸的水面上,时不时拿裂瓣的脚掌猛地一划,身体便转了个圈,尖针似的嘴一戳再戳,捕捉被它们惊起的昆虫。瓣蹼鹬的冬天是在遥远的南方大海上度过的,它们追随鲸鱼,吃鲸鱼食剩的漂流鱼群。北迁时,它们绕远路、游大洋,到北极才扑向内陆。这对瓣蹼鹬,在离银条的窝不远处的山脊南坡上筑了巢。跟苔原上大部分的鸟巢一样,它们用的材料是柳叶和柳絮。雄鹬随即开始坐窝,坐上十八天,用体温把它们的蛋孵化成雏鹬。
白天,细嘴滨鹬轻柔的“咕——阿——喜,咕——阿——喜”会像长笛声一样自山上传下来。它们的巢筑在高地,隐藏在菅茅棕色弯曲的蓬花和水杨梅的叶片下。每天傍晚,银条看着一只细嘴滨鹬在低耸的丘陵上方静止的空气中翻滚着腾空而起。名叫贾纳杜的这只滨鹬,歌声响彻云霄,几英里外山头上的其他滨鹬都能听到,海边所有的翻石鹬和草鹬也都能听到。但是与它相呼应的众多鸟声里最特别的,莫过于它那个在低处孵育宝宝、全身斑纹花羽的娇小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