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夺去了许多生命。两只雪鸮在切割山壁的溪谷中筑巢,离庇护三趾鹬的柳林不远。雌鸮已经孵育六枚蛋一个多星期了。大风雪的第一晚,积雪就堆到它身边,在它四周筑起了墙,它留下了一个圆形的凹陷,它像坐在一个河床坑洼里。雌鸮彻夜坚守巢中,用它羽毛下的胖大身躯暖蛋。到早上,雪已经覆盖它披羽的脚爪,沿着它的身体往上攀爬。寒意透过羽毛,冻得它瑟瑟发抖。中午时,雪花仍似棉絮飞舞,雌鸮仅剩头颈没被雪覆盖。那天,有一个雪花般洁白无声的大东西数次在巢的上方盘旋,那是雄鸮欧克比,它用低沉的声音呼唤妻子。两脚麻木、羽翼被厚重的积雪压着的雌鸮站了起来,抖抖身子,花了好几分钟才将身上的雪抖净,半爬半飞地钻出白色高墙围绕的窝。欧克比咯咯叫唤,好像它带了旅鼠或小柳松鸡回巢似的,但其实从风雪来袭,这两只鸟就都没得吃。雌鸮想飞起来,但它沉重的身躯僵硬了,在风雪中笨拙地摇摆。过了好久,血液循环恢复了正常,它终于飞了起来,两只鸮比翼越过三趾鹬缩身之处,往苔原以南去了。
雪继续落在尚存余温的鸮蛋上,夜晚的严寒攫紧它们,小小胚胎内的生命之火弱了。携蛋黄养分入胚胎的血管内,暗红血流的流速减缓了。最后,原本剧烈活动,忙着制造雪鸮骨头、肌肉、肌腱的细胞停止生长,停止分裂;那些大脑袋下面悸动着的红色胞囊迟疑了,不规律地跳动几下,终于静止。六只未出生的小雪鸮死了,这么一来,千百只等待出生的旅鼠、柳松鸡、北极兔什么的,或许就有比较大的存活机会,免遭有羽毛的敌人自空中来袭。
溪谷较高处,几只柳松鸡被埋在雪中。它们在大风雪的那晚飞越山脊,一头钻进柔软的雪堆,打算在那儿过夜。雪地上没有留下它们的脚印,因此,狐狸无法找到它们。这本是弱者对抗强者的求生之道,不过今晚大可不必操心这个:大雪抹去了所有的踪迹,再精明的敌人也寻不到线索。雪花飘落,虽然缓慢,却把沉睡的柳松鸡深深埋藏,它们自己已经无法脱身而出。
五只三趾鹬冻死了。几十只雪鹀想降落在厚实的雪地上,虚弱的身体却站不住,纷纷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