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还和好多同伴在岩石上晒太阳的旅鼠伍文嘉,现在躲进了地洞,躲进了弯曲的隧道和铺着草的穴室。就算是深冬,旅鼠的穴室里也够暖和。天快黑了,一只白狐在旅鼠穴上面站定,举起前爪。寂静中,它灵敏的耳朵听到底下甬道内有走动的声音。春天里,这只狐多次刨开雪,挖掘穴道,逮着旅鼠,吃到饱。现在,它一边尖锐地呜咽,一边在雪中刨了几下。它不饿,一小时前才捕食了一只在柳树丛里啄食嫩枝的柳松鸡。所以,此刻它只是听着,也许想确定自它上次造访以来这个旅鼠殖民地并未遭鼬鼠袭击。接着它转身,悄无声息地沿许多狐狸踏成的路径退走,对窝在积石背风处的三趾鹬瞧也不瞧上一眼,翻过土坡,奔往远处山脊上三十只小白狐的穴居。
那天傍晚,太阳沉落在厚厚的云层后面时,这一年的第一场雪下了起来。风随之而起,挟冰水似的雪呼啸着扫过苔原,穿透最厚的羽、最暖的毛。海风袭来,浓雾便飘过荒原,先行遁走;但这些雪云比雾更浓、更白。
银条,那只年轻的母三趾鹬,不记得自己见过雪。将近十个月前,它还很稚嫩时,便追随太阳,离开北极往南飞,飞到太阳运行轨道的最远处,飞到阿根廷的草原、巴塔哥尼亚的海岸。在它的有生之日,所见差不多尽是阳光、宽广的白色沙滩和绿波荡漾的大草原。现在,它蜷卧在矮小的柳树下,虽然快跑二十步便可到黑脚兄身旁,隔着纷飞的密雪,它却看不见它。三趾鹬面向风雪而卧,因为不管在哪里,滨鸟总是迎着风。它们互相紧靠,羽翼相连,用体温保护柔软的脚不被冻僵。
若不是这晚和次日的雪下得这么紧,损失的生命不会这么多。一整夜,大雪一点儿一点儿填满了溪谷,山脊边积得更厚。从浮冰点点的海滨望过来,一直到南边的树林边缘,多少英里的苔原像被一点儿一点儿地填平了,山峦不那么起伏,峡谷不那么深邃,一个陌生的世界——白茫茫、平坦坦的世界,出现了。第二天傍晚,北边泛着紫色微光时,雪势弱了。夜里狂风呼号,此外别无声响,因为没有哪个野物敢逞强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