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从“飞行的死神”到肌肉松弛药

箭毒，一种令人闻风丧胆的神秘物质，曾被南美洲的印第安人用于猎杀动物或用于战争。一旦被这种暗蓝色并带有芳香的箭头击中，哪怕只造成很小的伤口，也会立刻痛苦地死去。因此，这种毒箭被当地人称为“飞行的死神”。

具有肌肉松弛作用的箭毒是原产于南美洲的防己科植物中提炼的筒箭毒碱，其他一些毒素也曾被涂抹于箭头或标枪用于狩猎，比如箭毒马钱子（主要成分番木鳖碱，即士的宁）、箭毒蛙（其皮肤分泌的毒素成分复杂，大多是神经毒素）、见血封喉（东南亚桑科植物见血封喉树所含的毒素，属强心苷类）等。另有一些毒素也具有肌肉松弛作用，如银环蛇毒和苏格拉底曾服用的毒芹碱等。

最早有关箭毒的文献见于意大利修道士皮特·马特·德安吉拉在1516年的拉丁语记录。但真正较为准确的叙述出自英格兰沃尔特·雷利爵士访问几内亚期间的记事。他的船长劳伦斯·基米斯描述了人被毒箭击中后惨死的状态，称那些死者经历了最可怕和最可悲的死亡过程，并根据印第安语的发音，称这种药物为“ourari”。当时令人疑惑的是，吃下中毒动物的肉却可以安然无恙。

在英国自然学家和探险家查尔斯·华特顿的主导下，人们第一次对箭毒进行了科学研究。他说服英国外科医师本杰明·布罗迪，用鸡和驴进行实验，证实箭毒引起死亡的原因是使呼吸停止。如果用风箱对动物的肺进行人工通气，生命将能维持。他们还作了公开演示，并于1811年和1812年向英国皇家学会做了报告。1857年，法国生理学家克洛德·贝尔纳阐明了这种毒药的作用在于对神经肌肉传导的阻断。而他的学生维尔皮安提出，箭毒作用的部位是神经肌肉接合部的运动终板。1934年，亨利·戴尔和威廉·费尔德贝格证实了在神经肌肉传导中，运动神经释放的乙酰胆碱是引起肌肉收缩的关键因素。两年后，戴尔和巴克等人明确了箭毒能够阻断乙酰胆碱的作用，导致肌肉麻痹。至此，英国伦敦大学药学院的药理学家们彻底揭示了古代人使用的箭毒的奥秘。

由于箭毒的肌肉松弛作用，也有许多人尝试将其用于某些治疗。比如，1859年斯潘塞·韦尔斯使用箭毒治疗三名术后破伤风患者，以及在1869年用于治疗癫痫，1941年用于治疗士的宁（番木鳖碱）中毒等。结果都未获得成功，其不成功的关键在于麻痹状态下难以保障患者的呼吸。1942年，哈罗德·格里菲斯和伊妮德·约翰逊发表了他们在环丙烷和乙醚麻醉中给25例患者使用箭毒制剂的经验，此后才确立了箭毒在临床治疗中的地位。

随着药学科技的发展，现在的肌肉松弛药已经越来越安全可靠，其主要作用是为外科手术操作提供更好的视野和条件。尽管现在使用的肌肉松弛药效果确切，且对骨骼肌以外的其他器官系统副作用已降至最低，但大量临床研究证实，在麻醉恢复室甚至病房里发生的肌肉松弛药残余作用，与麻醉后的呼吸功能受损、视力异常、骨骼肌乏力、低氧血症、高碳酸血症甚至误吸密切相关，而且拮抗剂也不能完全抵消肌肉松弛剂的残余作用。由此有学者提出无肌肉松弛剂的麻醉方式，有研究表明适当的麻醉深度完全可以避免持续的神经肌肉阻滞。

箭毒的发现在麻醉学的历史上可以与乙醚齐名，但是在麻醉技术日臻完善的今天，肌肉松弛剂是否会淡出舞台目前还很难有定论。不管怎样，从箭毒的身世可以管窥人类对自然认识的进步过程，值得我们为此思索。

（唐 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