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死伤的名单似乎长得没有尽头。塞尔维亚是一战的导火索,而非发动战争的国家,它损失最惨重。塞尔维亚15岁到49岁之间的男性,每四个当中就有一个死于战争。接下来的几年里,很多塞尔维亚的女性都因找不到新郎而伤心。土耳其和法国,罗马尼亚和德国的损失紧随塞尔维亚,士兵和平民都算上,失去了13%到15%的男性人口,也同在最易受牵连的这一年龄层。其他的参战国中,就男性人口而言,奥匈帝国失去了9%,意大利失去了7%,英国总共失去了将近6%,尽管苏格兰的死亡率更高一些。俄国战死人数为5%,比想象中更低,低于新西兰,而高于澳大利亚,但俄国是较早退出战争的。在加拿大,大多数的年轻法裔拒绝参军,而美国较迟加入战争,死伤数也较少。没有人可以估量,世上有多少英才殒命——诗人、工程师、牧师、工会领导、教师、画家、建筑师、水手和飞行员、外科医生、医院护士长,以及死无声息的下一代政治家。
战争让欧洲垮了下来。这个世界上的经济政治巨人等于是自断了自己的几条命脉。参战诸国负债累累,为了偿债,不得不割舍变卖它们在国外的资本地盘。即便是战胜国也损耗了相当多的财力。英国在1914年是最大的放贷国,在战后,其金融霸权地位也让给了美国,而美国此前一直欠着欧洲的钱。法国这个财政强国亏了不少,而德国更是亏得一塌糊涂。犹太裔先知梅厄,生活在公元1世纪后的小亚细亚,他有这么一段话,颇有见地:“当举起斧头砍树的时候,树也提供了斧头的把手。”欧洲被它自己的斧头肢解了。
最大的金融赢家是美国,它在战中的角色较轻,当欧洲的竞争者们被战争的浪潮淹没之时,美国已经在发展巩固自己的产业了。另一个获利的是日本:在几百年里,头一次有东亚国家被尊为国际领导,在巴黎和谈中,日本以五大国之一的身份参与。日本作为战胜国,瓜分到的领土不多,但它努力争取在国际联盟盟约中加入一条,即所有住在其他联盟国的“外国”公民都应获得公平正义的待遇。
这条微妙的条款表面的目的,并不是主张让日本、中国和其他的国民不加管制地移民到更为宽广富饶的国家,而是帮助那些住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日本人,因为当时加州刚出台一项法律,使这些日本人无法拥有土地。但是日本也有计划让一批人移民其他地方。当让日本的与会代表否认这一想法时,他们拒绝了。这项提倡某种形式的种族平等的条约,未能加到盟约当中去。
尽管如此,日本也已跻身强国之林,两年之后,它开始展露出对其他强国的兴趣,日本头一次有储君出游外国。1921年3月,日本人民诚惶诚恐地为皇太子裕仁饯别,看他坐上战舰去往英格兰朴次茅斯,沿途在香港和大英帝国占有的其他五个港口停泊。在他于英国停留了三周,即将离开英国去往法国、比利时、荷兰和意大利时,他宣称:“我很高兴可以一窥英国国民生活和组织架构的方方面面。”
尽管一战让日本得了好处,但对西方而言却是当头一棒。西方长期以来在物质和精神上都秉持着乐观的情绪,对人类进步的信念也可追溯到1900年,一战狠狠打击了西方的自信心。但是这次大战也不是致命的打击。在某种程度上,它让人们继续怀有进步的信念,因为还在襁褓中的社会主义俄国,已成为很多国家上亿人希望的根基。它是人类历史上最罕见的一次实验,还是在这样一个泱泱大国中开展起来。
对于社会主义者来说,这场战争对于当时和接下来的五十年都是个转折点,其转折的意义甚于今日。非洲、南美和亚洲的很多年轻的激进人士都对俄国战后的社会主义实验啧啧称奇。印度的年轻人尼赫鲁,也就是后来的印度总理,深受俄国的鼓舞,他说:“我深信不疑,俄国的革命推动了人类社会的进步,燃起了永不熄灭的火焰,为世界迈步走向‘新文明’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