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虽然声势浩大,但毕竟是新生产物。世界上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投票权。世界上90%的成年人没有在选举中投过票。尽管民主在欧洲取得了进步,尤其在法国、英国、斯堪的纳维亚和瑞士这样的地方蒸蒸日上,但是彼时之民主,以今日标准看,尚不能算彻底的民主。欧洲看似可以与美国在民主发展方面相抗衡,但欧洲大多数超过21岁的男性和所有的女性仍旧没有投票权。
欧洲人口第一大国俄国,直到1905年,革命挫败,国家杜马成立,这才有了国会。但国会的主要职能是发表言论,而不是治理国家。在欧洲人口第二大国德国,一些重要的决定,也不在德意志帝国民选议会的控制范畴之内。奥斯曼帝国也有了那么点儿民主的尝试,但也只是蜻蜓点水。大多数的民主制度中,最贫穷的人往往没有投票权。巴西恐怕是当时南美洲为数不多的、有点样子的新生民主国家之一,可是乞丐、僧团,以及陆海军中的普通成员均不可投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美国算得上是这个不完美的世界里最纯粹的民主国家,可美中不足的是,尽管贫穷的非裔是人数相当的少数种族,美国仍旧积极地反对或禁止非裔投票。
一些民主党人担忧,在文盲率高、自治经验少的国家快速展开民主,政府容易滋生腐败。布莱斯勋爵,英国政治家,于1907年成为驻美大使,他非常了解世界的民主状况,可能也最有发言权。他对报纸和政客进行的误导性宣传的影响表示担忧。他也感喟,民主倾向于以金钱或其他好处收买选民、选举区和利益集团,倘若政府能为国家的全局利益着想,这些钱财好处恐怕也未必能降临到这些选民的头上。他断然宣称:“现代世界里管理最得力的两个民主政府,也是最贫穷的两个,即1899年之前的奥兰治自由邦和瑞士联邦政府。”他们显然没有收买选民。
民主的扩展之势,深得人心,甚至在中国也是如此。中国当时统领朝纲的慈禧太后,卒于1908年。此时的清朝已支离破碎,继位的小皇帝回天乏力,四年后便退位了。中国国民党的机会随之到来。这些年轻的国民党人大多留学西方或日本,他们敬仰美国,推崇美国的民主制度。他们的领袖孙中山是个广东的基督徒,在夏威夷和香港接受教育。这位年轻的医生与他的同志们帮助推翻了清朝,试图建立起民主制度。但是要想成功推行民主制度,要有辩论的底子,公民权利的启蒙,也要有些对公民责任的认识。中国的第一次国家选举是在1913年,年轻的改革者获胜,但这也成了那个时代中国的最后一次选举。野心勃勃的将军袁世凯,很快就废除了国会。历史悠久的君主制被废除,中国迎来一系列军事领导人的统治。
言论自由是民主制的要素,言论自由岌岌可危的国家,中国不是唯一一个。20世纪初,世界上四分之三的民族的公民自由是薄弱或危险的。甚至在欧洲,几个最大的帝国也一直不情愿把自由放手给个人。俄国小说家列夫·托尔斯泰名声响亮,以至于他可以抨击政府,他在1901年警告沙皇,四十年前已从农奴升格的农民,仍旧低人一等。他们在本国出入依旧需要护照。凡有士兵到来,农民有义务提供食宿,安排推车来搬运军用品,尽管他们自己还要用推车务农。
俄国将高调的政治宗教异见者关进监狱,专门的政治警察有很大的关押拘留的权力。19世纪90年代,俄国剧作家安东·契诃夫访问维也纳,他在给母亲的信中写下了他对自由的感受:“在这里,人们可以随意读书,畅所欲言,怪哉怪哉。”在他的祖国,侦探成双成对地观察着政治异见者的一举一动,包括什么时候离开家门、信件发送到哪儿、读什么报纸、有谁来电拜访。侦探一般伪装成马拉的士的司机,就在政治鼓动者的屋门外静静守候。目标前脚迈出家门,的士司机后脚就轻易地跟踪起来。
在俄国的大学里,学生若要互相表达一下不满,也一定要有教授在场。俄国犹太人有几百万,已成为国中之国。他们举行宗教事宜的前提是一定要住在被划分出的拥挤的犹太区。移民美国日益成为上策。俄国对外而言,文明已十分发达;文学、音乐、芭蕾和其他的艺术创作都大放异彩,但能享有公民权利的人却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