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是条细流丛生的宽广大河。基督教本身也有社会主义和个人主义的细流,因主说“骆驼穿过针眼,比富有的人进入神的国更容易”!一个世纪以前,在德国和英格兰的浪漫主义诗人眼里,农民、庄稼汉和挤奶工的身价与公爵和公爵夫人没什么分别,他们的诗行影响了无数读者。大批乡下人口涌入城市,有助于激进思想的广泛传播——社会主义就有多个版本,是在城市里发扬光大的。资本主义制度本身意味着财富一代代积累,人们不免要质问:财富逐渐增加,为何不让更多的人共享?受卡尔·马克思等人激发的革命分子宣称,没收这部分财富,他们有妙方。他们主要的办法是让农场、工厂、铁路和船只、商店、银行以及保险公司全都国有化。一大部分社会主义的支持者,想要更为实际的社会主义形式,综合各种长处。这些人是不是该叫作社会主义,有待商榷,但大体上还是。
社会主义的抬头,源自越来越深的不公正感和艳羡心理。生于爱尔兰的批评家和智者萧伯纳指出,在纽约,有女士可以为其死去的狗定做饰有粉缎的高级棺材,而“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要赤着脚在结冻的排水沟旁觅食,饥寒交迫”。他这样形容:“文明在朝着丑恶荒唐、每况愈下的方向挺进。”极贫和极富之间的差距是否越来越大,并不明晰,但越来越多的批评家将矛头指向了它。在俄国、印度和中国这样的地方,宏伟的宫殿与狭小寒冷的乡间茅舍有天壤之别。
在很多岗位上,人们用罢工来发泄不满。一些罢工是暴力的,军队警察不得不暴力镇压。1902年初,在奥匈帝国港口的里雅斯特,工人罢工,要求8小时工作制,12人丧命。美国的钢铁厂和煤矿也出现了罢工,引发致命的冲突。1912年,西伯利亚的勒拿河爆发金矿工人罢工,秘密警察动用武器,出面镇压,致使170人死亡。一次新的有组织的大罢工可以让整个城市和乡村瘫痪数日。
卡尔·马克思,先知和经济史学家,他称宗教为人民的鸦片。然而,对很多人来说,社会主义本身就如同强大而令人信服的宗教,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和经典,一套解剖恶与罪的说法——资本主义,它也有自己的一套信仰,秉持人类会抵达胜利终点的信念。很多劳工运动的领袖,他们将基督教与他们理解的社会主义融合在了一起。卫理公会在英国建立了工党,引人注目。
尽管美国的知识分子并非像欧洲那样,兴致高昂地走集体主义路线,但是他们开始攻击那些实力最雄厚的资本家。被称为“扒粪者”的新闻记者,对这些大企业口诛笔伐,颇有成效。华盛顿出台反垄断法,遏制在石油、钢铁和铁路行业明目张胆的私有垄断现象。在美国,劳工党从未跻身过两大党之列,但在1900年,谁还会预料得到呢?美国是平权方面的先行者。早在欧洲的社会主义者有所动作之前,美国就已经走在追求平等的道路上了;美国人追求经济机会和个人主义,在18世纪70年代的革命中摒弃了国王和男爵的制度。
在这一阶段,社会主义或半吊子的社会主义还没有在任何国家得到多数人的支持。1899年,法国的社会主义力量已然足够雄厚,社会主义者亚历山大·米勒兰受邀加入法国内阁。在澳大利亚,社会主义羽翼已丰,以至于“相对激进”的劳工党在1904年短暂地执政,而在1908年后频繁执政。在芬兰这个俄罗斯帝国里相对独立的地区,社会主义者在200个议会席位里占有80席。在德国1912年的大选中,每三个选民中就有一个支持社会主义政党。社会变革的议论四起,犹如拥有诸多军团的大军,一些走在最左端,还有一些行进在最右端的仍旧维护私有财产,只要数目不多就不成问题。
人们普遍认为,社会主义要想执政,只能通过和平方式,而不是武装革命。在1848年这一革命年,造反抗议的人甚至一度占据西西里和德意志北部这样相距遥远的地区的大街,但大多数还是遭遇了失败。巴黎在1871年经历了一场血腥的革命,但革命最后土崩瓦解。俄国在1905年差点闹起革命,最后也流产了。
若问起当时的政治观察家,世界上哪个国家可能第一个尝试社会主义并有所作为,在1910年,答案通常是新西兰。新西兰的政府掌管着诸多产业以及几乎所有的铁路,政府也提供养老金和免费教育。政府还在一些行业要求最低薪资、较短的工作时间,以及工作纠纷的强制性仲裁。人们不被允许拥有大型地产,酒精贸易也规范甚严。这样的法律让社会主义者为之一振。“新西兰比世界上任何国家都适合试行封闭的社会主义制度。”一位加拿大的社会主义专家如是说。他认为新西兰比俄国更有可能进行社会主义实验。他宣称:“俄国没有民主政府,社会主义的前景令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