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燕军与南军各自蓄力,准备生死大战之际,徐妙锦在狗儿和尹庆的护送下,已平安回到金陵。
入城之前,狗儿二人便告辞归去,徐妙锦知道他们不便入京,也不阻拦,只将身上剩下的盘缠尽数赏给他们,便牵着马,晃晃悠悠地打道回府。
徐妙锦的归来,自然在中山王府内掀起了轩然大波。徐辉祖暴跳如雷,将她一阵怒骂之余,更是气得要行家法。她自知理亏,故当大哥责骂时一声不吭,但到听说要挨篾条时她顿就急了,当即跳得三尺高道:“侬要敢打我,改天进宫时我就跟娘娘说去北平了。还说是侬放心不下大姐,才故意放我去的!”
“你……”徐辉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妙锦的鼻子半天吭不出声儿来。
“好了!”一旁的徐增寿忙训道,“你这丫头惹下了天大的祸患,害得我们一家为你担惊受怕,大哥教训你一番,你还有脸顶嘴?还不赶紧向大哥赔罪?”
北上期间,徐增寿两次给北平去信,关怀之情跃然纸上。因着这层关系,徐妙锦对他的不满已去掉不少。此时见他教训自己,她虽不尽服气,但也乖乖拉起徐辉祖的手,撒着娇道:“大哥,小妹知道错了,侬就莫生气了。也别拿篾条抽我了好不?”
徐妙锦一副小女儿家哀求之态,徐辉祖明知其是假装出来的,但也顿时心软。不过此次她孤身北上实在太过骇人听闻,若不惩戒,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为此,他仍把脸板得死死的,扭头对徐增寿道:“你说,该如何处置!”
徐增寿暗中一笑。他明白辉祖的想法:若罚得轻了,妙锦根本不会引以为戒;可若罚得重了,她又必然不服。这小妮子不谙世事,却又胆大包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要她真在皇后那里说漏了嘴,那徐家可就麻烦大了。
不过徐增寿却没重罚的意思。想了一想,他摇摇头笑道:“这妮子是我家的混世魔王,弟弟又能拿他怎样。依我看,不如仍照以前那般,禁其出府便是!”
“她的足禁得了吗?”徐辉祖断然否决。
“那侬还要把我怎样!”徐妙锦杏眼一瞪。
“好了好了!”徐增寿见他们二人又要争执,忙劝道,“大哥放心,我叫人多盯着她就是了!”
徐辉祖明知此法无用,但也无计可施,只得恨恨道:“你就尽管闹吧,我看你非得把我们徐家闹得败了方才安心!”说完,他便一甩袖子,气呼呼地去了。
徐妙锦对着徐辉祖的背影吐吐舌头,笑眯眯地转过身子想道谢,便四处张望道:“玉蚕姐姐和景儿妹妹呢?我回府半天了,她们怎么不来看我啊?”
徐增寿一愣,随即尴尬一笑道:“你出走的这段日子,玉蚕和景儿也不知所终了……”
“什么!不知所踪终?”徐妙锦花容失色。
“不错!”徐增寿垂着头,黯然道,“你走以后,她们在府中暂没了差事,你四嫂便将她们收到自己房中当差。过了二十来日,有一次你嫂子命她二人上街买些绸布,结果就一去不返,再无音信。”
“那侬怎不派人去找啊?”徐妙锦一下急了,她与玉蚕她们虽相交未久,但情如姐妹,此刻听得二人失踪,立时心急如焚。
“京师这么大,到哪去找?”徐增寿回道。
“那她二人就没再回来过?”
“没有!”徐增寿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见四哥摇头,徐妙锦顿时泄了气,黯然神伤道:“玉蚕姐姐待我甚好,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人影了呢?”
“好了好了!”见徐妙锦眼有些发红,徐增寿忙上前安慰道,“兴许她们觉得你已不在,不好意思继续在府里待下去了。所以你也莫太伤心,没准儿她们知你回府,便又返回来侍候你了!”
“真的吗?”徐妙锦闻言一喜,脸上顿又冒出几分激动之色。
“是真的。若非如此,她们又怎会不辞而别呢?”徐增寿笑着安慰。
听四哥这么一说,徐妙锦的心情好转起来,这时才感觉到自己饿了,忙嚷道:“四哥快去叫人开饭,妹妹已经好几个月没吃到咱府里的清蒸花鲢了,心中早惦记着呢!”
“一见你回府,我便让厨房去做了。你是惹祸归来,自然没人给你大肆铺张地接风洗尘,我便让下人直接送到我屋里去了。你到我房里去吃吧!”
“咿呀,好咧!”徐妙锦当即眉开眼笑,缠着四哥便一溜儿向后院去了。
诚如徐辉祖所料,想拴住徐妙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虽然徐增寿也确实严格叮嘱家人,禁止她出府乱逛,却不可能阻止徐妙锦应召入宫。没过几日,马皇后便得知了她“康复”的消息,随即一道懿旨下来,召她入宫相见。
在进宫之前,徐增寿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她口无禁忌说漏了嘴。好在徐妙锦也知道北平之事是万不能为外人知的,当即一口答应,绝不会泄露半分。进宫之后,她果然十分小心,只拣着女儿家的琐碎事跟马皇后提。马皇后也万未料到徐妙锦这短时间内竟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见到她比以前瘦了几分,还以为是久病所致,当即心疼道:“你这疯丫头,平日里就没个安分,这次遭场大病,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老实?”
“哪有什么大病哪!”徐妙锦嗑着瓜子,对马皇后笑道,“不过是气虚体寒,在家静养了几个月罢了!”
“还不是大病?”马皇后伸出食指,对着徐妙锦的额头轻轻一戳道,“马云上次奉本宫旨意去看你,回来便说你脸色苍白,病恹恹地窝在床上,一点精神都没有。当时本宫听了,急得差点没掉下泪来。要不是碍着这身份,本宫都要亲自到大功坊看你去了。”
“马云见到我?”徐妙锦闻言一愣。她已从四哥处得知“患病”期间,马皇后几次派人去府上探望,但都被徐家兄弟以各种理由挡在卧房之外。此时听马皇后说马云曾见得她本人,徐妙锦一时就犯了迷糊。
“怎么,马云没曾见到你?”见状,马皇后顿时起了疑惑,眼光顿也瞄向了一旁侍候的马云。
马云见状,忙躬身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奴才去了几次,徐小姐都在房中歇息,奴才也不敢打扰,只能隔着窗远远瞧着,故小姐都不知奴才曾见到她呢!”
“原来如此!”马皇后这才释了疑惑,转而笑道,“看来你这妮子还是患病时最安分。”
徐妙锦听马云这般说,心中更是迷惑,不过也不敢再说什么,忙另起了个话头,把这事给掩了过去。
在坤宁宫待了许久,又与马皇后一起用了午膳,徐妙锦方告辞出宫。马皇后虑着她大病刚愈,便命马云送她一程。刚走出坤宁门,徐妙锦便瞅着个四下无人的机会问道:“侬是怎么见着我的呀?”
马云躬身一笑,解释道:“奴才哪曾见过小姐?只是娘娘曾特地嘱咐,定要奴才亲眼看看小姐身体如何。奴才无奈,只得这么跟娘娘回话了!”
“咿呀!”徐妙锦低声惊呼道,“那这不是欺骗娘娘么?侬不怕她怪罪呀?”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奴才若说每次去见小姐都被拦住,那娘娘得知必然疑心,万一再换别人去探视,小姐的事儿怕就瞒不住了!”说到这里,马云恭恭敬敬地一揖道,“小姐在真定义释马骐,奴才感激万分,替小姐遮掩亦是理所应当!”
徐妙锦这才明白过来:当初自己在真定放了马骐一条生路,他回京后履行诺言,未泄露自己行踪,却把事情告诉了马云。马云知道她其实是去了北平,出于感恩,不仅没揭穿自己的底细,反而尽力在皇后面前为她遮掩。
搞清楚状况后,徐妙锦对马云兄弟也大生好感,当即谢道:“这次多亏了侬,不然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小姐这是哪里话!”马云忙答道,“奴才虽卑贱,但也明白事理。小姐先后救奴才兄弟二人性命,奴才自当要知恩图报,这谢字却是当不得的!”
见马云如此真诚,徐妙锦更加感动,但也从他之言不再道谢,随即出宫而去。
一出西华门,徐家的几个家奴便迎了上来。徐妙锦知道他们是四哥派来盯着自己的,不过她也不在乎。堂堂徐四小姐想逛逛大街,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胆敢阻拦?待出了西安门,她招呼也不打,骑着马便往织棉坊方向而去。家奴们果然不敢吭声,只得紧紧跟上。
到了织棉坊,徐妙锦是想着年关将至,自己原先的几件漂亮衣裳又在往来北平的奔波中多被磨损,故来这里挑上两匹合意的绸缎做新衣用。按朝廷的规定,金陵城内“百工货物买卖,各有区肆”,而这织棉坊正是各式绸缎花布的制作兼买卖之所。一进坊内,徐妙锦便被大江南北运来的各式缎子迷花了眼,女儿家爱美之心顿被激发出来。一路上,她左瞅瞅右看看,挨家挨铺地细挑精选,一副乐不思蜀之态。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徐妙锦从一家绸布店挑选了两匹上好的彩锦出来,正喜滋滋地准备打道回府,忽然背后却传来一阵惊叫声:“四小姐!四小姐!真的是你吗?”
徐妙锦扭头一瞧,见一个脸色蜡黄的少女又惊又喜地望着自己——竟正是徐增寿口中已失踪数月的景儿!
“咿呀!”徐妙锦亦一声惊呼,疾步上前拉住景儿的手道,“景儿妹妹,侬怎么在这里?”
“呜……”见到徐妙锦,景儿情绪万分激动,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似哗啦啦直往下掉。
徐妙锦见景儿如此,知其失踪数月必然历经磨难,又见玉蚕并未在旁,一时心下更急,忙追问道:“景儿妹妹,侬这段日子去哪了,玉蚕姐姐呢?”
一提起玉蚕,景儿更加激动,竟然当街号啕大哭起来。徐妙锦顿知玉蚕情况不妙,心中更是一沉。此时哭声已引得一些闲人侧目,她知此地不宜长谈,遂好好抚慰景儿一番,然后带着她一起回府。
回到家中,徐妙锦斟了杯茶给景儿缓缓喝下,总算让她情绪稍缓了些。随即,景儿抽抽泣泣地把她与玉蚕失踪的前后过程徐徐道来——
原来那日下午,玉蚕与景儿受徐增寿夫人之命,来到三山门外南北货商云集的塌房一带,给府里购买一些从广东贩来的新鲜荔枝。待买好时,天色已经渐黑,两人结伴回城,刚走到北伞巷与三山门外大街交会处,忽然从巷子中冲出两辆马车。马车上跳下几个黑衣男子,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抓玉蚕的岐阳王府管家杨思美!
一见杨思美,玉蚕二人便知不好,正要出声求救,杨思美便令手下一拥而上,将她们用绳子缚了,一股脑塞进马车,然后直接向城内奔去。
到达岐阳王府,玉蚕立刻被送到李增枝房中,景儿则被扔到柴房里看管起来。两日后,李景隆誓师北伐,李增枝以参将身份从征。这个花花公子色胆包天,竟置军法于不顾,将玉蚕也一起带上。景儿眼见玉蚕被掳走,一时悲愤交加,但也无计可施。
李家兄弟出征,府中家奴也大都随行,京城府邸内便空荡起来。景儿本不是重要角色,自也没什么人看管她,于是便被她寻了个机会跑了出来!她逃出生天,自然想着要搭救自家小姐。可她在京中无权无势,又能有什么办法?思索一番,她只得返回中山王府,向徐家求救。
岐阳王府位于中城的玄津桥,中山王府则在南城的大功坊内。当时天色已暗,街上已没什么行人。景儿孤身一人,沿着西安门三条巷、里仁街向西转,经过马府街,再过朱雀街、大中街等几条大道,继而拐入小巷,终于到了中山王府后门外的全福巷。眼见王府在望,景儿忙加快脚步,可就在离王府后门不过二三十步距离时,突然又冲出个男子,掏出块手帕对准她的鼻子一捂,景儿顿觉天旋地转,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景儿醒来时,已是在一个四面皆是高墙的小院里,身边则站立着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壮妇。景儿哭喊求救,两个壮妇却听若未闻,根本就不理她。其后数月,景儿便被囚在此处。这期间,其衣食供应一应不缺,就是脱身不得,而这两个壮妇整日不离其左右,但一句话也不说。景儿受此折磨,几乎就要发疯,几次寻死,但都被壮妇发现阻止,果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就在景儿几乎就要崩溃时,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就在今日,忽然院门打开,两个男人不由分说架起景儿便走。此时她已被折磨得七荤八素,只能任凭摆布。与上次一样,这次她又被塞进一辆马车。在颠簸了约一炷香工夫后,忽然车子一停,两个男人架起她往外一扔,随即绝尘而去。
景儿没来由地被囚了几个月,连到底是谁做的都不知道,便又稀里糊涂地被放了出来。待清醒过来,她四下一望,见此地正是自己昔日做工的织棉坊。景儿原先做工时租住的房子早已退掉,她甫脱大难,尚是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地在坊内瞎逛,正巧与徐妙锦撞个正着。
听完景儿讲述,徐妙锦已哭成了个泪人。在为景儿的悲惨遭遇感伤不已的同时,她对李增枝强抢玉蚕的行径更是怒不可遏!想到玉蚕如今深陷李增枝这个淫贼的魔爪,徐妙锦觉得心中有一团熊熊烈火燃烧。她恨不得立即就抓到李增枝,在这个淫贼身上戳几个大窟窿!
“景儿妹妹,侬先在家中住着,我定会帮侬报仇!”徐妙锦咬牙切齿道。
景儿凄道:“奴婢这番难遭的是没头没脑的,要报仇也不知道寻谁。只是玉蚕小姐被李家抓住,必然日夜受苦受难,还请小姐无论如何要想法子将她救出苦海。”
“侬放心,玉蚕与我情同姐妹,我绝不会坐视不救!”徐妙锦当即应允。
待安顿好景儿,徐妙锦想了一想,便直接去找四哥。
徐增寿还在衙门里当值,徐妙锦在书房里等了大半个时辰,他才散衙回来。
见妹妹气鼓鼓地坐在自己房中,徐增寿遂开口笑道:“今日不是进宫去了吗?怎回来后却如个受气包似的,莫非被娘娘骂了?”
“四哥侬总算回来了!”徐妙锦一跃而起,忙拉着增寿的手坐了,旋把今日见景儿之事详详细细地说了,末了恨恨道,“李增枝丧心病狂,竟敢趁我不在,偷偷把玉蚕姐姐抓了。四哥,这次侬无论如何也要帮我出头,不光要救玉蚕姐姐,连这个大魔头也绝不能轻饶了他!”
徐增寿一阵沉默,过了好久方长叹了口气道:“妹子,此事要从长计议!”
“什么!这还要从长计议?玉蚕姐姐被抓时可已是我徐家的人了!四哥侬怎么这么窝囊,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不敢吭声?”本来,徐妙锦去北平后徐增寿对她颇为关心,屡次去信询问近况。回家这几天,他也对这位小妹关怀备至。因着这层关系,徐妙锦对这个四哥又亲近起来。刚才她想着上次玉蚕得救,也有四哥的功劳在,这次李增枝又下黑手,才专门来请他拿主意,却没承想这四哥憋了半天,却畏畏缩缩地说了句“从长计议”!
“妹子你听我说!”见徐妙锦一脸愤怒,徐增寿忙拉着她坐下,解释道,“这次与上回不一样!玉蚕被李增枝所擒,有何证据?难道仅凭景儿一言?第一次救玉蚕时,是在大街上撞个正着,故而李家抵赖不得,可如今玉蚕人迹全无,我们总不能空口白牙就去要人吧?”
“怎算人迹全无?”徐妙锦当即嚷道,“景儿亲眼见着,李增枝北上前把她也带上了!大不了我们去德州要人!”
“就算李增枝北上时果真带上了玉蚕,可他又怎会承认?将军出征,私带女眷可是大罪!何况玉蚕还不是女眷,而是被强抢的民女!若这罪坐实,别说李增枝难逃谪戍,就是李景隆也会被夺职罢官!所以,我们去要人,他们肯定是死不认账!”
“那我去告官,人是在三山门丢的,我去找上元县令和应天府尹,让他们批下文书去德州查!”徐妙锦又道。
“他们岂敢去查李家兄弟?”徐增寿连连摇头。
徐妙锦气得脸颊通红,当即叫道:“他们不敢查,那我去找炆哥哥!他是皇帝,总不能坐视李家兄弟强抢民女吧!”
“万万不可!”徐增寿吓了一跳,赶紧道,“你若去找皇上,那我徐家危矣!”
“明明他李增枝抢我徐家的人,皇上怎会反倒罚我徐家?”徐妙锦一时大惑不解。
徐增寿叹了口气道:“如今李景隆正厉兵秣马,准备与燕王决一死战。值此关键之时,玉蚕之事若查证属实,朝野大哗之下,李景隆遭池鱼之殃,必然会被罢免,就是皇上也救他不得!大战在即,主帅因罪被免,这可是兵家大忌!何况皇上又对李景隆期望甚高,正指望着他能荡平燕军,你将此事抖搂出来,岂不是不合时宜?就是查证不实,李景隆威望也必大减,对平燕大大不利。在皇上心中,平燕大业与一介民女孰轻孰重,难道你就不清楚?”
“那这和我徐家又有什么关系?我去跟皇上说,他纵然不听,也不至于对我徐家不利啊!”
“当然会不利!”徐增寿断然道,“燕王靖难,徐家身处嫌疑之地,本就该谨慎言行,远离是非。可你倒好,竟在这当口去抖李景隆家的丑事。这让皇上看在眼里,他又会怎么想?他必然会认为是徐家有意搬弄是非,在决战前夕搅乱前方军心!我徐家已处在风口浪尖,若皇上再生此等疑心,则大祸将至矣!”
“那侬说怎么办?”徐增寿这也不行那也不可,徐妙锦听得心里大急。
“引而不发,待战事结束再说!”徐增寿想也不想便道。
“那可不行!”徐妙锦当即摇头。她在离开北平前听朱棣说过,两军下次决战,怎么着也得到三月以后,而待到前方战事结束那就更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想到玉蚕现在整天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她便心急如焚。她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绝不能这么无所事事地坐等下去。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难道你真要陷我徐家于万劫不复之地么?”徐增寿也有些激动了。
闻言,徐妙锦一下软了下来。她虽然一向任性,但并非不通事理。徐增寿说得有道理,若真把事情闹大,玉蚕能不能救且不说,徐家被皇上记恨却是肯定了的。她再想救玉蚕,也不能拿徐家上下百十口子去冒这个险。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想到玉蚕的苦难,徐妙锦几乎都要哭了出来。
徐增寿淡淡回道:“没有办法!除非……”
“除非什么?”徐妙锦眼神一亮,脸上顿时露出希冀之色。
“除非能不经官府和陛下,偷偷将玉蚕救出。她是李增枝强掳去的,若能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救出来,那李增枝即便知道是我们做的,也不敢声张。”徐增寿略一犹豫,说到这里,又苦笑一声摇摇头道,“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李增枝觊觎玉蚕美色,必然将其严加看管!德州如今戒备森严,李增枝手下亲卫更是不少,想救她谈何容易?何况万一事泄,李景隆顺藤摸瓜牵扯出徐家,那更会引起滔天大祸!”
徐增寿虽说不可能,但徐妙锦听了却心念一动。待再叙了会话,她随即告辞回自己屋,躺在床上沉思起来。眼下德州虽戒备森严,但未必就没有漏洞可寻,何况数十万各路兵马齐聚一地,本身就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当初在北平时,她就听朱棣隐隐约约提到过,说燕军在德州布有不少密探。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不能呢?徐妙锦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若她亲自去德州救玉蚕如何?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她先是吓了一大跳,但细细一想,又觉得未必不可行。虽说南军中认识自己的将军不少,但他们大多身居高位,自己只要乔装打扮,想来被发现的可能性也不大。李增枝掳走玉蚕,想来也不敢声张,必是藏在自己居所之内。只要能找到李增枝的居所,偷偷将玉蚕解救出来便大功告成。当然,潜入将军住所,若被发现必然会被重兵围剿,再想逃脱便难如登天,但她对此却不是太怕。她徐妙锦是什么人?她不仅是中山王的幼女,更是皇后的手帕交、皇上宠爱的小妹妹!这样的身份,她就是失败被擒,李增枝又敢拿她怎样?想到这里,徐妙锦的心已是跃跃欲试。
但要去德州,自然要摆脱几位哥哥的“监视”,不过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是皇后那边。自打“大病初愈”后,娘娘已接连召见了两次,看样子接下来一段日子也少不得还要召自己入宫。自己若去德州,就算是快去快回,也得费上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不在,无论如何也得想个托词,莫让她起了疑心。为此,徐妙锦思索许久,终于想到了个办法。
几日后,马皇后再次召徐妙锦入宫。进宫后,她托言大病得愈,想趁着春节将至,去淮西老家祭祖,马皇后自无不允,并对其孝心大加赞赏。待从马皇后处出来,徐妙锦回府收拾一番,又将准备好的信留于徐增寿书房中,随即一溜出府,再次渡江而去。
当徐妙锦进入德州时,这里并未像其想象那般戒备森严。她一打听方知,原来德州将士御寒衣物不够,李景隆无奈,只得行文山东布政司并各州府,在山东境内征集棉服,现正赶上几个州府解送物资抵达德州,人杂货多,故而守备也稍显松懈,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而据当地百姓说,李增枝在北平之战后被李景隆贬为游击,现负责转运粮饷辎重,其官署设在城西的原德州府税客司衙门。
既然李增枝在城中,那玉蚕必然也在其官署里。知道了确切位置,那接下来的事便好办了。徐妙锦首先赶到城西,找了间偏僻的客栈安顿下来,然后便到税客司衙门周围查看地形。
德州乃南北通衢,在元朝时曾颇为兴盛。大明定都金陵,河北地位骤降,这德州府也就逐渐衰落下来。不过德州税客司衙门乃元时所建,规模仍是不小。徐妙锦围着税客司走上一圈,竟花了一盏茶的工夫。她一琢磨,这玉蚕必然是被囚在后衙,便又重新绕到紧挨着衙门后墙的小巷内,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
就在徐妙锦沿着小巷慢慢踱行时,忽然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心中一紧,握紧了剑柄猛一回头,一个熟悉的脸庞顿时出现在她眼前。
“马和!”徐妙锦失声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姐噤声!”马和轻声提醒,然后又紧张地前后一望,确信无人在场,方沉声道,“小姐且随我来!”说完,他便扭头向巷旁一间正对着税客司衙门后墙的一个小院子里走去。徐妙锦见他如此,也不再言,忙跟随进院。
院子不大,里面总共只有四间房,徐妙锦随意一瞧,除了主屋,其余各房皆漆黑一片,里面似乎堆满了什么东西。她更加疑惑了,一进屋子便问道:“三保,侬怎会来德州?怎又会在这里?”
“回小姐话,王爷特遣奴才来德州办事!此院便是燕军在德州的一处藏身之所。方才小姐在此巷中来回游逛,下人们还以为是行踪暴露,故特报知奴才。奴才出来一瞧,却没想到竟是小姐您!”
“大姐夫遣你办何事?”一听和朱棣有关,徐妙锦马上又追问道。
“此事事涉机密,未经王爷允许,请恕奴才不敢相告!”马和一躬身道。
徐妙锦知马和是朱棣最器重的内官,他到德州定是为了机密大事,他既然不言,她也不再追询。而马和却又问道:“小姐不是回京城了么?怎么又来德州了?”
见马和发问,徐妙锦遂将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说了,末了皱眉道:“眼下玉蚕十有八九就关在这税客司衙门里,只不过我看这宅子不小,具体她被关在何处却是不知!”
“小姐所说的玉蚕,是否年纪约二十上下?”马和突然问道。
“咿呀!”徐妙锦惊叫道,“正是呢!侬是怎么知道的?”
马和犹豫片刻,回道:“奴才此来实是为极隐秘之事,本不该为外人所知,但小姐您也不是外人,奴才便斗胆多说一些。前两日,奴才曾趁夜跃墙进去过一次,当时探知后衙院子最西面的小厢房处有一个女子,不过此屋周围戒备森严,不仅有数名甲士,门口还守着两个老妇,故奴才只是远远瞧了个大概,容貌却瞧不清,至于是否就是小姐所说的那个玉蚕就更不知道了!”
闻言,徐妙锦笃定道:“应该就是她了。这税客司衙门现已是李增枝的官署,除了玉蚕,哪还能有别的年轻女子?”说到这里,徐妙锦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莫非侬也是来找李增枝的?”
马和却没有应声,只是低头不语,显然又不愿多说。徐妙锦虽明知马和生性沉稳,且又身负机密,但见他把这种处处防范的做法也用到自己头上,不禁有些生气。恼怒之下,她当即哼了一声道:“也罢。既然知道了玉蚕下落,那我今晚便去救她出来!”说完,便欲出门而去。
马和见徐妙锦要走,忙叫道:“小姐且慢。奴才斗胆,请问小姐要如何救这位玉蚕姑娘?”
“我自个儿翻墙进去救她!”
“就小姐一人?”
“正是!”
“小姐不可!”马和急道,“这税客司衙门虽不比大将军行辕,但也是戒备森严。小姐孤身一人前去岂不危险?万一惊动旁人,您又如何脱身?”
“此事我自有计较!”徐妙锦又是一哼。本来她也知道孤身救人十分不易,故初撞见马和时,也起了请他相助的意思。但此时心中不忿,她一气之下也不再提及。
“小姐!”马和犹豫一番咬牙道,“小姐孤身前去太过危险,奴才愿助您一臂之力!”
“侬就不怕误了大姐夫交代的机密大事么?”徐妙锦不无揶揄道。
马和苦笑道:“小姐是主,奴才是仆,怎敢由主人孤身犯险?若帮到小姐,纵误了差使,王爷知道也不会怪罪;可若奴才置小姐安危于不顾,到时候王爷必然会勃然大怒,即便使命完成,恐也难逃重责!”
马和这番话说得徐妙锦是心花怒放!尤其是其中说朱棣态度的那段话,简直让她甜到了心窝子里。娇羞暗喜之下,她顿时把之前的那些许不满抛到了九霄云外,当即笑眯眯地点头道:“算侬有见识!那侬想怎么帮我呢?”
“小姐请随我来!”马和微微一笑,说着便开门出屋,向旁边的一间小厢房走去,徐妙锦赶紧跟上。
一进厢房,徐妙锦便见房内已堆满了土,而在前方墙角跟处,却有一个三尺见方的大洞。她顿时明白过来,当即拍手叫好。
马和走到洞口,对着里面呼喊一声,过了一会,陆续有几个人爬了出来。这些挖洞人虽然个个满身泥土,但徐妙锦还是认出了其中两人的身份:王景弘和亦失哈。其余三个虽叫不出名字,但也都十分眼熟——他们都是燕王府的内官!
马和一笑道:“已挖到对面税务司的后墙脚了,明日便可全部打通。本来这地道是我们潜入税务司用的,不过既然小姐来了,便让您先用来救人吧!”
徐妙锦犹豫道:“我救玉蚕姐姐后,这地道必然会被发现,那你们再要进税客司衙门可就难了!”
“小姐无须担心!”马和回道,“后天晚上奴才一行与小姐一起过去,到时候小姐自去救玉蚕姑娘,奴才带着王景弘他们去办王爷交代的事儿,如此两相不误。待两事办妥,我们一起从地道返回。这般行事,万一在衙门中出了岔子,互相之间也可有个照应!”
“如此甚好!”徐妙锦满意地点了点头。燕王府的内官皆武艺高强,且精明练达,有他们相助,自己再要救人便容易许多。
接下来,他们商定了相关事宜,徐妙锦便打道回府。
第三天下午,徐妙锦如约又来到马和他们落脚的院子里。此时地道已经打通,他们一直挨到亥时正牌,方一起来到地道前。
燕府内官一共六人,其中地道入口需留一人看守,马和他们所在的院子也需有二人把门。按照计划,马和、王景弘、亦失哈与徐妙锦一起潜入官署。
地道挖得十分巧妙,其出口处在税客司后院墙角处的一棵老槐树后头,因被老槐树的树干遮挡,旁人除非走到跟前,否则根本不会发现。四人进院后借着月光一瞧,见院中有两个亲兵来回巡视,最西面的小厢房里点着烛光,房门外则坐着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妇,想来那就是玉蚕的居所了。待看清楚院内形势,马和做了个手势,带着王景弘潜行到院中,然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手弩,对准亲兵的面门便射。只见两支飞矢破空而出,两人连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倒地气绝。
亲兵倒地的声音惊动了那两个正昏昏欲睡的老妇,她们刚直起身欲看个究竟。徐妙锦与亦失哈已飞奔近身,举起早准备好的棒槌一敲,两壮妇顿也晕厥过去。
“谁!”听得外面异响,房内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呼声,徐妙锦一听之下大喜——这正是玉蚕的声音。
“小姐快进房,奴才在门外把风!”亦失哈沉声说道。徐妙锦点了点头,便推门进屋。
徐妙锦一进屋,玉蚕先是一惊,随即惊叫一声,将她紧紧抱住,失声痛哭。
“姐姐小声些,不要让外人听见!”徐妙锦忙出声提醒,让玉蚕收了悲声。
两人分开,徐妙锦仔细一打量,见玉蚕神情憔悴,人也消瘦不少,想是这段日子受了不少的苦,心一酸道:“姐姐,侬受苦了!是妹妹没有护好侬!”
“小姐这是哪里话!”玉蚕凄凄道,“是我自己命苦,命中终有此劫!”
“姐姐,李增枝那厮没有欺负侬吧!”徐妙锦虽不经世事,但也知李增枝是个浪荡子,良家女子落入他手中多半贞节难保。此次来时,她最担心的就是玉蚕被李增枝玷辱。此刻见到玉蚕一副凄凄之态,心中更是焦急,忙出言相询。
“小姐放心!”玉蚕抽抽泣泣道,“被掳的当晚,李增枝忙着北上,一时也无暇管我。待大军北上,他强将我带入军中。到德州后,他几次要强毁我清白。只是我性子刚烈,誓死不从。有一次他逼得急了,我反抗不过,眼看就要被辱,便拔了头上玉簪架到他的喉咙上,这才逃过一劫。经这么一闹,李增枝也不敢再对我用强,便只把我关在这里。”
听完玉蚕叙述,徐妙锦又气又怒,当即恨恨道:“这天杀的淫贼,侬当时就应该用簪子戳死他!”
玉蚕苦笑一声道:“非是我愿留这一条贱命!只是我毕竟是徐府下人。我若刺死了他,恐怕便会惹出天大的乱子。到时候谁会知道其中内情?大家只会认为是徐家指使下人杀他。我一死不足惜,但小姐一家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岂能为一己之清白,给徐家带去祸患?”
“姐姐……”想到玉蚕处此绝境,还念念不忘维护徐家,徐妙锦听得又感动又伤心,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有刺客!有刺客!”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惊呼声,徐妙锦闻言一震,这才从感伤中回过神来,忙对玉蚕道:“闲话莫说,我此番来是救侬出去的。咱们快逃。”
院子里的形势已经大变,本在门外望风的亦失哈不知到哪去了,马和与王景弘也毫无踪影。后衙与前衙间的月门洞处,一群亲兵正匆匆赶来,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掳走玉蚕的李增枝!
“快走!”徐妙锦拔出越女剑,拉着玉蚕便往墙角地洞处赶去。后方,亲兵们举着火把赶紧追来。徐妙锦带着玉蚕跑到老槐树旁一瞧,顿时傻了眼:原先的地道口不知怎么被一块大石堵死!她二人一回头,亲兵已追了上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谁他妈的敢来老子这里行刺?”一阵刺耳的叫声响起,李增枝提着宝剑,气势汹汹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身处绝境,徐妙锦反而冷静下来。沉吟一番,她将玉蚕护到身后,出声叫道:“李增枝,侬嘴巴放干净些,瞧瞧我是谁!”
“怎么是个娘们?”李增枝一愣,随即手一挥,几个手持火把的亲兵又走近了些。借着火光一看,李增枝不由大惊,待擦了擦眼,确信没有看错后,他方怔怔道,“徐小姐,怎么会是你?”
“怎么就不是我!”徐妙锦怒哼了一声,“侬这淫贼,竟敢掳我玉蚕姐姐。今日我便是要救她出去,侬若不想让丑事大白天下,就老老实实放我们出去,否则我跟你没完!”
听徐妙锦这般说,李增枝又仔细一望,才发现她身后那个护着的人竟是玉蚕。心思一转,他便明白了徐妙锦的来意,当下一阵心慌。
“怎么样?”似乎看出了李增枝的慌乱,徐妙锦冷笑一声道,“侬还不让开?难道真要我去炆哥哥那告御状不成?”
李增枝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方才后院中传来惊呼声,他还以为是有刺客,却没料到是有人要救玉蚕,更没料到救玉蚕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徐妙锦!徐妙锦是什么性格他一清二楚,而她与皇帝和皇后的关系,更绝非他李增枝比得了的。想到自己掳女随军的事被皇帝知道,李增枝不由猛打了个寒噤。
“二爷别听她瞎说!”就在李增枝方寸大乱之际,突然一个人影闪到身边,正是岐阳王府管家杨思美。他一双鼠眼贼溜溜地往妙锦身上一瞅,随即轻蔑的一哼道,“徐小姐,你说我家二爷强掳民女随军,可有什么证据?你一个女子,也敢在皇上面前信口雌黄?”
看到杨思美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徐妙锦心中便生出一阵厌恶,当即冷笑道:“侬这奸奴,竟还敢在本小姐面前露脸?当日那顿鞭子还没挨够么?”
杨思美脸先一红,继而眼中寒光一闪,恨恨笑道:“徐小姐,你莫要张狂。你要告御状,也得有证据才是。否则我家二爷也是朝廷大员,岂由得你一个女流肆意污蔑?”
“证据?”徐妙锦冷笑道,“玉蚕姐姐便是证据。你们今日若放人,我便饶你家二爷一次。否则,我便亲自带着玉蚕姐姐去炆哥哥那陈情,看他信我还是信侬家二爷!”
“小姐这么说,那我们就更不能放人了!”杨思美奸笑道,“不放人,便无证据。可若放了,咱二爷将来岂不是任你揉捏?小姐也是大家闺秀,居然连这点道理都不清楚么?”
“不放人?那你们也得过我这一关!今日我便要带玉蚕走,看你们谁敢拦我!”徐妙锦脸色一变,宝剑一横,拉起玉蚕便向前逼去。
见徐妙锦如此,李增枝心中更加惊慌。若换了是别人,李家亲兵一拥而上,直接拿人就是。可这徐妙锦却不是一般人,刀枪无眼,若真打起来,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别说徐李两家就此成生死之敌,皇上和皇后更不会饶过自己。本来掳女随军已是罪过,若再加上这茬,那真就麻烦大了!李增枝狠狠地瞪了杨思美一眼,原先这事没准还有转圜余地,可被他这么一搅和,自己便被逼得一点退路也没有了。
杨思美也神情紧张,此时徐妙锦仗剑不断逼近,李增枝他们投鼠忌器,只得步步后退。若再这么下去,那事情就不可收拾了。这官署分为前后两部分,中间以一道粉墙相隔,中间有一个圆拱形门洞相互连通。后衙乃李增枝居所,闲杂人等不能进入,可前衙却是官吏办公之地。这几天山东各地不断转运物资到德州,前庭那边有大批胥吏挑灯理事。方才后衙进刺客,已引得前衙骚动,若再让他们见到这番场景,那不出三日,李增枝强掳民女从军之事便会传遍整个德州!
形势越来越紧迫,徐妙锦已经逐渐逼到了连接前庭后院的门洞处。若再这么下去,她们马上就要进入前庭了。
杨思美心急如焚,忽然他心思一转,当即敞开嗓门便叫道:“徐妙锦!你勾结燕王,竟刺杀军中大将!如今事败被围,你竟还敢张狂?”
听杨思美这么一喊,徐妙锦不由一愣。想到自己前往北平的种种,她不由一阵心虚,当即骂道:“我来救玉蚕姐姐,与燕军何干?”
“咣当!”就在这时,杨思美忽然疾步上前,趁着徐妙锦心神不宁的当口,抓住她的右手就是一扭。徐妙锦猝不及防,吃痛之下,握剑的手顿也松开,宝剑落地。
“快上!抓住她们!”杨思美尖声一叫,身后的亲兵如梦初醒,忙一哄而上,将徐妙锦与玉蚕牢牢控制住。
见徐妙锦就擒,杨思美对着李增枝谄媚地笑道:“二爷!小的这手如何?”
李增枝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当即夸杨思美道:“真有你的!你怎知她会走神?”
杨思美得意地笑道:“徐家人最怕别人说他们勾结燕王。小的这么一说,不管是真是假,这徐小姐一听之下肯定心慌!”说到这里,杨思美又朝徐妙锦讥笑道,“怎么样,徐小姐?您整日里自诩侠女风范,今日可知道厉害了不?江湖行走,您这个小侠女还嫩了些呢!”
徐妙锦一个心慌,竟被杨思美轻而易举生擒。羞愤难当之下,她连死的心都有了。此刻自己已落入敌手,她忽然又想到,马和他们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他们也被李增枝捉了?她又是一阵心急,当即脱口而出道:“你们把三保怎么样了?”
“三保!三保是谁?”李增枝不由一愣。马和乃燕府宦官之首,屡次随燕王出征,在南军中也算小有名气,但“三保”这个小名却并不为外人所知,故李增枝一时竟不知其所云为何。
徐妙锦一愣,自知失言,旋又紧紧闭住了嘴巴。
见徐妙锦如此,李增枝冷哼一声,对杨思美道:“先将她关到书房里,待我禀告哥哥,再看如何处置!”说完他又瞪了一眼玉蚕道,“贱婢,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众亲兵得令,自将徐妙锦带到东面的书房软禁,而玉蚕则仍被押回原先房中。李增枝见天色已晚,便想着待明日再向李景隆禀告此事。正在此时,前衙忽然冒出一片火光。
“怎么回事?”李增枝当即大叫。
“二爷!”一个亲兵匆匆忙忙跑过来道,“好像是签押房那边走水了!”
“什么?”李增枝一听急了。签押房内存着许多往来文书符信,要是被全烧掉可就糟了!他当即对身边亲兵吼道,“你们还愣着做甚?赶紧去救火啊!”
亲兵们如梦初醒,忙乱哄哄地往前衙跑。李增枝也心急如火地赶往现场,却被杨思美一把抓住:“二爷,小心贼人调虎离山!”
李增枝想了一想,下令道:“你带几个人把徐妙锦看住,其余的人都随我去前衙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