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奈也不知道她在患得患失些什么,但就是莫名心里难受,她不是一个能心安理得接受幸福的人,总疑心那些幸福美好不过是乌托邦,生活没那么多美好调调,大多是人苦中作乐,用爱欲填满空虚,以此来排遣人生乏味。
那些迟疑在她心里千肠百转,兜兜转转她终于承认道:她害怕了。
害怕终有一天会失去顾昀,害怕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会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分道扬镳,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害怕。
他是她行过暮色苍茫,放在心上那一点张扬欣喜,给她一腔孤勇和爱,她向前走就是,因为不用回头她也知道他一直在。
但是现在,又是为什么患得患失呢……
顾昀从冰箱里拿来一半香瓜,递给她:"吃一点儿吧,别总胡思乱想。"
她没接,伸手拽了拽毯子,像是某种欲盖弥彰的掩饰,讪讪道:"谁胡思乱想了。"
顾昀看了她一眼,替她盖好毯子:"你刚刚安静得可怕,艺人都是很容易患上抑郁症的,你有什么担心的,或者压力大什么的就说出来,可别一个人胡思乱想憋出什么……"
后面那句话顾昀没往下说,苏雪奈看着他那欲言又止模样,眼底一点一点浮现出笑意:"别怕,我才没那么容易抑郁,我就是觉得,顾昀,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一定要体面一点地分开,我不想我们之间曾经这样好的感情,因为一个不算圆满的结局就闹得狼狈不堪,让回忆都变成讽刺。"
这番话像是沉重告别,顾昀的眼皮跳了跳,定定地看向她:"你怎么了?"
苏雪奈眼角笑着,状似不经意道:"伤春悲秋了吧,最近是狗血电视剧看多了,诶,你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顾昀看向她,"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喜欢上了。
苏雪奈似有若无地叹气道:"我怕你有一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喜欢我了。"
顾昀抱住她:"你担心这个?"
"旁人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是旁人的事,我有了你,就不会再看别人了,你不该这样患得患失。"
"好了,睡吧,明早起来带你去吃好吃的。"顾昀揉了揉苏雪奈的小脑袋。
苏雪奈"啧"了一声看着他:"这个好,我要吃烧烤,再来一罐啤酒。"
顾昀宠溺地答应着:"可以。"
然后看着她安然闭上眼睛入睡的样子,心想这几天真的该好好陪陪她了,这几个月她一直在剧组拍戏,他又忙着手下艺人的事情,两个人一直很少见面,恋爱都谈成异地恋了,聚少离多,怪不得她最近患得患失的,看来还是要多陪陪她。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顾昀起身轻轻关上灯,离开了苏雪奈的住处。
天色破晓的时候,苏雪奈醒了过来,她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来到阳台,看到了远方那一点模模糊糊的红色轮廓一一雨已经停了。
这一整天她都心安理得地消耗着时间,和顾昀逛街,吃饭,就算两个人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一起走在路上,也还是很开心。
街边有很多店,顾昀和苏雪奈吃过饭就四处闲逛,忽然在一个拐角处的店里看到了一个许愿架。
许愿架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木架子,端端正正放在那儿,用红线围支起一块区域,与来来往往的行人隔开,许愿架上有许多用红线绑在上面的卡片,一眼望过去,卡片密密麻麻的,几乎都要令人眼花缭乱了。
那些卡片上的愿望大多是为他人求福,很少言及自身,那些许愿卡片上有祈求学业有成的,也有祈求身体健康的,更多的是求姻缘。
顾昀笑着看向那些卡片,用手臂蹭了蹭苏雪奈:"诶,我们要不要许个愿?"
不待她回答,他就已经买好了两张许愿卡片,一张递给苏雪奈,一张自己留下写,他说:"写吧,听说这些卡片是半年换一次,我们这次写的,要半年后才能看得到,到那时,你看我写的,我看你写的,好不好?"
苏雪奈点点头:"好。"
各自写完,两人把卡片用红线系在许愿架上,然后看着那卡片,像是看向某种虔诚信仰。
从店里出来后,苏雪奈就一直笑,顾昀看向她,露出一个温柔而宠溺笑:"笑什么?"
苏雪奈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刚刚我们两个,好像古代里那种各自从家里私逃出来的痴情男女,嗯……我承认我刚刚有点感动。"
顾昀被她一番话惹得笑起来:"嗯,我也有点。"
走在路上,阳光正好,苏雪奈手里拿着一个巧克力甜筒,吃到一半就和顾昀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旁边的合欢树已经开出了花朵,香远益清,顾昀俯身拾起落在长椅旁的一朵合欢花,簪在了苏雪奈的头发上,苏雪奈只是看着他笑。
偶尔有白发苍苍的老公公老婆婆颤巍巍地互相搀扶着路过,苏雪奈目送着他们远去,想起了那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顾昀看着她温柔的侧脸,仰起头看向天边大片大片的云朵和落霞,说道:"雪奈,你知道么,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什么人,又或者是真正会把什么人放在心上,没有人教我怎么去爱,我从小就是看着父母他们周而复始地争吵,冷战,又和好,然后再故技重施,在那些年里,我的确怀疑过爱情的存在,也觉得自己天性凉薄,对什么人都很难真正投入什么感情。"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还是三年前你站在台上面临练习生总决赛那次,我问你怕不怕输,你梗着脖子说你不怕,其实我看到你怕得手都放在身侧发抖了,再后来,我成了你的经纪人,近距离接触你的时候,我想这个女孩子比起我带过的许多艺人,都要可爱。"
"雪奈,你知道么,你是我爱情悲观主义里,唯一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