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都说浮生若梦，每个人生来都有一场大梦，梦中各般酸甜苦辣皆是人生滋味，却不知为欢几何。
有的人早早梦醒离场，散落为星辰，有的人则长梦未曾醒，那些星辰落在梦境里，终成为念念不忘的永恒。
夜色愈浓，有歌声渐入耳，万千星辉下，苏雪奈站在医院的栏杆处，凝望着天空熠熠生辉的星辰，终究还是感到一些酸楚，一些无力。
"人死不能复生，如今事情水落石出，总算让凶手付出了应有的代价，王芷萱的事，你也别想太多。"顾昀把手放在苏雪奈的左肩上，轻声安慰道。
苏雪奈没有说话，顾昀便也沉默，与她并肩站着仰望星空，时间已是三月，有落樱被风扬起，苏雪奈忽然感叹道："星星很漂亮。"
是真的很漂亮，漂亮到，一觉醒来，恍然如隔世。
"顾昀，我想一个人静静。"半响，苏雪奈开口道。
顾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叹息着抱了抱苏雪奈，他的声音落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处，满满的都是心疼："你要知道我一直都在。"
说罢，顾昀便拍了拍苏雪奈的肩膀，转身迈开脚步。
在快走到苏雪奈病房门口的时候，他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苏雪奈的背影，那背影被夜色衬得有些孤单，有些落寞。
他眼底浮现出疼惜之色一一他又何尝不想留下陪着她？
只是有些事，有些疼痛，遇上了，便只能是一辈子的遗憾，在心里留下一个用尽余生都无法填补的洞，再多的言语也无法慰藉。
像冬季结束，三月的春风拂过河面，融化冰层，但终究无法拂去那深水中刺骨的凉意。
顾昀走进了病房，坐在椅子上休息，抬眼看着窗外的阑珊夜景，心底有很多种情绪：庆幸、后怕、心有余悸、失而复得，但这些情绪到最后，总归是欢喜的。
真好，他想，他现在还可以和苏雪奈说话，这便很开心。
当时苏雪奈被乔安染带走，他随警察赶到烂尾楼现场的时候，心里一度是恐慌的，他心里很乱，尤其是快要接近到那间房间时，闻到空气中四溢的血腥味时。
他不敢再向前走，他很害怕自己会失去什么，就像苏雪奈在那个寂寥无声的雪夜里失去了王芷萱。
一点一点接近残酷的事实，这很令人崩溃，那样猝不及防无力的失去一个人，很可悲。
他忐忑不安的走进房间，看到苏雪奈被绑在椅子上，令他惊喜的，她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在看到警察来的时候，过度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放松昏睡了过去。
然后顾昀才看到地上那个男人，他身上有很多伤口，旁边的地上血迹斑斑，空气中四溢的血腥味正是从这个男人的身上发散出来的。
乔安染站在一旁，只冷冷的看向众人，她的神色很平静，她的眼睛毫无波澜，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是一双真正完全死寂的眼，没有任何生气，没有绝望，也没有希望。
沾血的白衣被微风轻轻拂过，仿佛感到一些寒意一般，她神色微动。
然后房间里传来突兀的响声，那是刚刚她沾满鲜血的手丢下了匕首所发出的声音。
在那一瞬间乔安染的眼神显得很悲伤，像风雪寂寥无言，独自穿过冬季落拓的树林，抬眼看见烂漫春花，看见炙热夏阳，看见萧疏寒秋，隔着严冬的寒意望去，那些风景都是很好很好的，只是风雪终究是风雪。
那些好风景，以后再也不会是她的。
顾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一茶生不知何时也赶来了这里。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味，地上那男人痛苦的呻吟声，还有昏倒沉睡的苏雪奈……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曾经的恋人做出这种事情，茶生的脸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随即便是从心底生出无比的愤怒，天生悲天悯人的情怀让他最痛恨伤害无辜的行为。
他看向乔安染，几度想愤愤开口问她你是不是疯了？但他终究没有问出口，望着她那双含着风雪的悲伤的眼，他终究还是连脾气也对她发不出来。
……
第一次见到那双含着风雪的眼是在何时？
好像是在那年的风雪之夜。
他应友人之邀去观看商演，茶生不喜欢凑热闹，却也不得不承认热闹的确很容易让人高兴起来，商演的前几个节目都很精彩，歌也好听，他兴致便高起来。
但这兴致很快就索然无味了，因为中途商演赞助人上场，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起他们家的产品。
茶生本觉得这也无可厚非，便也认真听着，谁知那人讲了许久，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时间有些晚，席间已有一些人陆续自行离场，茶生与朋友都想看接下来的节目，只好耐着性子等赞助人讲完话。
谁知熬了许久，讲话终于结束之后，赞助人却宣布商演结束了。
茶生和友人都有些不悦，起身便欲离场，他们坐在前排，出口却在后排，只好等着后排的人渐渐走尽再出去。
这时有声音在台上响起，只见一个身袭紫色长裙的女孩子站在台上，手举话筒哽咽道："我们的节目还没有表演，希望大家可以留下来观看。"
那个女孩儿就是乔安染。
那晚时间已经很晚了，所以观众并没有在意台上的女孩所说的什么节目表演，陆陆续续走了一大半的人。
茶生是为数不多留下的观众之一，他坐在台下看着那个女孩儿哽咽着和她的伙伴们认真的表演着话剧，突然就觉得很心疼这个女孩儿。
茶生可以想到，这个女孩儿可能是得罪了商演的赞助人，所以刚刚赞助人讲话才拖了那么久，明摆着就是不想让女孩儿上场。
最后表演结束，女孩儿泪光闪闪，像是含着风雪："谢谢你们能够留下来看我们的表演。"
然后，她向留下的观众们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是她的伙伴们，她说："对不起大家，我真的很愧疚，我知道大家都很重视和在意这次机会，大家也都排练了很久，很辛苦……"
女孩儿早已泣不成声，那些伙伴们连声安慰着，说道："没事儿啦！不关你的事，不是还有观众嘛，我们这也算上场表演了。"
节目已经全部结束，观众离场，灯光熄灭。
茶生走在回住处的路上，抬头看见漫天的风雪肆虐。
在那之后很久，茶生都会想起那晚的事情，想起那晚的风雪，还有耳畔那伤心的抽泣声。
也许是那晚的风雪太过动人，那双眼太过哀伤，又或许，是那晚的抽泣声太过伤心。
茶生也曾这样伤心过，他想，原来每个人活得都不容易。
所以他喜欢上了乔安染，为她做了很多事情，保护着她，就像是在保护从前弱小无助的自己。
所以纵然现在她做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无法做到对她斥责些什么，一如从前，她和齐叶的事情，他也是缄默无言，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真的不够强大，才会让她如此。
在这种时候，他就会想起那晚她的眼睛，倔强，不甘而又像隐着风雪，像雨滴落在冬季的森林中，湿润、落拓，又寂寞。
只是，终究啊，茶生深深叹息了一声，像是在问乔安染，也好似是在问他自己："到头来怎么会变成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