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十九首》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2〕 。
采之欲遗谁 〔3〕 ?所思在远道 〔4〕 。
还顾望旧乡 〔5〕 ,长路漫浩浩 〔6〕 。
同心而离居 〔7〕 ,忧伤以终老 〔8〕 。
作品简介
东汉末无名氏的十九首诗,因风格相近,被萧统收入《文选》,题为“古诗”,后人一直沿用这一名称。这些诗不是一时一人所作,大多出于中下层文人之手。内容大多是写夫妇朋友间的离情别绪或失意文人的彷徨情绪,感情真切,具有较浓厚的感伤色彩,反映了中下层文人的心态,也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动荡。这些诗在形式上运用五言,语言含蓄委婉,善于运用比兴,言近旨远,韵味深长,耐人寻味,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标志着文人五言诗的成熟,受到后人的高度评价,并对后世的五言诗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注释
〔1〕《涉江采芙蓉》是汉代文人五言组诗《古诗十九首》之一。《古诗十九首》大约是东汉后期作品,当作于汉献帝建安之前的几十年间。这些诗并不是一人一时之作,微词婉旨,自然天成,被锺嵘《诗品》誉为“天衣无缝,一字千金”。后人称为“千古五言之祖”。芙蓉:荷花。
〔2〕兰泽:有兰草的低湿之地。芳草:这里指兰草。
〔3〕遗(wèi):赠送。
〔4〕所思:所思念的人。远道:遥远的地方。
〔5〕还(huán)顾:回顾,回头看。旧乡:故乡。
〔6〕漫:漫漫,路长貌。这里是叠字省略为单字。浩浩:广大貌。
〔7〕同心:情投意合。
〔8〕终老:度过晚年直至去世。
解读
此诗是《古诗十九首》中写怀乡思亲之情的代表作。关于诗歌开篇“涉江采芙蓉”的人究竟是离乡的游子还是居家的思妇,历来有不同的说法。认为是思妇的,理由是游子求宦在外,不可能去“涉”南方之“江”采摘芙蓉;“还顾望旧乡”是居家的女子揣想游子的语气。这种猜测不妥。古代诗歌中,以男性视角来写怀念乡土家室的作品数不胜数;另外,《古诗十九首》遣词造句深受《楚辞》影响,屈原经常在作品中写采芳草赠人,而采芳草未必都实有其事,更多是主观情感的象征。司马迁在《史记·屈原列传》中认为屈原“其志洁,故其称物芳”,也就是说美好的花草是高洁的思想感情的象征。这首诗写采芙蓉和兰草,也是情感的象征。
芙蓉兰草象征夫妻之情。作者所思之人是在“旧乡”的妻子,所采之物是欲送给居家的妻子的,但自己远离故乡,回望家乡是“长路漫浩浩”,无尽的长路和阻山隔水的浩浩烟云让他回家的希望渺茫,因而思念妻子的情感更为强烈。“同心而离居”表达了作者深切的无奈和忧伤。“同心”之人的愿望也就是乐府《白头吟》所表达的“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其涵义和一般的男女相思相恋又有所不同,这是共同生活的终身伴侣间的情感诉求。
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目前的这种处境呢?作者虽没有具体说明,但体现在“而离居”的“而”字里。当时是一个有家却归不得的动乱时代,这个时代的文人仕途坎坷,漂泊无归。现实的悲哀让诗人对所处的黑暗时代有着清醒的认识,因而对真实的人生也有自己独特的理解与追求。在美好的事物中,渗透着作者的生活理想和愿望。理想越是美好,因环境残酷带来的忧伤就越是深重,以至于作者极其痛苦地发出“忧伤以终老”的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