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春节前夕,置办年货。
步行街的广场上,秋日的阳光发着冷清的光,好像夜间里像圆盘的月亮。
广场的大型数码电视楼上,数码电视正播放着CCAV—1的环球时尚报道。
转播位于法国巴黎举办的中国节T型秀。
随着一幕一幕背景升起,不同朝代的美女们,穿着不同朝代的衣服SHOW在秀场上。
这不仅仅是一场服装秀,更是传承了民族文化千年演变的视觉盛宴。
时尚顶端的法国人震惊了,放弃了高贵和矜持,只有如雷贯耳的掌声。
她看着也激动,但街上太冷了,冻得她边搓手边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未曾想到,她转身的瞬间,错过了叫“Mer”的设计师的真颜。
回家的路上,辛小雨不知不觉,站到了一条繁华的街道十字路口。行人匆匆,匆匆行人。交通灯循环着变幻,无论哪个城市,都有无法忽视的相似。
每天回家都向右走,她决定今天向左走走。
向左走时,是一家婚纱店。
大大的落地透明窗。窗子那头的化妆柜前,正在挑相片的女生一脸喜悦。
她的侧影好像凌海啸的大学同学李双玲。凌海啸回到法国继续留学的前一天,他们为他举办的饯别宴上,小雨见过她的,觉得她非常的可人,就是那种……男人梦寐以求的类型。
几年不见了,她看上去好像还是几年前的样子。有些女人总是被上天眷顾得令人嫉妒。
走吧。辛小雨想,跟她不是很熟,就不用去打招呼了。
这般想着,她便转过了身去,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来,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一刹那,辛小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老……海。”
刹那,她的心脏快要跳出心口,激烈得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凌海啸正拿着一个用包装袋装好的放大像架打从婚纱店里出来。刚到门口,他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过电话,就把像架依着墙放下。一手扶着它,一手说着电话。身子背对着辛小雨。
他一脸喜气洋洋,嗯,刚刚陪双玲取回相片……,嗯。……老婆?……,呵,漂亮。真的越看越漂亮!
双玲?老婆??
凌海啸很认真的说着电话。墙边的像架就此失重,就要倒下来的时候,一双手及时地扶住了它。
凌海啸说着“谢谢”便满脸喜气地转过身来。而后,辛小雨笑着冲他说“不客气”,他的笑容收住,表情就此僵在了脸上。
*** ***
那家环境很好的COFFERHUOES——阳光从透明的落地墙里斜射进来,剌向了那透明的杯体。
杯子被人捧起。冰块在杯壁上碰得叮叮咚咚。辛小雨不停地摇晃着它们。
凌海啸把大衣反挂在椅子的靠背上。他冲着她笑了笑。
“好久不见了,小雨。”
他什么时候对她笑得这么礼貌和客套?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个星期了。”
“哦。”
冷场——!
“你变了。”
她笑了笑。“没有什么是一尘不变的。”
就连桌上的光盘好久不去管它,它都会出现莫名奇妙的划痕。静止的东西都能产生变化,何况一直在新陈代谢的人?
这已经不是她熟悉的凌海啸了。这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个穿着KOOP服饰的男人。举手投足极足稳重,且浸入丝丝成熟的韵味。
从她拒绝他,到他再次离开,并又一次音讯全无时,他和她就成为不相干的个体。
她曾经……明明知道了他的真心,却还是残忍的拒绝了他,她还有什么脸面去管他生命中加入的别的女人?
“我……”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百感交集,什么话都问不出来。
“留学的时候,双玲和我相逢。”
他突然冒出一句,好像解释说明。
她“哦。”说知道了。挺有缘份的。
眼里满出了泪水,嘴角还是拼命的向上扬。突然觉得很好笑。她甚至都不晓得她为什么会有想笑的情绪。
“那你回来后,准备在国内发展还是想到国外发展呢?”
“我刚刚同国内I.UO公司签约。”
“设计师?”
“首席设计师。”
“那很好啊,恭喜你。”
“你呢?”他突然发问。
“还是一个人?”他问得淡淡的,微挑起眉头,好像试探。小雨点头,是啊,我还在唱着“单身情歌”。
“你呢!”问完后,小雨自我解嘲的笑。说对不起,我问了一句傻话。——他都要结婚了,刚才在路上碰到了,所以才约到这里。然后他跟李双玲打了一个电话,说,跟老朋友坐坐,四十分钟后再来接你。于是他们才到了这里。
眼泪总是不听话。想给他一个笑容,却怕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只有赶紧低头去看手里的杯子。水在杯子里,灯光如丝一样印在上面,不停地晃啊晃,不停不停地晃啊晃……
他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她微笑,说我没事。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打断了他眼里对她升起的一丝情绪。他看了看电话,看了小雨一眼,捂了电话的下端,说“好的,我马上来。”
“那么告辞吧。”她站起了身来。
他们出了店门,在门口道别。
“再见。”
“再见。”
她转过身。他突然唤了她的名字。
她一怔,身体有些僵直,却笑着转过身来。
“来参加婚礼吧。”他说,伴郎很不错,想介绍给你认识。”
笑变得辛酸苦涩,身侧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
心悲叹着,却扬起头来给他一个笑容。
“好。”
街上人来人往,围巾从脖子上越起,轻拂着嘴角,有些像亲吻的味道!
从小店里出来,小雨安静立在白白绿绿的地砖上,与不远的他对视。
他的领子竖得很高!他的头发在脖子边和空中凌乱地拂起不同的弧度。
吸了一口冷空气。呛得身体都在冰凉。“老海!你没有围巾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走得急,忘记戴了。”
小雨俯首从包里掏出一条叠好的围巾,抖开了,冲他笑了。“本来是送给爸爸的。既然知道你将为人夫了,就送给你吧。”
“不用了小雨。”
“是我嫌这份礼物寒酸吗?等你正式下请贴的那一天,我再贴你一个大红包吧。”
“不是。”
小雨笑而不答,垫起脚尖来,用围巾套住了他的脖子。
不会打领带,不是一个好太太。看来她真的不合格,连围巾都不会系。丑死了,真丢脸。
终于打好了结。
“打好了,很漂亮是不是?很值得夸奖哦,要记得夸我一下下。”
小雨很开心的笑着,眼睛一直看着围巾。
他勾起嘴角来笑了一下。
手一直按在他胸口的围巾上。怕冷,所以一直将手收到袖子里。而现在冷风吹过,她马上握拳,并准备收回。
他拿住了她要收回的手,握紧了。
紧得她心口一窒,腾然扬起眼眸注视着他的脸。
然后他抱紧了她,突然用力。
她慌了。
“这样子是不对的。”
他没有回答,只是越抱越紧。
越抱越紧……紧得让小雨的心被剌痛起来。
脸已埋进了他的衣服,他还在用力抱紧。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感到自己被一种甜蜜的绝望裹住,那已足以让人心醉与窒息。
与他的心脏越来越近,隔着厚厚的衣服也可以听到它有节奏的跳动。
安心。
伤感。
绝望。
甜蜜。
心碎。
痛苦。
快乐。
种种情绪已搅拌在一起。
他紧紧地搂住了小雨。
他说……小雨。也只是唤了一声“小雨”。
无以复加的痛苦由此袭来,小雨的手紧紧地贴着凌海啸的胸口,游移到他的背后,一上一下,平平的按着,再一点一点攥皱了他的衣服。
其实……其实……这些年,一直一个人,孤单的时候,常会想起淳于飞和凌海啸。
最后,想凌海啸多一些,因为,她和淳于飞就像无拘无束的野马,而她和凌海啸,就像最后给她套上马鞍,能给她安置马厩的人。
年轻时,喜欢淳于飞,年轻越大,越想念这个让能有归属感的男人。
总觉得,他那么帅气,不可能没有女朋友,所以,一直没有主动联系。可现在见到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喜欢他,只是没发现。
归属感一下子就没了。
好委屈!
好难过!
眼泪哗哗直下,一点点浸湿了他的衣服并回湿了自己的脸。
拥抱持续好久。
直到……
“海啸,你在干什么?”
安宁的梦境像破碎的境子,心碎的碎片溅了一地。
理智回复,小雨狠狠的推开了凌海啸。
不远处的李双玲一脸惊讶,等看清那个人是小雨时,她也有了一脸认出她的表情。
“小雨?”然后再一脸冷静:“我是不是打搅你们了?”
轻描淡写,如针剌骨。这比打她一耳光,还无地自容。
小雨惊慌失措:
“对不起,我们只是简单的拥抱,没有别的意思,请你不要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
李双玲好像明知故问了。
凌海啸在小雨的边上一声不吭。
小雨的眼泪肆意狂涌,以为自己冷了,淡了,成熟了,不会激动了,却在这个时候,失控地嚷:“我抱他就是抱他了,你爽快一点,给我一耳光好了。我还手就是乌龟养的。”
小雨痛得捂住胸口。
“李双玲更是一脸茫然:老公,小雨她在说什么啊?
眼泪彻底的迷住了小雨的眼睛。
捂上口鼻,想逃离。不想听到李双玲在叫完老公后,凌海啸对她解释,说这是一场误会等等。
“我也不知道啊。”
小雨惊大了眼睛。
这……这……这根本不是凌海啸的声音啊。
眼泪像挂面一样挂在了脸上,等她睁大了眼睛,向那个“老公”的声音望去时,她发现,被李双玲叫做老公的男人,居然是……另一个人。
她糊涂了。
“你??”
“你好,第一次见面,我叫丁小刚。”那人显得很有风度。
她指向小刚的食指开始弯曲着颤抖。
“你???你才是李双玲的老公?”
“是啊。”
但是……
“李双玲……你,你要嫁的人不是凌海啸吗!”
辛小雨发傻似的指向凌海啸。
李双玲一脸茫然,谁告诉你我要嫁的人是凌海啸?
“那……那凌海啸……”
“他和小刚关系这么好,当然是伴郎啦。而且他的车的后备箱比较大,可以帮我们放大相框啊,不然这么重,我们怎么提回去啊。”
“那他刚才说……老婆……?”
小雨转过了脸,用那种傻得彻底的眼神看着凌海啸。
丁小刚笑道:“我刚才跟他打电话,我问他,我老婆的相片漂不漂亮,他说,老婆?很漂亮。。”
“这么说,是我弄错了???”
丁小刚呵呵一笑,那你得问凌海啸了。
小雨的脸恨得抽蓄起来。你先前说什么伴郎不错,介绍给我……
凌海啸低着脑袋,乐不可吱。小雨的话好像一道催笑符,他再也忍不住严肃,“扑哧”一声大笑起来,笑得夸张,笑得放肆,笑得捂住肚子,笑得艰难的对小雨说,Have a joke with you。
“joke ?”辛小雨气愤道:“有这么Joke的吗?我那么难过,那么伤心,受到了那么大的情感和理智和煎熬,你居然还忍得下心在那里装沉默,并更忍心演到现在。演到我难堪,演到我对李双玲痛哭流涕。演得我后悔错过你,演得我以为我是第三者插足抢走人家的老公。我……”他,他他他他他……
他凌海啸居然还在那里不停地笑得直喘气——!!?
“魂淡魂淡魂淡啊你——!”
李双玲和丁小刚一听就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在那里笑得像配乐。
路上的行人瞅着他们,也乐得直乐呵。
“生”不忍,“熟”也不想忍。
“你们觉得戏弄我很有意思吗?”
“不。”
凌海啸很认真的对她说:“是我先戏弄你的。”
“然后我们两个看着很有意思。”
“所以,他们加进来,一起来笑你了。”
“你们……你们演双簧么?我……”
辛小雨气愤,甩手欲走。
“辛小雨。我回来了。”
她的身体微微一顿。
“我回来了。”
“我知道了。”
“我回来了。”
“我说我知道了。”
他上前一步搂住了小雨,双臂紧紧的箍住她乱挣的身体,笑着,又包含了深情,“小雨,我回来了。”
“我都说我知道了。”
声音不自觉地颤抖着,她竟控制不住眼泪,“哗”地一下,流淌出来。
*** ***
公墓区——
墓碑上的辛小雅笑得多淡啊。她身边的凌飞扬又笑得多灿烂啊。
两个死鬼,还真是青春长在,幸福永存。生不同房,死却同墓啊。
小雨一边献上黄白两色的菊花,一边自作多情的唠叨。
“老姐,我来看你了。……姐夫在那边对你好不好啊?虽然我给你们烧了一张婚姻证明书,让阎王老爷子相信你们不是非法同居,但要是我姐夫在那边对你不好了,你要烧一张离婚证明,就托梦给我,我会帮你的。”
她边说着,边起身,把手里的供果以“品”字型的样子供上。
身后就有人笑了。
“有你当妹妹,真是能把鬼给气活了。”
辛小雨没有转身,她早听出这个人的声音了。她俏皮一笑。
然后,她转过身来,看着相隔不远的伟岸男子。
细细回想着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和他的缘份,好像从冥冥之中,就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们安排在一起。
她总是不知疲惫般的跑,他总是神闲气定的在后面跟着。每次等她累的时候,他又适时地出现了。
她的人生,没有大起大落,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演驿的只是凡人的故事。
她是因为辛小雅而被父母带到这个世间。也是因为辛小雅,和凌海啸有了交集。如果不是辛小雅,她根本不会有机会认识他。
凌海啸好像是辛小雅在冥冥中为她选好的礼物。
她那不安分的心,看到他时,才有了归属感。
这个世间,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对你好的时候,你不知道,等你见不到他时,才知道他的重要。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拒绝你,你还要这样对我?”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那么,你是认真的吗?”
“是的。”
“那么,姐夫,姐姐,老海向我求婚,我们想要你们听到。”
她站起身来,来到他的边上,整了整衣服。
“我准备好了,你求吧。”
凌海啸真是哭笑不得。
真的。
你有见过有人求婚,被人拉到墓地来求的吗?
“你嫁吗?”
“你娶吗?”
“你不嫁我怎么娶?”
“你不说你娶,我怎么嫁?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随口说说?”
他说: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要相信我妈妈吧,我跟妈妈说了,以后碰到再好的我都不要,我就要你。她说她希望下次再见到你时,你就是我们家的儿媳妇。
她心里一阵窃喜,却假意的垮下了一张脸。用手捶了他一下,打在他大衣的金属扣子上,都把手给打疼了,她疼皱了一张小脸,嘟嚷着抱怨着:
“哪有这样的啊?求婚求到把你妈给搬出来了,我到底是嫁给你,还是嫁你妈啊?说娶就娶啊?总得有个理由吧?”
他笑了。
“理由啊!你很可爱,你很讨人喜欢,看到你心情都会好起来,最大的好处就是……无聊的时候,可以用你来打发无聊。”
用我打发无聊?
这竟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求婚的理由??
她气得都想咬死他了。
他却笑了,拥住他。
“喜欢你,真的没有道理。”
再浪漫得让鬼受不了的拿出了戒指……
旷世奇闻,墓地求婚,就在他为她套上戒指的那一刻,完美的划下了句点。
*** ***
回到家的时候,妈在客厅里招呼着“杀”西瓜。
现在就是好,都冬天了,还能吃到夏天才有的西瓜。
“沙”的一声“杀”下去,伴着闷响被人两半瓣开,就听到一声惊赞,好瓜好瓜。
小雨走了出来,看到妈正用勺子舀着抱在怀里的那半瓜的中心。大块朵颐的吃着,边吃边瞥着嘴,意示小雨那一半是你的。
小雨拿起了西瓜,就捧着,也不吃,只是拿在手里看了一小会,再放回到桌子上。
“妈,如果我嫁人了,你会不会觉得很不习惯?
肖琳一怔,好像吃到什么异物的表情,随后乐了。
“你快找个下家吧,我还真养不起你了。”
“我现在自己在养自己好吧。”
“那你就快点嫁吧,马上,快啊。”
“妈~啊。我是说真的。”
她更乐了。
“我也没说假话啊。”
“他……”她脸一红,就把脑袋低了下去,难得的害羞,带着小女儿家的羞态,甜蜜的嘟嚷:他这个月底就要来我家,跟他妈妈一起……”
“噗——!”肖琳像中了剧毒,眼睛瞪着驼鸟蛋大,一口西瓜喷了出来。
“女儿啊。”她说了一句让小雨吐血的话。
“谁这么没有眼光啊?”
天下哪有这种母亲啊?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要嫁人了,她却来一句“谁这么没有眼光”?人家是自己的女儿有多好,夸多好,她却总是泼她的冷水,总是说你有几量重,我还不知道啊?
凌海啸的妈妈来了。
其实两家人早就是亲家了。
小雅和飞扬合葬在一起时,两家人的关系就应该被拉得很近了。
对于凌海啸怎么会喜欢上辛小雨,两方家长居然都没有细问。但得知自己孩子的另一半时,竟然都是很自然地说:“哦,那个孩子啊,可以啊,不错啊,早点把这事儿定了吧。”
好像在他们眼底,这两个人天生就是般配的。”
双方家长见面了。
两家一番简单的述旧,很快进入主题。
谈到嫁妆酒席什么的,凌海啸的妈说,这些全不用您担心,这些我们都可以解决。
肖琳居然生硬的拒绝了。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嫁妆我们一样不少,酒席我们一家一半。两家平摊。
气氛有些尴尬。桌席上,小雨和淳于飞对视一眼。
虽然他们妥协了。
但是……,最后还是有一点点不欢而散。
“妈,海啸家是体谅你,才那样决定的,你怎么这样啊?”
送走凌海啸一家后,肖琳就来了厨房洗碗,小雨一声不响的帮她,涮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开口抱怨。
肖琳说:
“结婚后啊,总会有点摩擦啊,争执什么的吧,我总不能让我女儿跟她老公吵着吵着,就吵出一句,你嫁给我你时带什么来了?什么都没出带,连酒席都是我家的,你纯粹就是我家买回来的。那时你该怎么办啊?”
“他敢。”
“谁知道他敢不敢啊?”肖琳一手拿洗碗布,一手拿碗,将它们在空中平摊,滑稽的演饰后,嚷嚷着,我总得防犯于未然,给我女儿长点底气吧。真要吵起来,咱的声音可不能比他小。摔起东西来,也可以摔得理直气状啊。反正我摔的是我从我家里带来的东西,他要管也管不住,要拦也拦不了。”
“妈,你你你。有没有搞错啊。”
她睁大了眼睛冲肖琳嚷,人家女儿要出嫁,都是妈妈拉着女儿的手,告诉她怎样相夫教子和娴慧,你怎么教我怎么跟我老公吵架?
“哦,还没嫁呢,就老公老公叫得亲热?教你相夫教子和娴慧?”
肖琳话一停,转过脸来,上一下,下一下打量了小雨两下。冷哼一声,算了吧。教你娴慧?我教了你这么多年,我和你爸还是“嫌”你什么都不“会”。
“我会做家务。”
“你就会炒蛋炒饭。除了会洗一点衣服你还会做什么啊?”
“妈,你太伤人自尊了。”
“你那厚脸皮,伤得你的自尊?”
“妈?”
“干嘛?”
“我要生气了。”
“你敢。”
“为什么?”
“我是你妈。”
这两母女俩睁大了眼睛,完起了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抹布终于扔下了。在水池里咚然一响。
“又跟你妈闹别扭了?”
来到客厅里,又要面对爸爸的落井下石。
“我妈怎么把我说得一无是处啊?”
沙发上的辛爸爸手里的报纸一抖。呵呵直笑,探过身来,向身后的厨房扫了一眼,悄悄的说:“你妈啊,是舍不得你。死撑。没事找事,多跟你争几句,你要出嫁了啊,就一天到晚老公长老老短,就没那个机会了。”
小雨来到她的身后,展出手臂轻轻的环住肖琳的身体。
“妈。”
她倦懒的依在她的脖子间。撒娇的叫着。
妈的头发扎着她的脸,短短的,是刚刚剪过和染过的。
它们先前是花白一片。是要见海啸的妈妈,所以才把头发染好的。
看着海啸的妈妈那么年经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的妈妈,突然觉得很心酸。
虽然明白家依然是自己的家,将来,以后,永远。
那个时候再回到家的心情,会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吧。
“妈。我好舍不得你。”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肖琳哑然一笑,眼底有泪珠晶莹翻滚。
“喂,别妨碍我洗碗。”
“妈啊。”
“都多大了啊?你还跟我撒娇?”
“妈啊啊啊。。。”
小气鬼。
抱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从来没有撒娇的习惯,现在不撒,就没机会了。
“这些天我想跟你一起睡。……”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了,好可怜的样子问肖琳,好不好啊?
“你又看鬼片了?”
“什么啊?”
“你第一次嚷着要跟我睡,不就是看了一部鬼片吗?进了拉了灯的房间,吓得直叫嚷,我操起扫帚给你一顿好打,你忘记了?”
“妈,你真的很刹风景。”
肖琳一笑。
“你就趁早嫁了吧,省得粘我粘得起鸡皮疙瘩。”
说出这样的狠话,干嘛说一套做一套啊?把小雨的手捏着那么紧干嘛啊?
一笑。
再一笑。
千金好,千金妙,千金真的是妈妈贴心的小棉袄。
*** ***
小雨嫁人的日子终于到了。。
前一天晚上,她紧张得要死,然后跟着丁丁还有杜紫月躺在大大的床上,三个家伙一个劲的说着话。
回忆过去,回忆从前。
回忆那个在操场上大嚷着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脱衣服的辛小雨。
想把老师气得吐血,却每一次都能让老师发笑的辛小雨。
想初中的辛小雨,想大学的辛小雨,笑着讲小雨和凌海啸的第一次见面。
……
“你再不放手,我就脱衣服了。”
……
“我辛小雨就没说过一个怕字。”
……
“你要是不跟我去见我姐,我死都不松手。”
……
她的婚纱,是她为她设计的。
他说,你是我的天使。
她说,我没有那么完美。
他说,就是你太完美了,上天才给你一点缺陷。
……
那些事情,就像萤火虫一闪一点,在脑海里美妙的飞舞。
青春的璇律,闪闪点点,无声却如此真实的烙印进的记忆。
看似荒唐,搞笑,胡闹,回忆起来,变成被时间利器打磨得晶莹剔透的玉石。
她好不容易才结婚。
虽然这是黄道吉日,也是吉时,挑这个日子结婚的人也很多……
但是——!
有没有搞错。
他们的司机朋友居然跟错了领车。
迎亲队晚时晚点来到小雨家门,人家是新郎撞门,他们家是新娘拎着婚纱冲出来,冲着他又哭又嚷又叫,你混蛋,我以为你悔婚,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怎么会?
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啊?妆化了,头发也散了。
“老婆,假睫毛都掉下来了。”
他拿着从她眼睑处摘下来的假睫毛……
一屋子的亲朋好友跟着哈哈大笑。
“不要拍,不要拍。”
小雨突然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冲着凌海啸身后的摄影师大嚷。
“丑死了,不要拍啊。”
她提着裙摆,呼的一下冲进了内室。
她在里面补妆。
辛小雨的闰中密友在里面笑着嚷着让凌海啸“唱《征服》”。
她不依了。
喂,你们安的什么心啊?唱什么不好,让他唱征服?歌词里有一句是“我的决定是糊涂”你们存心让他赶紧想清楚是吧?
她拎着裙据就隔着门板大嚷:
“老公,你没有反悔的机会了。想后悔也来不及了。。要跟我结婚的男人,想让我恢复单身,只能丧偶,不能离异。”
肖琳一急,就在门里喊,呸呸呸,大喜的日子,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 **
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一匹顽劣的小马,终于有人驯服了。
得知小雨嫁人的消息,小雨的“前任”们,在微信朋友圈里,有了如下言论:
杨君业:“很想告诉某人,我真的对你动心过。”
淳于飞:“分手了叫失恋,心爱的人嫁给别人,是不是叫失婚?”
陈允诺:“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孩子,祝你幸福。”
她的老公发的则是:“债已收到手,都别妒忌。哈哈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