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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NONG

第一章

卡农

可二十二年的人生经验告诉桐衫,回报和期待总是不成正比的。

她还没有好好过瘾,没来得及仔细欣赏杨斐那难得一见的表情,就被送到了市郊临近湖泊的草地上。

据说是为了方便招待宾客,新郎新娘特意选了这里继续婚礼的后半程。

茵绿的草地上架起一座巨大的鲜花拱门,拱门和白桌布上的装饰都是为了搭配新娘香槟色小礼服的香槟玫瑰,还特地邀请了米其林顶级厨师来现场制作主菜和小甜品。

即使这么大费周章,桐衫还是能一下子透过现象看出事物的本质:在教堂里,新郎、新娘不好意思收份子钱。

桐衫穿着自己设计制作的青花旗袍靠在一张甜点桌前,正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忽然被一个穿着华贵的富家小姐拦住了脚步。

“麻烦帮我拿杯酒。”

这是,把她当侍者了?她穿得很像服务员吗?

桐衫扫视了会场一周,发现女侍者确实都穿着白上衣搭配绿色裙子,而男侍者则是白衬衫蓝色西裤。她咬了咬牙,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设计师身份受到了侮辱,并坚信侍者的衣服绝对是几天前新娘在打听到她准备穿这款旗袍之后故意安排的。

“小姐,”桐衫叫她,耐心地讲解,“你看哈,这花样是我自己设计的,青花也是我一针一线自己绣上去的,还有这面料,在阳光下是会浮现暗纹的,你看没看到……”

“所以?”富家小姐打断她,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桐衫压着心里的小火焰,从复古钱夹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她:“所以,我是新娘婚纱的设计师。”

刚刚还臭着一张脸的富家小姐看到名片马上变了脸色,张大嘴巴看着桐衫,连忙神经质地跑开。

就在桐衫歪着脑袋不明所以的时候,富家小姐不仅自己又跑了回来,还叫来了她的姐妹团。她们激动地说很喜欢桐衫设计的婚纱,想要她的电话,让她帮忙设计礼服。

在众人的簇拥下,桐衫感觉刚刚被伤到的心再次满血复活,微笑着一一留下了自己的名片后,忍不住在内心给自己鼓了个掌,很好,生意主动上门了。

桐衫转了一圈后,随意找了个人少的地儿坐下,在侍者花花绿绿的托盘里拿了一杯看起来度数最低的红酒。

她酒量浅,平常很少喝,可这次不一样,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三十分钟前,出人意料地,杨斐并没有抢婚。

他在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之后,转身双手关上了教堂的门,隔绝了刺目的白光,俊朗的脸在那一刻变得渐渐清晰起来。

桐衫清楚地看到杨斐收敛了眉眼,微微倾了倾身子,薄唇轻启,对着众人说“抱歉,我来迟了”,像是他本应在受邀之列,而现在不过是飞机延误后的迟到。

他淡定地环顾一周,最后在桐衫旁边的空位置坐下,安静地当起了观众。

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阵插曲过后,婚礼正常进行。

只有桐衫,因为杨斐坐在身边而变得僵硬,紧张到吞了好几次口水。婚礼间隙,她偷瞄杨斐平静的脸,不确定他刚刚的焦急和热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人真是越长大演技越好了,不对,她忘了,杨斐本来就很会演戏。

杨斐似乎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食指放在唇中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平视前方交换戒指的场景,对她说:“嘘,桐衫,你走了五年,我们还有很多账可以慢慢算,不急。”

明明天气很好,温度也不低,桐衫却还是实实在在打了个哆嗦。

草地上原本就有一个舞台,在仪式结束后,杨斐一点也没浪费演出的定制西装,还穿着它主动上台演奏钢琴曲。

桐衫偷偷扯下婚礼上的一枝香槟玫瑰,表面上非常小孩子气地和花瓣过不去,实则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琴声。

是《卡农》。

桐衫第一次见到杨斐时,他就在弹这首曲子。

她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远处舞台上演奏的杨斐。

他们中间隔了七八张桌子,几十个脑袋,应该是个可以更大胆看他的安全距离。

然而眼前的一切太过熟悉,让桐衫不禁想起十五岁那年她意外看到的那个小小的木制舞台,原本喧闹的礼堂一下子安静下来,厚重的红色帷幕被拉起,她看到那个正襟危坐的少年。

两个场景渐渐重合。

和多年前一样,面对钢琴时杨斐近乎虔诚。

他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西装,挺直了脊背端坐在白色钢琴前,像进行一场对神的祷告。

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让那原本毫无表情的脸显得柔和又亲切,他的手臂轻柔地放下又抬起,琴键如流水般被他修长的手指拨弄。

时光像是从来不曾移动,却又不知不觉走了那么远。

在众人的掌声下,桐衫回过神。

曲毕,新郎主动上前和杨斐握手表示感谢,杨斐眼神平静地回礼。新郎比杨斐矮一个脑袋,弯腰时气势一下子就被杨斐比了下去,桐衫觉得这不像一场婚礼,更像是他的个人独奏会。

这个人总是这样轻易地就能掌握主导权。

一点也不好玩。

或许这场游戏本身,就是个她注定不会赢的死循环——杨斐为了新娘抢婚,她会不开心,杨斐为了新娘想将她最重要的婚礼继续维持下去更让她不爽。

真的有那么喜欢白安安吗?喜欢到不想让她的婚礼受到一点破坏,甚至委屈自己在婚礼后演奏钢琴助兴也没问题?

桐衫望着舞台上的杨斐,心像是被手中香槟玫瑰的刺扎了一个孔。

他和五年前一模一样,桐衫想,一样维护着白安安。

对了,白安安正是这场婚礼的新娘。

此刻,白安安已经换下婚纱,穿着更方便行动的香槟色小礼服。这件礼服和新郎的西装都不是桐衫设计的,这不在他们的预定范围。

白安安在敬酒的间隙找到桐衫,步伐娉婷地走向她,在她右边的位置坐下。

白安安化着精致的妆,亲切地拉过桐衫的手臂:“阿桐,你最好了,我今天的婚纱绝对碾压全场。”

桐衫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没什么,你不是也按我们说好的,让杨斐在婚礼前一天才知道你要结婚的事,我们扯平。”

三个月前。

桐衫在时装周上声名鹊起后,就回国在A市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一间废旧的茶楼当自己的工作室。茶楼外围稍加修整就能用,里面的布局还需要耐心地收拾规划,再加上她那些工具和布匹材料,全弄好怎么也要一个月。

白安安就是这时找上门的。

当时工作室还没完全整理好,更没开始宣传,但她最近风头正劲,圈子里总有人知道她的位置,也就告诉了正要找人设计婚纱的白安安。

桐衫在巴黎用的不是本名,白安安慕名而来见到她时也是一愣,接着,眼睛里就开始冒出金光。

桐衫觉得白安安是想让她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打八折。

她在一堆布料前抬起头,简单交谈后得知新郎不是杨斐时,她也很是惊讶,看着白安安那一脸对幸福的憧憬,那句“为什么”卡在嘴边,怎么也问不出口。

不知是怕伤了白安安的心,还是自己的。

桐衫知道杨斐三个月后有巡演,就提出让杨斐在婚礼前一天才能知道这个消息的条件,想看看白安安是不是真的不在乎杨斐了,而对杨斐来说,白安安和钢琴哪个对他更重要?

依目前情况看来,结果是新郎胜过了杨斐,白安安胜过了钢琴,而精心策划了这一切的桐衫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哪个都赢不了。

她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像个笑话,难过地闭眼深吸一口气。

身边的白安安看着台上的杨斐,轻轻地开口:“阿桐,你知道吗?《卡农》并不是曲子的名字,它是一种规则。

“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随着另一个声部,数个声部的相同旋律依次出现,交叉进行,相互模仿,追逐缠绕,直到最后,最后的一个小节,最后的一个和弦,它们会融合在一起永不分离。

“真美呀,对吧?”

桐衫看着白安安的侧脸,不知道是气氛使然,还是今天的新娘身份让白安安的气场变得特别不一样,她竟然觉得白安安很漂亮,不是上学时那种张扬尖锐,恨不得把所有人比下去的漂亮;此刻的她,在微风的吹拂下,柔软发丝轻轻摆动,目光柔和而温柔,像一朵淡紫色的鸢尾花。

桐衫听出她意有所指,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了会儿。

如果说白安安和杨斐是两个不同声部,那婚姻难道是她口中的一个小节,而数个婚姻后,他们最终一定会在一起?

桐衫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转头一脸严肃地看向白安安:“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唐突了,可是白安安,你才刚结婚就想着离了?!” ysum++2dvEWuk0EFpMTgY/2OOR9uLf+nSWcZq8p0aQI7JP8Jm1kqc2dGfE+Lsmh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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