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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经验的辩证运动

主体之主体性要么和神相关,要么和绝对律令相关:一个是超验的存在,一个是先验的形式,黑格尔对这两种主体性提出了质询。发现意识经验自身的规定性,这是哲学史上的重要突破,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正是这种突破的伟大标志。哲学必须俯下身来,聆听人的意识与存在的对话,使得启蒙以来所秉持的科学精神,除了将自然作为对象之外,也将人的意识经验作为一种可思的对象。在心理学和人类学之间,意识哲学在黑格尔那里尽管是作为精神演化的前传得到陈述,但站在这样的新的哲学的起点上,现象学和存在主义由此展示出另外的哲学情态。意识经验这一曾被哲学家所厌弃与鄙视的领域,因其杂驳与多样性,被康德的知性范畴所统摄。康德关心的不是经验本身,他意在将经验转换成知识,并深信在知识的层面人才能实现对于自身的理解。因此,就经验而言,性别差异与自然差异一样,没有什么意义。

因此,“女人”的概念性在哲学中的绽出,有赖于黑格尔的意识哲学,就逻辑意义上的个别实在性而言,为存在主义开拓了行进的方向,如何哲学地陈述经验,理性习得的过程必须以更加灵活、细致与精确的方式展开。换句话说,如果我们同意黑格尔的精神哲学,那么这还不够。在人承迎精神的灌注之前,自我意识是如何形成的?在意识经验的王国之中,人展开了怎样的搏斗?在科学理性的时代,意识是不言自明的东西,就是说一切如我所感的那样,经由感官知觉所接受的经验,没有什么可思的成分,明暗、粗细、轻重、大小怎么会有歧义呢?普遍意义的人首先意味着解剖学意义上的感知系统在任何人身上都存在,因此意识也就是自然的意识,意识与其对象一样具有明确的规定性,或者说物理属性与我们的感知能力是对等的、纯粹的、客观的。黑格尔写道:

那最初的或直接的是我们的对象的知识,不外那本身是直接的知识,亦即对于直接的或者现存着的东西的知识。我们对待它也同意必须采取直接的或者接纳的态度,因此对于这种知识,必须只像它所呈现给我们的那样,不加改变,并且不让在这种知识中夹杂有概念的把握。

黑格尔走得更远,他的意识哲学就从这种确定的真理性出发,这个被外在事物所限定的真理,变成了一个他者,遭遇自我意识的阻击,就是说当初的那种经由他物所产生的确定性成了人的意识自身的对象,那么这不夹杂概念的确定性恰恰翻转成概念,比如金属的硬度从最初的确定的触感被自我意识接受为“硬”的概念,而金属却消失在意识之中。自然的意识和人的意识产生了矛盾,那么自然秩序与精神秩序的统一,是否仅仅依靠理性形式,解析出经验的实质就够了?理性预先设计好一张本质成分表格,我们只需将经验解析成各个具有本质性的成分,对应着填写上去就真理在握了。但有关人的意识经验并非像画出一条直线那么简单——先有对于两点之间最短距离的规定,然后这种规定性的意识让人能够画出直线,画出直线在黑格尔看来,应该考虑这个直线意识之于曲线的排斥和否定,并需在各个线条的关系之中,才能更深地把握有关直线的真理:

就对象是直接的自在而言——无论这对象是感性确定性的存在知觉的具体事物或知性的力——它毋宁被表明为真正的并不存在,而这种自在反而证明它自身仅仅是为他物而存在的一个方式;这种抽象的、自在的对象的概念扬弃其自身于现实的对象中,或者说,那最初的直接的观念扬弃其自身于经验到、认识到它的过程中;而这种确定性消失其自身于真理性中。

就是说当我们要谈论金属的时候,不用再去碰触金属,硬度与有关硬的感受的同一性消失了,我们谈论的是被意识到的金属,没有必要再去检测这样的确定性,因此当初的那种确定性担保了意识的实存性,意识自身成为了一个对象。黑格尔就此区分了两种意识对象:

意识现在有了两种对象,一种对象是第一个自在,另一种是这个自在的为意识的存在。后者初看起来好像只是意识对其自身的反映,不是一种关于对象的表象,而是一种意识关于前一种对象的知识的表象。但是如同我们前面所指出的那样,前一种对象在运动中改变了自己;它不复是自在,它已被意识到它只是一种只为意识的自在;而这样一来,这个自在的为意识的存在就是真实的东西,但这又等于说,这个自在的为意识的存在就是本质,或者说就是意识的对象。这个新的对象包含着对第一种对象的否定;新对象乃是关于第一种对象的经验。

经验一定是被意识到的经验, 是意识将纷杂的知觉性经验聚拢,因为意识具有这样的属性,它不仅具有把捉经验的能力,同时还能理解经验,即进行自我理解。在这里,逻辑上的静止的“我是我”陈述才表现为一种动态形式,静态表述的前提是生命与自然的关系,正如性别(sex),在自然意识里,性别差异是自在的,而同时又存在于人的意识中。在人的意识之中,男人和女人作为意识对象与有关人的知识直观确认是同一的,或者说混杂在一起的,这样一来,被意识到的自然差异与客观知识共享一个真理尺度,自然差异就与某种关于性别知识的规定内容达成一致了,还可以表述为被意识到的自然差异就是知识,但科学理性在此停止不前了,如果自然的性别意识或者说性别知识再次成为对象呢?因为直观知识的确定性内在于被意识到的存在,那么意识自身就具有这样的两种维度:一个是作为对象;一个是作为尺度。正如人是万物的尺度,这把尺子再反过来去衡量有种称为人的对象,这就等于说意识无须借助外在的概念,这个作为对象的意识与作为尺度的意识展开了斗争与比较,其自行展开的现象本身就是尺度就是概念,关键是意识是如何显现的?而在自我意识生成的过程之中,这两者出现分离,性别差异的自然表象被意识细心考察,解析出一个新的意识对象,比如当我们说男人和女人的时候,那个作为自然表象的性别(sex)消失了,实际上说的是有关男人的意识和有关女人的意识。这种差异所产生的对立,被黑格尔表述为精神的各个环节或者中介,而动态形式的前提是意识经验成为新的对象,用黑格尔的话说,同时既是尺度又是对象的意识分裂为主/奴意识,就是必须在这两者的斗争状况下来考察人的精神处境。在没有神性救援的前提下,绝对精神怎么才能获得经验,或者获得一种生命形态?那就必须承认现象就是本质:

意识对其自身的经验,按其概念来说,就是能够完全包括整个意识系统,即,整个精神真理的王国于其自身的;因而真理的各个环节在这个独特的规定性之下并不是被陈述为抽象的纯粹的环节,而是被陈述为意识的环节,或者换句话说,意识本身就出现于它自己与这些环节的关系之中;因为这个缘故,全体的各个环节即是意识的各个形态。意识在趋向于它的真实存在的过程中,将要达到一个地点……在这个地点上,现象即本质。

精神现象如其所是的那样,陈述着意识斗争的壮阔故事,意识经验自身的辩证运动被黑格尔记录下来,作为绝对在场的起点,这里充满了元气沛然的生命故事。那么意识的动力机制是什么?就是中介—环节—否定性:

存在的东西的运动,一方面,是使他自己成为他物,因而就是使它成为它自己的内在内容的过程,而另一方面,它由把这个展开出去的他物或它自己的这个具体的存在收回于其自身,即是说,把它自己变成一个环节并简单化为规定性。在前一种展开运动中,否定性使得实际存在有了区别并建立起来,而后一种返回自身运动中,否定性是形成被规定了简单性的功能。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内容显示出它的规定性都不是从另外的东西那里接受过来外贴在自己身上的,而内容给自己建立起规定性来,自己把自己安排为环节,安排到全体里的一个位置上。

在意识的自我理解现场,没有一个外在化的人性规定,意识独孤求败,它不停地走向了否定之路,他带着这种求死的肯定性,自己与自己搏斗。自我否定的逻辑表述就是意识外化成他者,这个被生命意志树立起来的对象,必然也是具备生命形态的,具有意识的独立性,这样一来意识自行分裂为主人意识和奴隶意识。对于主人意识而言,奴隶尽管什么都不是(nothing,纯然的否定性,无),但主人意识的绝境在于他欲求“无”(will nothingness)以便自身具有客观的实在性,更确切地说奴隶意识是一种被物化的意识,但又不同于真正的物质,不同于人与自然的关系,那么主人的自为性就是制造“无”的同时消灭“无”,前者指“对象化”,后者指“返回自身”,“返回自身”说的是支配力的实现,指挥奴隶就像指挥自己的手脚一样自在,自我意识就成了虚无织布上凸显出来的纹理。欲求“无”的欲望还可读作对欲求的欲求,后来在尼采那里,斩断作为环节的“自我意识”,直接将其改装成“强力意志”,这个“自我意识”的哲学肖像就是“超人”,用尼采的话说就是:“在英雄的周围都是悲剧。”

在《精神现象学》的上卷,主角是自我意识,它孤傲地挺立于精神发生的现场,自我意识自身仿佛自备动力装置,即欲望,这内驱力能够领悟特殊性和差异性,它积极地面对这种自身被撕裂的状况,否定性环节不但没有成为深渊,反而作为被欲求的对象摆放在精神现场。在此,涌动的是强悍的生命力,其艰辛的跋涉当然不是为了无休止的自我满足,而是为了“自己把自己安排为环节,把自己安排到全体里一个位置上”,自我意识的普遍性就外显为一个伦理的世界,即客观精神。 ygLHOHJQS4mcGNdxFFwhWfB6gXVqtpCBJFmmOk2BFru3Q9JZaJa90ZUfP37sa0W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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