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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申左肝右脾之研究 |
拙著《衷中参西录》载有安东刘仲友臂热一案,因其左臂热而酸软,重用补肝之药治愈。恐人疑与西人左脾右肝之说不能沟通,遂解以“肝虽居右,其气化实先行于左,脾虽居左,其气化实先行于右”四语,此乃临证得诸实验,且欲沟通中西,非为古籍护短也。
而笃信西医之刘君,竟屡次驳辩,谓肝脾中原无空气,而何以有气化之行。不知气化二字,为中文常用之名词。其在天地,为阴阳化合之所生;其在人身,为气血化合之所生。至为精微,有如帝载之无声无臭。刘君竟以空气当之,是刘君并不懂中文也。
至谓肝之气化不能透膈以达于左,脾之气化不能透膈以达于右,尤为立言欠解。夫膈者,所以别上下,非以分左右也。如刘君所谓,岂膈下无左右,必膈上乃有左右乎?况膈膜之上,原有微丝血管与全体之血管相通,膈下气化原可由微丝血管达于膈上也。
再者,气化之透达,又不必显然有隧道也。试以物理明之。如浮针于缸中,隔缸用磁石引之,针即随磁石而动。此无他,磁石之气化隔缸可透达也。又如屋中有暖气管,外裹以铁,其热力之气化自能外透,行于满屋。若如刘君所谓,则屋中有十人,必于暖气管中分出十个支管,以著于十人之身,而后其热力之气化始能遍及十人。刘君之用心不太拙乎?抑明知其非是而欲强词夺理乎?
藉曰不然,试更以针灸明之。夫中法针灸,西人所共认也,而各经诸穴,原无显然脉络相通贯。然疗疮生于经之起处,针经之止处可愈;疗疮生经之止处,针经之起处可愈。此无他,有脉络可循,而气化能贯通者,譬之有线电也;无脉络可循,而气化亦可贯通者,譬之无线电也。西人能察天地之气化而为无线电,而不能察人身之气化而作针灸,诚以大地之气化显而明,人身之气化隐而微也。
且左右互易为用,不独肝脾为然也。西人所最重者,脑髓神经也。然司身左边运动之神经,在脑之右;司身边运动之神经,在脑之左。此说原出自西人,刘君自然深信,若为中人之说,刘君当亦严加驳议矣。
由此推之,中法之治头疼者,可用生莱菔汁于鼻孔,然疼在左则注右鼻孔,疼在右则注左鼻孔;治倒睫毛者可用马钱子末塞其鼻孔,然左睫毛倒则塞右鼻孔,右睫毛倒塞左鼻孔。其理固与脑髓神经之互司左右运动者无异也。由此知气化之在人身,处处皆有左右互通之道路。此所以融汇全身之气化,使之易于流通。正所以范围全身之气化,使之互相绾结也。此诚造化生成之妙也。
夫愚之著书以“衷中”参西为名,原欲采西人之所长以补吾人之所短,岂复有中西之见横亘胸中?是以于西人之说可采者采之,其说之可沟通者尤喜沟通之。如此以精研医学,医学庶有振兴之一日。
若必如刘君之说,其中西医学相异之点断不可以沟通,将肝居右,其气化不能行于左;脾居左,其气化不能行于右。则左关之脉当为脾,右关之脉当为肝。如此诊脉断病,果有效乎?医界同仁果能共认乎?刘君试再思之,勿以愚为好辩也。
又近阅《三三医报》,见有潮州许小士氏“点草”考古一则。言潮俗如患眼暴痛生翳星者,即觅采点草之叶,将一叶揉软,再以铜钱一枚置寸口脉上。后以揉软之叶置钱孔中,外以布缚之。约一炷香久,解开视其钱孔处,即发现一水泡,目中翳星遂消。屡试屡效。然左眼有病须置右手寸口,右眼有病须置左手寸口。又须即其眼暴痛时,速如此治之,迟则无效。
点草之形状,其叶作掌形,有三深裂。春暮开小黄花,五出。所结之果如欲绽青桑椹。其茎叶概生茸毛 (查新植物学,谓凡茎叶密生茸毛者有毒) 。叶味辛辣,多生田泽间,实与《本草纲目》毒草类中毛莨草形状性味皆相似。然毛莨叶与姜捣涂腹上能除冷气;揉碎缚臂上,男左女右,勿令近肉,能截疟;捣敷疮 (勿入疮) ,能消痈肿。而实未言其能除目翳也。
观此用点草治目,亦左右互相为用,益知人身之气化皆左右互相为用也。由斯知,肝居右,而其气化先行于左;脾居左,其气化先行于右。此人身气化自然之理,愚岂无所征验而妄谈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