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风夹着雪,低声的呼啸着,穿行在城市之中。
街道上的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着,在垂死挣扎了片刻后终于完全熄灭。
城市的夜里,有些地方热闹,有些地方冷清。而在冷清的某一处街角,一名戴着卡通毛绒帽子,穿着厚厚毛大衣的女生正在墙边贴告示。
因为找不到糨糊和胶水,她只能用仅剩的一截透明胶,将一张写着合租的告示勉强贴在自家楼下的墙上。
那是一栋灰色墙砖的复式别墅,别墅建立的年代似乎有些久远,看上去有些旧。
别墅伫立的位置距离市中心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所以周围并没有商业街和繁华的闹市。
地铁站的标志在不远处孤零零地立着,闪着霓虹灯的公司也在周围密布。
贴告示的女生叫严沫,前几天刚和闺蜜瑶瑶一起过完二十四岁生日,即将跨入大龄剩女的行列。因为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所以她只能打起合租的主意。
“希望是个美少年!”严沫马马虎虎地贴完告示之后,也不检查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一阵风吹过,用透明胶勉强固定的告示轻而易举地被风掀走,恰巧盖在从地铁站迎面走出来的顾天海脸上。
顾天海拖着行李箱,借助地铁站口投射出来的灯光,仔细阅读着字迹潦草的合租告示。
粗心的房东连电话号码都没有留下来,只写了地址门牌号码和价格。
在这种物价横飞的大城市来说,一个月五百元的房租是天上掉馅饼了。
出租房是一栋别墅,环境应该不会太差,距离离实习公司也不远,顾天海觉得可以考虑。于是,他拉了拉卫衣的帽子,拖着行李箱,寻着告示的地址走去……
屁颠屁颠地跑回自己房间的严沫快速地钻进被窝里,像坐在炕上的东北人一样,将被子从头裹到脚。
今年的冬天来得太早,窗外的世界给人一种北风萧萧、雪花飘飘的感觉,清冷又寂静。
清冷的夜里容易胡思乱想,还是喝点啤酒助睡眠吧。
这样想着,严沫麻利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在开着暖气的屋内穿梭。
地上的锅碗瓢盆凌乱摆放着,一些拆了包装的过期食品堆在换下的衣服和袜子里,还有许多空的快递纸箱被随手扔在地上。
严沫行走在自己家,犹如穿山越岭。
好不容易到了厨房,又差点被地上的抱枕绊倒。她打开冰箱看了看,随即将最后四支啤酒取出来,放在温水中浸泡着,等待它们回温。
“希望能快点有人来合租,不然下个月的水电费都交不起了……”严沫呢喃着,并提着回温的啤酒回到自己乱七八糟的房间。她拉开电脑桌前的座椅后,将啤酒往桌上一放,豪迈地独酌起来。
醉意有些上来的时候,她的视线转向电脑上堆积着的画稿。打开着的笔记本电脑保持着开机的状态,页面显示是邮箱,邮箱满满的都是标题为退稿通知的邮件。
作为一个漫画作者,三天两头被退稿,也是人生一大失败。
严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实在没钱生活,她也不会想到合租。
三天前——
作为一个毕业了两年的美院本科大学生,因为不想出去面对社会而将自己关在这两百平方米的别墅里。
她想成为热销漫画家,这是她的梦想,于是严沫每天埋头绘画,给不同的漫画出版社投稿。
而两年来,她始终是一个低名气作者,作品的数量也是屈指可数。
因为画风不符合市场需求,给她退稿的漫画出版社越来越多,就连负责她的编辑也对她发脾气。
“你就不能画一些符合市场需求的东西?别总是给我画一些奇怪的东西出来,你看看你,都两年了,才发行了一本书……这剧情那么多漏洞,你当我是弱智吗?当读者是弱智吗……”
责任编辑的训叨声在严沫耳边盘旋着,她坐在电脑桌前,看着被退的画稿,以及还没完成的结局,心里万念俱灰。
这是她今年第三十次被退稿,除了退稿就是拖稿,所以每次打开聊天窗口,都是编辑训叨的话语。
也对,遇上一个总是交不出作品的作者,编辑也是头疼。
但是两年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两年前,她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对生活和梦想都有着美好的憧憬和向往。直到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决定出国留学。
“严沫,你等我,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我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新娘。”那是李昊临行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把这句话刻在心里,等着这个承诺。
可承诺这种东西,说的时候海誓山盟,真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却是难过登天。
爱情有时候就像是海面上的泡沫,它可以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辉,也可以被风吹散,消失在茫茫大海。
李昊也许就是严沫生命中的泡沫,曾经五彩斑斓,转眼却消失在了风中。
曾经说好的承诺和约定,换来的是永远的电话忙音,以及——那句冰冷的“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严沫有时候觉得自己不过是在浪费生命,交往三年的男友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至今杳无音讯。
为了消磨这份痛楚,她夜以继日地画着无法发行的漫画,被所有人劝着改行。
或许就如传言的那样,李昊喜欢了别的女生,抛弃她了。而她,也被上天抛弃了,做不好任何事情,像社会的蛆虫,腐烂在这里。
“明明早就失恋了,却还没有把生活的重心落在奋斗上。”严沫望着电脑的聊天窗口,编辑的退稿评价让她感到生无可恋。不管做什么都一团糟的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活到二十四岁?
严沫越想越觉得自己失败,于是打电话给刚下班的瑶瑶,约了她到大排档喝啤酒,解千愁。
“我想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失败的人了,失恋,失业,做什么都不得意,生活也一团糟,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啊……”严沫边灌啤酒边跟瑶瑶诉苦,张着大嘴哇哇大哭,却始终没有掉眼泪。
“看你光打雷不下雨的,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给你递纸巾。”瑶瑶看着发出哭声却始终没有眼泪滴下来的严沫,扶额叹息,“你被退稿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让你改行又不肯,我看你现在钱包里也没钱了吧。”
提到钱,严沫“啪”的一下将口袋里的钱包掏出来:“最后五十元,等会儿你记得结账。”严沫说完又继续举杯畅饮,哭诉自己悲惨的人生。
瑶瑶低眸看了看严沫的钱包,以及一桌子的炒菜。半个小时前严沫说请她吃饭,她才兴致勃勃地赶来。瑶瑶再次扶额长叹,突然觉得自己才是生无可恋的那一位。
“你家房子那么大,不如找几个人合租吧,这样可以收点租金,解燃眉之急。”瑶瑶的提议给严沫提了个醒。
她怎么就没想过自己当房东收租金维持生计?这真是个好主意,这样她就可以继续无忧无虑地画漫画了!
“瑶瑶,我爱你,我先走了!”
就这样,严沫花了三天时间,写好了合租告示并贴在了楼下。她在日光灯下祈祷合租的人最好是美少年、美少女。
门铃突然响起,抱着动漫抱枕的严沫从被窝里钻出来,急忙套上毛绒脱鞋下楼开门。
“请问,是这里出租房屋吗?单间一个月租金五百?”站在门口的是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年,他拖着黑色的行李箱,一身藏青色的卫衣,浅褐色的碎发上沾着一点白雪。他拿着那张字迹潦草的告示,微微低头看着打扮奇怪的严沫。
而严沫正用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表情看着他,就像是饥饿了很久的野兽,没等他回过神来,严沫已经一把将他拽进了屋内。
阳光透过被风吹拂的窗帘落了一地。
刺眼的感觉逼迫严沫睁开眼皮,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身上有些沉。为了避开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严沫朝反方向翻了个身。一张放大的脸落入她的瞳孔。
面前的少年均匀地呼吸着。他柔软的褐色碎发安恬地轻贴着侧脸,自然地落在枕上。此刻,少年的手搭在严沫腰侧,毫无防备地熟睡着。
“美少年啊?真好,能在梦里和美少年同床共枕。”严沫幸福地笑着,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直到顾天海不安分的手往上移了一下,触碰到了她的胸。那真实的触感让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梦!
“啊——色狼!”一声尖叫震动了整栋别墅,伴随着尖叫声响起的,还有一声“轰”的巨响。将顾天海一脚踹下床的严沫拽过被子,一脸良家妇女被人凌辱的表情。
“好痛啊。”被踹醒的顾天海有些茫然,他揉着后脑勺,望着手举棒球棍的严沫,倒吸了一口气。
他急忙解释是严沫昨晚拽他进来,又被强行灌醉了,并表示自己醉过去之后便不省人事,肯定没有对她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别误会,我是看到告示来租房的,然后被你灌醉了,之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顾天海满脸委屈,而严沫在看到桌上已经画押的租房合同后,渐渐地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欢迎合租,为了表示我对你的欢迎,来,我们先干一杯!”拖着行李箱的顾天海被一身酒气的房东拽进屋内后,闻到一股奇怪的酸臭味。
他环顾周围,屋内乱七八糟的,先前对别墅抱有的美好期待全都化为灰烬。满地都是揉成一团的草稿纸,各种颜色的颜料染在沙发和窗帘上,臭袜子被丢在客厅,打开的包装食品几乎存在于每个角落。这样的画面,让顾天海深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不好意思,我走错地方了。”顾天海拖着行李箱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而严沫已经倒了两杯二锅头,“嗖”地一下窜到门后。
到嘴的鸭子她怎么可以放飞?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美少年租客,怎么也得先把合同签下来!
在严沫的各种威逼利诱下,顾天海喝下了那杯二锅头。而不胜酒力的他灵魂飘离身体,往后一栽,落在满地杂物的地板上,醉了过去。
严沫动作迅速地拿出租房合同,给他画押,再后来,严沫怕新来的租客躺在地板上会着凉,于是用了“洪荒之力”将他扛去了自己的“闺房”。给租客盖好被子之后,严沫也体力透支地倒头睡过去了……
解除误会之后,顾天海打算离开这里,就算很便宜,也不想租这么杂乱的地方。而且还有一个十分奇怪的女房东。
“你昨天可是签了合同的,你现在走就算违约,三个月的租金也要给我。”严沫以大鹏展翅的姿势拦截在顾天海面前,她出示那份已经画押的合同,然后摊开手要钱。
顾天海眼角微微抽搐,内心感叹自己倒霉。既然要给三个月的房租,不如勉强住三个月再走吧,三个月应该很快会过去的。
“哎,算了,请问我的房间在哪里?”
“我的房间对面就是你的房间了,左边是浴室,右边是厕所。”严沫露出胜利的笑容,看着美少年无奈地拖着行李箱走出自己的房间。
上天果然还是眷顾她的,安排了一名美少年给她,相信以后她一定会灵感爆满,成为畅销漫画作者!
严沫还在窃笑时,屋内又传出一阵巨响。拖着行李箱的顾天海滑倒在一堆杂物中,他缓缓地从乱七八糟的杂物堆中爬起来,眼神阴郁地低头,看着从他的脚下窜过去的七彩老鼠,以及正在操练的蟑螂和蚂蚁军团。
“请问,这些都是什么……”顾天海一脸石化的表情,他指着地上那群和谐相处的小动物,这一刻,他确定以及肯定,这是他有生之年,见过的最乱、最脏的女生住所!
“哦,那是小白,我养的小仓鼠,因为懒得喂养,就选择了放养。还有那群,是小白的玩伴,你当没看到就好了,我相信你们也能和谐共处的。”严沫一脸自豪的表情,随即捧着脸羞答答地说,“你看小白多可爱,白白胖胖的……”
顾天海看着那只已经看不出颜色的仓鼠,浑身僵硬,内心崩溃地咆哮着:谁要跟它们和谐共处啊!
顾天海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时,一股恶臭迎面扑来。他传说中的房间整齐地摆放着一袋袋的生活垃圾,各式各样,应有尽有。一些已经发臭的快餐剩饭上面飞满了苍蝇,画面十分的恶心。那一瞬间,顾天海觉得自己是进入了火葬场。
“我想,我应该是在做噩梦,醒来就好了。”不能接受现实的顾天海站在门口,闭着眼睛念叨了片刻。当严沫拍着他的后背,问他在干什么的时候,他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噩梦,而是真的摊上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女房东!
“你家的扫把和铲子在哪里?给我拿过来!”顾天海实在不能忍受要住在垃圾堆里,他今天一定要将这栋复式别墅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绝对不要为了低价房租而委曲求全!
“我家没有这种东西。”严沫认真思考着,随后,不知道从哪堆杂物里面找出了一把迷你鸡毛扫。
“谁要这种没有用的东西!”顾天海直接甩开了那没有他手臂长的鸡毛扫,向来脾气温和的顾天海面对这山堆般的垃圾实在有些暴躁。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邋遢的女生!
对这样的女房东,没辙的顾天海只好发挥起洁癖症患者强大的意志力,徒手将屋内的垃圾分门别类地装袋,准备来场史无前例的大扫除。而懒惰成性的严沫蹑手蹑脚地从他身后走过,想趁机远离这场灾难。
然而,眼睛犀利的顾天海睨了过去,把她叫住。
“房东小姐,你是打算去哪里?”
“我去看看楼下有没有扫把卖,给你买几把回来。”严沫讷讷地笑着。她看到顾天海将地上的内衣捡起来审视了一下,急忙夺步上前将内衣藏到自己身后,脸上露出尴尬的笑意。
“不需要了!你给我过来一起收拾!”顾天海看着坟场一般的大厅,握紧拳头,严沫仿佛能看到他额头上浮现的“红色十字路口”。
两年没有搞过卫生的严沫开始将地上的内衣和臭袜子捡起来,和沙发上堆满的衣服一起丢进篮子里,准备做清洗工作。
当顾天海将整理好的十几袋垃圾依次扛到屋外的垃圾回收站内后,原本白净的脸被满屋子的垃圾熏陶得乌漆墨黑。准备回去继续奋战的他瞄到了附近有小卖部,于是他走了进去买了一些清洁工具。
“我到底是在干吗?明明只是想租个靠近实习公司的房子,结果还这样折腾……”顾天海不由得叹气,心里暗想着,并一边扫地一边监督严沫收拾杂物。
身后的严沫正在分辨地上的衣服和袜子的干净程度,臭的丢一堆,不臭的丢一堆。而这一举动被顾天海看到后——
“不准分类,给我都拿去洗衣机洗!”
被顾天海这样一吼,严沫迅速地将地上的一堆衣服抱起来,飞奔向洗衣机。
半晌,跑调的日语歌曲从阳台传出来,唱歌的人是守着洗衣机的严沫。她匍匐在阳台的围栏上,眺望远处的风景,似乎除了收拾衣物去洗便没有别的工作了。
“严沫小姐,从你洗衣服开始,我就没再见过小白。请问,你是顺手把它也丢进洗衣机了吗?”
将蟑螂和蚂蚁军团清理掉的顾天海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小白。而洗衣机里传出来的奇怪声音不由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顺着滚筒洗衣机的透视玻璃望去,一只被洗干净的小白鼠正随着衣服一圈圈搅拌着。
“啊!我的小白!”
严沫反应过来时,滚筒洗衣机已经不能停止运转。她用了各种方法,不管是敲还是砸,都打不开滚筒洗衣机的盖子。
半个小时候后——
楼下院子的榕树下伫立着两名头束白布条的青年,女青年正悲怆地哭号着,而男青年一脸僵硬,看着女青年哭天抢地的模样,十分浮夸,就好像她是从漫画世界里走出来的女生一样。
严沫将已经死亡的小白埋在了榕树下,并点了一根白蜡烛在旁边,以表哀悼。受到连带责任的顾天海也做了一个哀悼的手势,心里却为这小白鼠早日脱离苦海而感到庆幸。
“小白,下辈子你一定要投胎做一只幸福的小白鼠,嘤嘤嘤……”严沫手绘了一张小白的肖像画,贴在榕树上,继续为那已逝的生命感到悲伤。而这悲伤在一阵咕噜咕噜声传出来之后,化成了赤裸裸的尴尬。
顾天海顺着声音的发源处望去,严沫鼓着腮帮摸着滴水未进的肚子,一脸没吃早餐饿扁了的表情。顾天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屋内。而严沫继续蹲在原地守着她的小白。
十几分钟后,一阵鸡蛋炒饭的香味洋溢出来,香味飘在院子里,飘进严沫的鼻间。
“好香啊!”
严沫用力地嗅着炒饭的香味,似乎要将这些味道都吸收到身体里。她顺着香味寻到了自家的大厅,经过一番大扫除的大厅每一处都锃锃发亮,和昨晚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冰箱里只有鸡蛋,所以只能做一个简单的蛋炒饭了。还有,厨房的米缸里已经没有米了……”
厨房内的顾天海站在洗碗池边洗手,当他解开围裙往后转身的时候,严沫已经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大碗蛋炒饭。
顾天海看着她满脸的饭粒有些震惊,感觉她就像被流放来的难民。
“我还要!”严沫一边嚼着嘴里的炒饭,一边端着碟子蹭到顾天海面前,像一只可爱的宠物。
“你刚才真的有在听我说话吗……”顾天海扶额叹气,随即打开她空空荡荡的冰箱和米缸,“没有材料可以再做炒饭了。”
“那……”严沫的注意力转移到桌上另一碗炒饭上。
“一人一碗,不准打我的炒饭的主意!”顾天海不慌不忙地坐到桌边,细嚼慢咽,和严沫的狼吞虎咽完全是两个风格。
“好久没有吃过住家饭了,想想以后每天都可以吃到新鲜美味的食物,就好开心!”严沫一边将脸上的饭粒捡到嘴里,一边陷入美好的想象当中。
而顾天海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家伙的意思,该不会是打算以后都让他承包做饭这件事吧?
“房东小姐,你该不会以为以后我会给你做饭吃吧?”
“反正你也要吃饭的嘛,做多做少都是做嘛,对不对?”
严沫眨巴着期待的眼眸,她那像宠物一般的表情让顾天海没法拒绝。
“我可是刚毕业的实习生,可不想在吃饭上花太多钱……”
“给你免一个月的房租怎么样?”
严沫坏笑着,开出条件。这样的条件对于没什么经济来源的顾天海而言,诱惑还是比较大的。
“成交!”
“对了,我们好像还没有相互认识。我叫严沫,毕业后一直在家里画漫画,没什么兴趣爱好,就是懒。”严沫很随性地说着,并用衣袖将唇角的油渍擦拭干净。
“你爸妈呢?”顾天海环顾了别墅一周,总觉得一个女生住这么大的房子有些奇怪。
“他们说要在耄耋之年前把地球都浏览一遍,于是就丢下我去环游世界,除了偶尔打电话回来,问一下我的情况之外,其他时间几乎是没有音讯。”严沫叹气道,也因为有这样的父母,她过得十分自由。
“我叫顾天海,是天美美院大学的大三学生,现在在这附近的公司实习,明年才能拿毕业证。”
“原来是师弟啊,我可是比你早两年毕业的师姐哟,看来你遇上我是缘分,哈哈哈,小鬼头,接下来的时间,可得好好相处……”严沫没心没肺的笑让顾天海一头冷汗,总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这个女魔头吃干抹净。
自从家里来了一名小师弟后,严沫每天都觉得家里在放光。
脏掉的衣服袜子每天都会整齐地挂在晾衣架上,地板每天都是纤尘不染,沾满颜料的墙壁也被重新粉刷了一遍。严沫觉得自己家就像被翻新了般,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清新无比。
自从顾天海来了之后,严沫觉得自己离衣食无忧的生活越来越近了。而和严沫有着相反的心情的顾天海,正在房间内整理实习的资料。
从小就被灌输要爱干净的思想的他不能忍受居住的地方很脏,也不能忍受屋内洋溢着泡面的味道。
他每天下班都回去超市买一些食材放在冰箱里,早上起床后做好早餐和午餐再出门。下班回来,又要接着搞清洁、做饭,像一个保姆一样照料着生活不能自理的女房东。
虽然说免一个月的租金听着挺划算,但实际上付出的劳动远远超过了那一个月的房租。
顾天海之所以要准备好早餐和午餐再出门,是有原因的。
那是他和严沫合租的第三个晚上,在他入睡的时候,他的房间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他在黑暗中依稀看见有人正在翻他的书包,窸窸窣窣的声音扰乱了他的睡眠。原本以为屋里进贼,可坐起来开灯之后——
灯光落在他的书桌前,一名穿着“比卡丘”连体睡衣的女生正在拆他放在桌上的方包包装袋,那女生的嘴里叼着一块面包正在嚼。她眨巴着眼睛,看着突然醒过来并开灯看着自己的顾天海。然后僵尸般地抬起双手,假装梦游的游离了他的房间。
顾天海看着她十分违和的表演,失眠了一夜——她一定是看到了他提着面包回房间才会摸索过来的!
在那之后,顾天海再也不敢把食物藏在自己的卧室,因为这个行为怪异的女房东会乱到别人的房间翻东西吃!
“我究竟是来当保姆的还是来租房的?哎!”顾天海又不由得感慨起来,他正在分类建筑的设计图和一些文案。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他还没同意对方进来,对方就拧开了门把手。
“小海君,你睡了没有?我可以进来吗?”严沫卖萌地眨巴着眼睛,笑得一脸猥琐。
顾天海住进来之后,一直觉得严沫好像误会了什么,她总是用奇怪的笑容看着他,并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没同意你进来,关门,出去。”正在认真工作的顾天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严沫眼睛大肆放光地望着腼腆的顾天海。
他年纪虽然比自己小两岁,但认真起来却非常迷人。这样的男生,不仅爱干净,又会做饭做家务,简直符合了她漫画中暖男所有的特征。
严沫决定,下一本漫画的主角要以他为设定!她相信这样无可挑剔的人物设定可以让她的漫画起死回生,可以畅销全球!
“小海君,我真的不可以进来吗?”在门口站了十几分钟的严沫一脸恳求地望着背向自己的顾天海。
根据这几天她对顾天海的研究,他是一个拒绝不了别人请求的美少年。只要她装的可怜一些,他就完全没辙。把握住这一点的严沫总是半夜三更把他拽起来,给她做夜宵吃。虽然顾天海总是说她白天不绘画,非要到了晚上才动工,但还是顶着困倦,将她喂饱再去继续睡觉。
“请不要随便给我改名字!你要是饿了冰箱里有炒饭,自己去微波炉加热吧,我现在没空。”顾天海一针见血地说道,而得到允许入内的严沫拿着一本绘本冲到他面前。
“我现在不饿呢,我是想对你做一个采访。”
“采访?”
“对啊,我觉得你的气质十分符合我下一本漫画书的男主角,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你的一些基本资料。”严沫打开绘本,拿起笔,一副准备记录的动作,“你的具体身高是多少?”
“一米八三。”虽然不是很想搭理严沫,但是想到自己会成为故事中的主角,顾天海还是兴致勃勃地回答了严沫的提问。
严沫刷刷的记录下来之后,继续追问:“那你喜欢吃什么?平时都喜欢去哪些地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做什么?”
“巧克力,公园,发呆。”
“你有特别喜欢的男明星吗?”
“没有……等一下,男明星?为什么不是女明星?”顾天海突然对严沫故事中男主角的设定感到好奇,并且内心升起一股不想的预感,“把你的绘本给我看看,看看我的角色是什么。”
没法认真工作的顾天海伸手去夺严沫手里的绘本,严沫则一个转身,退到一边,似乎还不打算给顾天海知道自己在漫画中是什么角色。
“小白怎么回来了?”顾天海突然看向严沫的身后,煞有其事地说着。严沫信以为真,往后看去,手里的绘本被顾天海迅速夺走。
“还给我!”因为身高问题,顾天海将绘本举高后,严沫便触碰不到了。
顾天海翻阅着草稿,草稿设定的漫画名称为:《美甲工少年的春天》。
“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
顾天海心里暗想着,虽然觉得这名字很奇怪,但还是对里面的内容感到好奇。在他开始翻阅后,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成了冷漠。绘本里的他是一个很女性化的美甲工,而且还穿戴着让人觉得羞耻的女仆装。
“严沫,在你眼里,我原来是这副模样啊!”顾天海有些生气,他直接将绘本撕成两半。
“你别撕啊,我画了好几个晚上,还给我!”
严沫看着自己的作品被无情地撕毁,万分着急。她一把拽住顾天海的衣领,用尽全力将他拽过来,想要夺回自己辛苦了几个晚上才画出来的画稿。
“这种变态的漫画怎么会卖得出去!”顾天海情绪失控地说,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倒。
他惊愕地看着近距离贴近自己脸部的严沫,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女生对视。他仿佛能感受到严沫的每一次呼吸,感受到自己忽然加速的心跳。
“混蛋,把我的草稿本撕成这样!”严沫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绘本气不打一处来,她抬脚往上一踢,直击顾天海的小腹。
“嘭”的一声响回荡在忽然寂静的屋内。
顾天海重心失衡,往前倒去,压在了严沫身上。虽然他用双手撑住了地面,却改变不了已经吻上严沫唇瓣的事实。从没和女生这般接触过的他瞬间红了双颊,惊愕地看着安静下来的严沫,蓦然心悸。
严沫一把推开顾天海,慌张地从他房间逃窜出去,留下满地撕碎的画稿。
坐在地板上的顾天海也没能从刚才的意外接吻中回过神来,他失神地坐在地板上,看着地上的画稿,心绪凌乱。
他的初吻,竟然给了一个女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