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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面，何珊已经没有昨天的狼狈，安安暂时让韩广牧的母亲带着，哪怕只是喝个下午茶的时间，也还是好好将自己打扮了一番。除了昨天有些焦虑匆忙，大部分的时间，何珊会将自己收拾得相当妥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好像很幸福的样子，好像这样心里的不安会减少那么一点。
尹素素坐在何珊对面，喝着手中的咖啡，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何珊身上，有些事用不着她开口的。
“那个，昨天的事情……”何珊斟酌着开口。
“韩广牧已经谢过我了。”尹素素浅浅地笑着，尽量不让何珊感到压力。
何珊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意图，却还是决定解释：“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我们好像有段时间没有好好出去玩了，什么时候抽时间聚聚？”尹素素直接转移了话题，尽量让话题进行得轻松一点，她可不想把这弄得像一场逼问。
“可以的。”何珊刚喜悦地答应完，却很快又心情暗淡下去，“我还是算了吧，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就一起逛街吃个饭什么的，韩广牧不会这点时间都不给你吧。”尹素素佯装不高兴，何珊已经不止一次以没有时间为由拒绝她了。
“不是的。”何珊有些慌张地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安安这个年纪，稍不注意就会生病，家里的那些琐事，轻易就会绊住她的手脚。
“素素，原来人真的会突然一下就没了自信。”何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看着尹素素，愁绪万千。
“昨天的事情也是？”尹素素问。
“嗯。”何珊勉强地笑了笑，最终沉下眸，“其实和阿牧没有关系，只是我每次一个人待在家里面对着安安的时候，会突然莫名地感到焦虑，那样的自己，像是被豢养在笼里的小鸟，毫无安全感。”
“被韩广牧豢养的小鸟？”
何珊搅拌着咖啡的动作一顿，紧张地抿着唇，不知从何说起。这是在辞去工作，生完孩子之后，开始出现的一种感觉。
每天神采奕奕出门的韩广牧，和家里蓬头垢面的她形成对比，而这对比，将她的窘境无限放大。
她接受过的高等教育告诉她，女性需要独立——思想独立、经济独立，而这些正在被生活以一种不声不响的姿势掠夺走，这让她害怕，可现实的原因，又让她没有办法改变这种境地。
于是，渐渐地，她开始担心自己变老，脸上微小的皱纹都能引起她的紧张，她每天打扮自己，尽量让自己和这个世界有些联系，不至于被扔出去。
可是不管每天做多少事，让自己多忙，却总是会莫名地没有安全感，开始惶恐畏惧，开始惴惴不安，甚至害怕有一天，韩广牧突然厌弃自己。
而这些，在一次一次听着大家讨论工作，一次一次看着韩广牧上班下班而加剧。因为照顾孩子的原因，她不得不放弃外出的时间，不得不缺席大家的聚会，渐渐地，她开始没有办法加入那些对话，整天围着她的只有孩子、家庭。
这种如同寄生在韩广牧身边的错觉，让她惶恐无措，于是胡思乱想。
何珊握着杯柄的手因为极力克制而泛白，当时她不过是听到了一个酒店的名字，脑海里就铺天盖地直接浮现出了整个过程，那些都是怀疑韩广牧出轨的证据，甚至连多余的辩证都没有，就给自己，给韩广牧判了死刑。
“这些韩广牧知道吗？”尹素素问。
何珊摇头：“他基本上不会和我聊这些，就算是昨天，他也一句话都没有问。”
尹素素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宽慰何珊，那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甚至从来没有考虑的问题，她没办法站在某个不轻不重的角度轻巧地做些没用的安慰，或者给着某些建议，那于何珊，没有意义。
她或许应该指责何珊，毕竟大部分的原因都是来自她自身，可她又不能这么做，因为那是何珊，她的好朋友，同时视她为好朋友的何珊，所以她只能安静地坐在一旁，听她说完，再陪她结束这顿下午茶。
即便这样，分开的时候，尹素素还是忍不住劝慰：“你应该知道，韩广牧不是那么不可信任。”
他俩的事情，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可看着何珊这样，还是有些不放心。
何珊点着头，故作轻松地笑着：“我知道，我知道的，是我的问题。”
“我们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谢谢。”
虽然没有那些长篇大论的建议，但至少还是需要让她知道，她们会一直在她身边，无论风雨，无论坎坷。
这周的事情出奇地多，各种杂事像是故意被堆在一起似的。从周一开始，尹素素就没有闲下来过，不是组织人开会，就是往厂区里跑。
毕业后，她在总公司学习了一段时间，就被安排来了尹氏旗下的分公司，主要是开发生产果酒饮料，这段时间正在研发下半年即将上市的新品。
开会的中途，父亲尹峰来了通电话，严肃的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周六跟我去参加一个饭局。”
尹素素当时正在和几个管理层讨论新品的卖点，也就没多问：“把时间、地点告诉我就行。”
“好好打扮一下。”
“还有别的事吗，我这边正在开会。”尹素素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甚至略微觉得他今天有些啰唆了。
尹峰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尹素素也不计较，反正怎么也轮不到她先挂电话。
关于何珊的情况，尹素素还是抽空跟乐遥说了一下。
乐遥这个星期的事情也不少，一连好几天加班折腾得她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公司下半年有一批对外项目，算起来，一整年都有忙的。
秦于沼出现在她家门口，她倒是有些意外，赶紧看了眼手机，面露歉意：“抱歉，忙起来没注意，它关机了。”
“我知道。”秦于沼显然已经习惯了她这样，摸了摸她的头，解释，“就是来看看你。”
乐遥轻应了一声，转身去开门。交往了那么久，彼此的习惯秉性已经清楚到不需要多做解释。说起来，这段时间两人确实很久没有见面了。
“突然有空？”乐遥在给自己倒了杯水之后，问坐在沙发上的秦于沼。
秦于沼笑着将乐遥拥入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突然想你了。”
乐遥半靠在他的肩上，盯着正前方的茶几失神。她和秦于沼从小认识，交集在她印象中并不多，高中毕业那晚他忽然跟她告白，两人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恋爱之后，两人也没有刻意黏在一起，尤其是乐遥，大部分的时间依旧交给了学习，这点上，秦于沼倒是体现得大度，从没有计较过什么。
“我妈前些天打电话，说起了我们的事。”秦于沼顺着乐遥的短发，有意无意地说起。
能够明显地感到乐遥整个人一僵，下一秒便从秦于沼的怀里离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半晌后，才听见她缓缓开口：“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或许是有那么一刻松懈，可她终究还是没让话题继续下去。
好在秦于沼只当她是这两天工作太忙没心情谈这些，乐遥的性子向来冷淡，在任何感情里都不会太过热烈，不过秦于沼好像并不在乎，甚至迷上了一味奉献的爱情。
“我好像什么都没有说，你没必要拒绝得这么快吧。”秦于沼故意装得委屈，顺势重新将乐遥拉回怀里。
“对不起。”乐遥声音低低的，张了张口想做更多解释，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秦于沼就是喜欢她这股对什么事都极度认真的样子，连道歉都是。他浅笑着半是撒娇地对乐遥说：“我还没有吃晚饭。”
这个点就算点外卖也没有什么了。乐遥知道他的意思，所以没再说话，起身去看冰箱，想着帮他随便弄点吃的。
做饭的过程中，秦于沼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乐遥正好在盛面，他偷偷从后面抱住乐遥，枕在她的肩窝慵懒地感叹：“真想早点把你娶回家。”
乐遥表情微变，手上的动作却看不出变化，直到盛完之后，才转过身将手搭在秦于沼的肩上，轻巧的一个吻落下：“等等我，可以吗？”
看着乐遥脸上难得露出这样天真的略带讨好的笑容，秦于沼剩下的话自然全都憋了回去，每次这个时候，他才能够确定，乐遥是喜欢自己的，至于为什么一直不愿意结婚，或许只是还不想。
现在，他们没有像很多交往多年的情侣一样住在一起。关于结婚，乐遥也一直以自己没有准备好为理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害怕被改变，所以一直拖着。她并不认为结婚是一段感情最好的归宿。
秦于沼自然没有坚持，大概想到乐遥不会这么快答应。这事情他已经含蓄提过几次，乐遥总是有着各种理由，他已经习惯了，好在除了这个，乐遥在别的方面从来没有要求。
“珊珊没事吧？”
接到疑问的晚上，尹素素正躺在家里看纪录片。她很少看电视剧，看纪录片也只是因为喜欢听配音不缓不急的解说词。
发问的是严新觉，何珊的初中同学，后来同何珊一起考到了江州，渐渐联系多了起来，慢慢地，和尹素素、乐遥也熟悉了，和她们的关系一直不错。
“谁告诉他的？”尹素素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质问其他两人。
那天的事情，就那么几个人知道，不声不响地被严新觉知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没人，指不定从哪儿听到了什么。”乐遥第一个回答，紧接着何珊也表示没有。
也是，乐遥根本不可能和别人说这些，至于何珊，更不可能，先不说那就是一场误会，就算不是，谁又会拿这种事情到处宣扬。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尹素素干脆趁机故意调戏他：“还是我们小觉觉最关心我们，再忙都能抽出空来。”
“尹素素！”
“叫我干什么，叫了又没糖吃。”
“不要叫我小觉觉。”能够想到，这时候的严新觉一定严肃地板起脸来，不过他那张脸，就算装得再凶，也不会有多大的威慑力。
尹素素故意一直刷屏逗他：“小觉觉，小觉觉……”
严新觉干脆忽略，直接去问何珊：“珊珊，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谢谢你的关心，一点小情绪上的问题，已经过去了。”何珊倒是没有为难他，一句话夹在尹素素的刷屏中，发了过去。
“那就好。”严新觉很快回话，紧接着批评尹素素，“尹素素，就你最差劲。”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尹素素没好气地回道，“最近是不是闲得慌？”
“是有一点。”严新觉并不介意尹素素的嘲讽，甚至说，“不过我听说你最近好像挺忙的，需要熬夜吧，要不要试试我这次的新品，专门对付熬夜后修复。”
“免费试用？”
“绝交吧。”严新觉果决地拒绝。
“商人啊！”尹素素哀怨着，却居然吃严新觉这一套，“说吧，多少钱，一会儿给你转账过去。”
“尹素素，你又输了。”
乐遥适时地在群里发言。
前不久几人还在打赌，说谁这次要是再被严新觉忽悠去支持他的工作，就给其余两个人一人一百作为赌注，显然，尹素素输了。
忘了说，严新觉是一名微商。简单地说，就是在朋友圈里见缝插针贩卖各种所谓商品，在尹素素看来，那就是利用关系网，专坑熟人。
不过，他的目的不仅仅在此，他的想法是成为某产品在江州区的代理商，统领其整个江州的销售，这只是暂时，他最终目的是去他们总部。
梦想虽然伟大，可他的微商事业却一直不温不火，不过，他好像还真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犟劲，非要做出一番成绩来。
“你们又拿我去打赌！”严新觉立马知道其中的缘由，生气地说，“尹素素，你这个人还真是差劲儿，怪不得一直没有人要。”
“严新觉，你可以赶紧收钱去了。”过了一会儿，尹素素重新回到群里佯装生气的样子将严新觉支走，质问群里的大家，“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他在我面前这么嚣张？”
“为了他那身好看的皮囊啊！”何珊笑着说，不过这话她倒是一点都没有说错。
严新觉那张脸，就算是放在女生里面那也是佼佼者，清秀的脸庞，五官也是难得的精致，眉眼柔柔的，是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那种。
尹素素第一次看见的时候，直说严新觉那张脸简直不给她们活路，后来大家成为朋友之后，尹素素虽然嘴上不饶人，却总是会在最后败给严新觉。
用她的话说，是不忍心。她怎么舍得让这样一个这么漂亮的人儿难过呢。
“那就当是吧，反正长得好看的人，怎样都可以。”尹素素坦然承认，谁叫严新觉那张脸让她看得舒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