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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菜园子

童年的菜园子里,郁郁葱葱的蔬菜、哗哗啦啦作响的老水车、高高低低的树、湿润茂密的野草、翩翩飞舞的蝴蝶、飞来飞去的蜜蜂、双手倒背着的老人,构成了一幅美妙无比的风景画,它们在我的记忆里生根发芽,变成了一株叫做永恒的树。

老水车

一头精干的毛驴,围着古老的水车转圈儿。

一圈儿,两圈儿,三圈儿……水车的轮子在旋转,那哗哗啦啦的响声,如同一个孩子头在招呼他的伙伴们:“快来呀,快来了!”

翻腾的水花,从水车里雀跃着,奔腾着,嬉笑着,争先恐后,向小小的水渠流去。似乎在挤挤撞撞,一一应答:“我来啦,我们来啦!”

那是从水井里流出来的水,清澈,波光粼粼,倒映着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光芒四射的太阳。

一条小小的水渠,似乎把整个世界都装了进去。所以,蔬菜院子里的蔬菜们,汲取了这个世界所有的营养。

小小的蜻蜓,沿着一路欢笑的水在飞。

水渠边,长满了嫩绿的青草。绿中泛着黄,黄中透着亮,真像翡翠一般。它们像是水的护卫一样,一路陪伴,直到菜田里。

小小的青蛙,在小水渠里饮水。

小小的虫子,在小水渠里饮水。

小小的麻雀,在小水渠里饮水。

一个孩子,趴在地上,将嘴唇噘得高高的,伸进水里,大口大口地喝水。那嘴唇一张一合,像一条鱼在水中。然后,喉咙里发出一声幸福和满足的惊叹。

老水车咣当咣当响着,哗啦哗啦转着,那水花不停地翻腾着。

那头毛驴儿慢慢悠悠地走着,很得意的样子,似乎这一菜园子的蔬菜,都是它种的一样。

老水车的轮子是铁铸的,浑圆,像一枚古老的徽章。

那铁链,一环一环的,像绳索,哦,不,它更像一个个纷飞的音符,在阳光下飘荡,在水花上奔腾,在水流中跳跃……

马齿苋

一片一片绿色的叶子,像翡翠一样,玲珑,可爱。摘一片,似乎都可以挂在女孩子的胸前,作装饰品。

叶面像那种磨砂的玻璃,有丰满的质感。

每一片,都如瓜子形状一样,低低地伏在松软的土地上,宛如大地的胸饰。

据说,你是耐寒的草本植物,但你更喜欢湿润的菜园子。在旱地生活的你,总是瘦瘦的,小小的,缺乏光泽,像营养不良的孩子。但在湿润的土地里,你饱满、丰盈,显得多汁多肉,容光焕发。

如果你再纤细些,那就很像蕨类植物了。

你的茎是暗红色的,像动物们的肌肉。

尤其是有露珠的时候,那露珠晶莹剔透,在你的叶片上摇摇欲坠,很容易让人想起荷叶的圆润光滑。

你开那种黄黄的小花,米黄色的,像一颗颗如梦似幻的小星星。

在乡下,你是一道美味佳肴。拌上面,蒸一蒸,可以做菜,也可以做主食,再来上一点蒜泥,滑爽可口,是孩子们喜欢的美味。

虽然你也是猪可口的草料,但是,哪个孩子舍得让猪享受呢?他们差不多都拦路打劫,装进自己的胃里去了。

我喜欢生吃马齿苋,用镰刀小心翼翼割下,就被我塞进嘴巴里了,那种味道和感觉,和吃嫩黄瓜差不多。

看起来,你属于那种较娇弱的植物,多汁多肉,但实际上你很坚强。就算把你连根拔起,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你都不会枯死。

也难怪,你还有另一个名字:长命菜。

你生长在菜园子的角角落落里,或者田埂上,像个野孩子一样,羡慕那些得到菜农精心照料的蔬菜。但在我眼里,你是更高贵的蔬菜。

花儿们

在菜园子里欣赏花,是另一种风景。

童年并不懂得欣赏,只是好奇和惊诧。

菜园子里的花儿,在文人墨客的笔下,很少得到过赞美的诗句。文人墨客赞美的,大都是那些观赏类的花卉,而结果实的花卉,他们很吝啬。

我很好奇,好奇那些花儿是那么弱小,而结出的果实,却那样硕大。比如说,南瓜花,大大的,西葫芦的花,大大的,它们的果实也大,这合乎逻辑,所以我不好奇,不惊诧。但是,那黄瓜花呢?

小小的黄瓜花,黄黄的,花瓣上布满了纹路,像青春已经失去的中年妇女的额头一样。朴素,貌不惊人,好像期待着早早凋谢,好让黄瓜来展示它所有的美丽。

尤其是西红柿的花儿,小得让人怜惜。细细的几缕,宛若皱纹一般,连田野上的野菊花都不如。它的黄色,比黄瓜花更暗淡一些,如不仔细观察,几乎看不到呢,尤其是距离远一些的时候。

印象中,西红柿的花儿和鬼针草的花儿十分相似,都细细的,小小的,给人感觉很是瘦骨嶙峋的样子。

茄子的花儿是紫色的,和茄子的颜色一模一样呢。那句“开什么花,结什么果”用在茄子的身上最合适了。

辣椒的花,白色的,小小的,想起来,和丁香还有那么几分相似,只是,它们并不喜欢抱团儿。

几乎每一种蔬菜都会开花的,但是,蔬菜的花儿都不那么招摇,不那么艳,相反,倒是很朴素,不起眼,还没有叶子有风采呢。

蔬菜的花儿们,都没有绰约的风姿,更没有郁郁的香气,也难怪,蝴蝶和蜜蜂都不肯成群结队来。它们就像急急忙忙来送信的邮递员一样,开得都有几分焦灼,似乎,它来就是要告诉人们一声:真正的主人就要来了。不管是红萝卜、辣椒,还是白萝卜、黄瓜、西红柿、冬瓜、西葫芦……它们才是真正的主人。

如此一说,这蔬菜的花儿们,倒有几分树根的品德了。

它们并不像春天的那些花儿一样,宣告明媚的春天来了,它们是来告诉我们实实在在的消息的:那些沉甸甸的果实就要来了!

看到那些小小的花儿们,都能孕育出丰硕的果实。我小小的心,似乎也有了对理想的信心和勇气了。

韭菜们

柔软的,纤细的韭菜们,像柳枝一样婀娜多姿。

嫩黄的时候,叫韭黄,像穿着黄色小衣的小精灵。

碧绿的时候,叫韭菜,像穿着绿色小衣的小仙女。

开花的时候,叫韭花,那花朵,是白色的,清淡的,向着太阳微笑。

韭菜们,很像麦苗。乡下人笑话城里人,说城里人到乡下把韭菜当成了麦苗。

这是童年的一个笑话。

长大后,就不觉得可笑了。因为,麦苗的确和韭菜很相似。只是,没有韭菜叶片的厚度,也没有韭菜的那份油性。

韭菜在阳光下,很像闪闪发光的绿色翡翠,而麦苗,没有这种感觉。麦苗薄薄的,倒像是绿色的刀片。

女儿第一次看到刚刚冒出绿芽的水仙,竟然当成了韭菜。仔细观察,才发现韭菜的叶子和水仙的叶子也是有几分相似的。

几乎所有的蔬菜,都需要有间距,而韭菜,则密密麻麻,不需要距离和空间。它们更像是亲密无间的小伙伴。

最令我惊异的是,它们像神话传说中的多头妖怪一样,砍掉一个,又长出一个。韭菜,可以一茬一茬地割。割掉一茬,又长出一茬,具有顽强的生命力。

柔弱和顽强,两种品格,如此奇妙地结合在一起。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乡下的童年如韭菜一样,被岁月收割走了,新的一茬,又长了出来。

很多年后,回乡下,看到孩子们的笑脸,我想起的不是“笑问客从何处来”的诗句,而是韭菜。

嫩生生的,绿莹莹的韭菜,一茬一茬在疯长。

菜园子的土地

菜园子的土地,总是湿漉漉的,松松软软的。

站在菜园子里面,只要弯下腰看一眼,就懂得了精耕细作的全部意思。

如果说那些庄稼地,像是北方粗犷豪放的汉子,那么菜园子的土地,就像是初生的婴儿一样娇嫩丰盈。

蔬菜和庄稼不一样。

在北方,那些供人们填饱肚子的庄稼,品种总是很少的。夏天是小麦,冬天是大豆、高粱和玉米,这是最常见最普遍的植物。而它们,基本上都是食用果实的。叶子无论长得多么葱茏,人都不会用它们做食物的。

蔬菜,品种多样,丰富无比。有的食用果实,但有的却食用叶子。如菠菜、韭菜,它们从春天一开始,就变成人们的美味佳肴了。

所以,它们对土地的品质的依赖也就更大一些。

土质要松软,经常保持湿润。而且,还需要大量的农家肥。蔬菜特性不一样,有的需要经常松土,浇水,间苗,施肥,有的还需要搭架子,压蔓什么的。

在北方,最和南方相似的福地,就是菜园子了。水,松软的土地,绿色的蔬菜们,以及蔬菜园子里的野草们。

菜园子里看不到石子儿,这些令人讨厌的家伙们被种菜老人丢得远远的。但是这野草,如同顽皮的孩子一样,和老人玩捉迷藏的游戏。无论老人如何仔细寻找,如何清理,总有一些被遗漏的野草如漏网之鱼一样,在蔬菜丛中招摇。有的混迹在韭菜丛中,那尖细的叶子和韭菜的叶子难分彼此。有的躲在西红柿的架子下面,西红柿像灌木一样成了野草的保护伞。而那马齿苋则长在小小的田埂上,水渠边,一副超然的样子。它们似乎在说:“我不和蔬菜争抢营养。”所以,它们并不是种菜老人仇恨的对象。

倒是这菜园子的土地,像乳汁饱满的母亲一样,既滋养着蔬菜,也滋养着野草,慈爱无边。

种菜老人

种菜老人是个河南人。

在我们晋南的很多村子里,都有河南人。他们似乎都有一种特别的手艺:种菜,或者种瓜!

种菜的老人姓王,个子矮矮的,胖胖的,很像一个冬瓜。

脸色黑黝黝的,泛着光。他很严肃,从来不笑。据说,他有一个儿子在海军当军官。

他的腰里常常扎着一条围巾,肩膀上搭一条毛巾。如果戴草帽的话,我能看到的差不多就只有两条腿了。

我打猪草的时候,常常会看见他,弯着腰在蔬菜园子里劳作。

间苗。

除野草。

锄地。

浇水。

施肥。

每一种劳作,都凝结着汗水和心血。

那木然的、机械的动作,似乎是一种宿命。但这些含情带笑的蔬菜们,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给他以心灵的抚慰。

心灵的快乐,是无法觉察的。但他那木然的、机械的动作,却透着执着和仁慈。

也许,爱的酬劳,就是无穷无尽的劳作。

这满园子的蔬菜,都像是爱的絮语,爱的礼赞。

远远地,看见种菜老人劳作的身影,便觉得他是一个很幸福的人。

这一蔬菜园子的幸福啊,都是献给他的,都是属于他的。 /tuYxfZchtvYgCpPtOd5iHCh6xZP21lYaTb7SXKZtyKk/xDUWy6x/vf+i2Imx5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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