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段时间,都会有新的世界产生,每段历程都有当然的伴侣,有时是环境,有时是思想。截然不同的,在我生命的内容里产生过不少的变化,在其中,从不同的角度去观看眼前的世界,自小就以自由学习启行救赎,从问号开始,探索着一切源由的流畅性,但在香港历史知识微薄的基础底下,文化失根同时也失去其重要性,那意味着对自我寻根再强烈的渴望声音都好像掉入湖心,没有回音。但我的内在却不断发出讯号,渐渐发现,这正显示着我即将进入一个期待已久的世界,一个现实以外的天空。我渐对空洞幽冥的宇宙带着遐想,时间与空间化作它的戏剧,避开现实中正在枯毁的世界。
20年代的民国是很文学的年代,知识分子推崇着纯文学精神,我们拥有众多丰盛的文学作品,但我在品味的同时,却发现这更像是记录着一个失乐园的世界,文学总是带着忧伤的调子。这时候翻译文学成为影响中国文化的转折点,毕竟全盘西化是当时的必然。看莎士比亚的著作能看到一些深入剖析人性的内在世界,全东南亚的书店都吹着强烈的西风,我们从更早接近西方的日本学习文化知识,形成一种弃历史求生存的文化生态。中国诗歌所留下的古韵与现代西化的语言系统成了意识上的挣扎与断层,我在书本里收集到的记忆早已被这股洪流所承载,全球的西化席卷了这人类意识大量传播的时代,甚至是文体也混合了西方思维与结构,近代书籍传播了地球某段权力的历史,彰显了权力世界的文化,削弱了非权力世界的文化价值,而且透过全面的忽视而使各地在地文化记忆失根。从某种程度来说,书籍的制作历史,传播并塑造了人意识的模型,统一了全世界的思想。
少年时,虽然全盘西化之貌已尽然覆盖着我的世界,但我仍不自觉地找寻根源,在时间上挖掘可能尽见的国度,形成了一种形意的集成。但历史的变迁改变并限制了视野,无论你生在哪个国度,只要不是语言核心的子民,都不可能以第一身观看这世界,我们学到的都只是世界的局部,找寻自我归属的路仍无限漫长,只能相信概括,只有数据与计算的二手文化,这意识无法触及的所有,成为求取知识迷阵的内容。
我喜欢留在家中看书,这成了我的某种财富,书本是超越时间的载体,阅读时,可自我控制讯息进入的速度,其中有我们向往的所有世界,我享受书中的用心与设计,书教会我一个事实,如果能珍惜每一个阅读时间的机会,触摸着时空的厚度,认识我存在的时间,人自我内在命运就可以得到启发,遇到转机。我看书的内容天南地北,蕴涵着无限的能量。在某个星期天的下午,我下定决心收拾满屋的书籍,好像在回忆某种逝去的梦,想着人用移情的方式去记住时间,书的历史上陆续出现石头、竹简、纸、结册成书、印刷术,到今天计算机把知识储藏成无空间状,其实又有什么不同?电子书有编辑,有作者,与书无不同,用计算机集结,其功能,与书并无两样。书的消逝,可能只是情感上的怀念?就有如冲洗底片成数码化的现实,归根有何不同?好像某些趣味转移了记忆的过程,昔日在书本盛行的时代,人获得知识需要漫长的时间,现在我们失去了那段寻找知识的时间,人少了参与其中细微的领悟,一切可循公式法去检证、推算。在某种意义上,讯息共享,已没有个体性,大家向着公共知识求知。
如何在新时代累积知识?如何启动我的时间?如何开始阅读?书是能量的记忆,学习能量是活的。但我仍喜爱拥有上万册书本的感觉,书本的仪式性与翻阅书本的香味仍难以代替,通达世界史的人们,脑海内有一个清晰的时间地图。他们觉察到大时间一直在转弯,未来的历史将在现实中陆续上演。向着全世界知识开展,书写可重新唤起历史的痕迹,重新塑造自我。一个全观的世界迎向未来,使全世界的能量再现,渐渐地,内在影像形成了新一轮的网络,我开始追踪着这历史残缺的艺术,有别于当今愈来愈平面的商业世界。在那里,文化已彻底失去内在联结的功能。在感知与被告知间,我们的意识能抓住什么?人生如一个循环,命运之轮早已开始。找寻不同时期的自我,重叠着瞬间的直觉,我开始热衷于写作,就是要改变一直压抑着我内在的角度,改变那约定俗成的文化本位的限制,在学习过程中,找寻连绵无间的视野,逐渐开启一个长久失落的救赎。书写是十分幸福的事,内容有趣的读物总会令我心神大开,内在力量渐渐显现。追寻时间的救赎,乡愁非属过去,而是未来之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