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峰一个箭步冲出门,见院子里不知何时站了几个蒙面人,为首的就是他在城隍庙旁边石桥上见过的那个人。原本站在屋子旁边的那几个壮汉,已经身首异处地倒在血泊中。他惊道:“你怎么来了这里?你把马大哥和小玉姐怎么了?”
那个人看着程大峰,说道:“我已经让人给他捎了话,明天中午在郭家祖坟,拿东西去换人!”
程大峰叫道:“想不到你这么卑鄙,说好了事情居然不算数!”
那个人笑道:“人在我的手里,是他求我!在哪里跟他换人,应该由我来定!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都管不了!”
程大峰说道:“这里不是沦陷区,由不得你们日本人乱来!识相点的趁早滚回去,免得死在这里,变成流落异乡的孤魂野鬼!”
那个人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凭你的那点本事,也敢说这样的大话?”
程大峰说道:“我们有四万万同胞!”
那个人说道:“可是你们现在只有四个人!”
程大峰扭头对玉洁说道:“我先挡住他们,你带你爹和朱前辈他们走!”
那个人说道:“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能赢了我,我就放过你们,怎么样?”
程大峰看出这个人眼中的傲慢与不屑,于是说道:“我们中国有规矩,比武之前必须通报姓名和身份,我叫程大峰,是苗教授的学生,你呢?”
那个人说道:“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我也没有必要遵循你们中国人的规矩。”
程大峰说道:“我听苗教授说过,你们大和民族的武士道精神其实跟我们中国的武德一样,都是把个人的德行修为与荣誉放在第一位的。你不尊重我,其实也是不尊重你自己。你连名字都不敢说,是胆怯么?如果日本武士都和你一样,那也太令我失望了!”
有两个蒙面人似乎被激怒,正要冲上前,却被那个人喝住,那个人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叫三浦武夫,是甲贺派忍者。”
程大峰知道日本忍者的派系很多,但属甲贺与伊贺这两派最出名,忍者通常进行侦察、偷袭、暗杀等活动。伊贺忍者强调的是个人作战能力,甲贺忍者强调的是集体作战能力。伊贺忍者则效力于出价最高的雇主,而甲贺忍者只对自己的主公尽忠。所有的忍者,都只是别人手里的工具,他们无谓生死,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由于他没有和忍者对阵过,所有上次吃了大亏,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忍者劫走了小玉姐。他若一对一的对阵其他的忍者,或许还有赢的希望,可面前这个叫三浦武夫的人,是那些忍者的头,武功肯定不低,真正比试起来,只怕还过不了十招。苗教授对他说过:当面对强敌时,要分析当前的情况,不能力敌时,那就只有智取。想到这里,他说道:“我们以三招定输赢,怎么样?”
三浦武夫点了点头:“同意!”
程大峰接着说道:“如果三招之内,我没有赢你,你也没有把我打倒在地,我们就算平手。你是甲贺派高手,而我只是后生小子,从比武规则上来说,你不能以强凌弱,若是平手,就算我赢!”
三浦武夫说道:“如果我一招之内打不倒你,就算我输了!”
程大峰觉得自己虽然打不过三浦武夫,但要在对方的手下走一招,估计困难不大,他握紧了拳头,正在考虑着怎么对付这个甲贺派的高手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浑重的声音:“以你的武功欺负一个孩子,不觉得太可耻了吗?”
程大峰扭头一看,见刘掌门从屋内走出来。
三浦武夫问道:“你是谁?”
刘掌门正色道:“你出现在这里,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吗?你说你是甲贺派的忍者,使我想起了一个人,佐藤义男是你什么人?”
三浦武夫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说道:“他是我师父!”
刘掌门笑道:“我等了他十几年,没想到却等来了他的徒弟,他呢?怎么不敢见一见我这位老朋友呢?”
三浦武夫朝刘掌门鞠了一下躬,说道:“我师父去世的时候,还念念不忘他的中国朋友!”
刘掌门笑道:“他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只怕是死不瞑目吧!当年他害死了我师父,我们要不是当心让你们日本人借题发挥,也不会就那么轻易放过他!你来陕西的目的,只怕也是跟他一样吧!”
三浦武夫干脆扯下面上的黑布,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来,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只猜对了一半!”
刘掌门恨恨地说道:“狼子野心!属于中国的东西,岂是能被你们夺走的?”
三浦武夫笑道:“你们中国不是讲究懦弱强食适者生存的道理吗?为什么大英博物馆里面,有那么多中国的东西?”
刘掌门说道:“什么样的师父,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徒弟,当了婊子还想立个大牌坊,这就是你们的强盗理论。少说废话,你既然已经找到了我们,想怎么样尽管来!”
三浦武夫收起笑容,说道:“我有两个目的,第一是要完成师父的遗愿,至于第二,没有必要告诉你们!”
刘掌门冷冷道:“你师父拿不到的东西,你同样得不到,你死了这条心吧!”
三浦武夫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说道:“你们中国有句俗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会不懂吧?”
程大峰忍不住大声道:“你就是杀了我们,也得不到!”
三浦武夫冷笑道:“我知道你们都很有骨气,杀了你们也没用,留着你们的命,却很有用!”
刘掌门的身形一晃,已经飘到了程大峰的前面,他的身形未停,而是直接朝三浦武夫飘了过去。程大峰惊骇之下,正要奋力上前相助,不料右手被身边的玉洁抓住,往另一边拖去。
他的耳边传来刘掌门那浑厚的声音:“你们快走,去找苗教授!”
程大峰怎么都没有想到,玄字派的掌门人,居然还是一个武林高手。他被玉洁往屋后拖去的时候,看到刘掌门和三浦武夫的身影搅到了一起,而那几个蒙面忍者,则向他们追来。
苗君儒看着詹林明和那同学顺着山路朝西安方向去了之后,便对罗强说道:“我想进城去找韩县长,好好跟他谈一谈。”
罗强惊道:“他认为你杀死了他的儿子,你去找他,岂不是不是自投罗网吗?”
苗君儒说道:“谢谢你的提醒,但是我认为有必要和他见一面。如果你还有事,我们就此别过!”
罗强见苗君儒要和他分开,觉得有些意外,立即说道:“苗教授,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城内还有不少我的兄弟,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苗君儒说道:“不用了!韩县长就是再恨我,他也不能置民族大义于不顾,更何况,我已经知道韩少爷的死因了!”
罗强奇怪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苗君儒讳莫如深地说道:“见到他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他!”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说道:“如果我换成是你,与郭大善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我自己不能董郭家祖坟,也会让手下的兄弟带着炸药,把郭家祖坟炸个稀巴烂!”
罗强望着苗君儒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怨毒之色,他的手不自然地伸向腰间,握住了手枪的把子,但他并没有把枪掏出来,而是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朝小庙那边走去了。
其实苗君儒并未走远,前行一段路折入了树林中,接着树木的掩护尾随罗强而去。过了山嘴,果然见罗强朝那座小庙走去。
当罗强带他来看郭家祖坟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家伙醉翁之意不在酒,郭家祖坟的秘密,想必罗强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迟迟不动手,恐怕另有原因。至于小庙里的那具尸体,才是罗强带他来的真正目的。
或许罗强认为死者与他有什么关系,只可惜死者已经高度腐烂,无法辨清其真容。
罗强进小庙的时候,朝外面看了看,似乎担心后人有人跟来。
苗君儒悄悄来到小庙侧边的断墙边,正要翻墙进去,却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你怎么又回来了!”
罗强说道:“原来是师叔,我以为是什么人呢!我和苗教授在这里的时候,我就觉得山林里面有人,还以为是上次见到的那个人,所以转过来看看。”
苗君儒听得那个声音有些熟悉,便偷偷探出头去,只见那个站在罗强面前的人,居然就是刘水财。
刘水财说道:“当我听手下的人报告说,你和苗教授两人出了城,我就知道你会带他来这里,于是我就跟着来了!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是随便带人来的吗?”
罗强说道:“师叔,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上次你说就怕苗教授知道真相,我以为他会认识那具死尸,所以就带他过来了!我并没有告诉他棺材里有人,是他自己闻到尸臭进去看的!”
刘水财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一肚子的坏水,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就是棺材里的人活着,苗教授也不认得他!我看到你和苗教授对着郭家祖坟指指点点的,他是不是看出来了?”
罗强说道:“凭他的本事,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刘水财问道:“那他有没有看出这里的秘密?”
罗强说道:“他只看了棺材里的尸身,又说大殿里曾经发生过剧烈的打斗,还说这座小庙有上千年历史,可能与郭家祖坟的秘密有关,其他的就没有多说了!师叔,你既然说不能随便带人来这里,那你干脆告诉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刘水财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罗强点了点头。
刘水财说道:“你到大殿门口,先朝里面磕上三个响头,我再告诉你!”
罗强犹豫了片刻,到大殿门口,跪着朝里面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回到刘水财的身边。
刘水财看了一下四周,说道:“这座小庙,其实是玄字派的祖庙,庙里供着的,是我们玄字派的祖师爷。玄字派虽然是南派,但每一代掌门上任之后,都要到这里祭拜祖师爷。我要你朝大殿磕头,是因为你作为玄字派的弟子,有幸知道祖庙所在,理当磕头。祖庙里放着一具棺材,是给掌门人准备的。每一代掌门人去世后,继任掌门前来祭拜祖师爷,将棺材运出去安葬上代掌门,而将属于自己的棺材放在这里。跟随继任掌门前来祖庙的人,为了守住祖庙的秘密,不惜给上代掌门殉葬。我们玄字派最大的秘密,就是祖庙的秘密,而祖庙的秘密,其实就是郭家祖坟的秘密。每代掌门人的手里,除了掌门信物之外,还有上代掌门人亲口相传的祖庙秘密。玄字派的历代掌门一直都恪守着祖训,绝不将本门派的秘密告诉第二个人。直到前任掌门人去世前,才打破了祖训。”
刘水财接着说道:“在天地玄黄四派中,唯我玄字派门下弟子众多,但都分散于各地,每个省都有堂口,每个堂口有一名主事,只有遇到重大事件,才会通知各处堂口主事。玄字派的上任掌门是我爹,我爹在执掌门派之后,就按规矩物色下一代掌门的人选,他看来看去觉得我师兄,也就是你师父徐渭水,在众多弟子当中是最出色的,于是将你师父暂定为掌门人选。我爹并不知道,其实我哥早就盯上了掌门之位,可惜他年轻的时候看风水走了眼遇地字派的门人朱福出手相助,才逃过一劫。虽说他后来长了不少本事,可犯过错的人,怎么能够跟你师父相比呢?你师父很有本事,但在心计上,却远远比不过我哥。我哥摸透了他的性格,略一游说就诱他出走。我哥又利用我爹的私心,以上古帝王禹传位给儿子启的故事,要我爹在我们哥俩中间选一个继任掌门的人选。我自幼聪慧,深得本门秘术,所以在江湖上闯出了一些名声。我爹按我哥的意思,培养我当继任掌门。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可是最了解我哥的人却是我。我虽然也想当掌门,但怕被我哥陷害。到后来,我爹似乎看出了我哥的野心,和我哥谈了一次,要我哥好好帮我管理门派。我哥答应了我爹的要求,但要我爹说出本门的秘密。历来小庙的秘密,只有掌门人才知道,我爹不忍心我们兄弟相残迫不得已违背祖训,告诉了我们两个人。我爹一死,本应是我继任掌门,谁知我哥早就串通好了几个省的主事,拥戴他为掌门。我一气之下离开玄字派,学着你师父的样子浪迹江湖,这一走就是十几年。”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十几年漂泊四方,风餐露宿,有时迫不得已寄人篱下,那种日子简直不堪回首,我受够了,我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罗强说道:“我师父从来没有对我说过玄字派的事情。”
刘水财说道:“他当然不会告诉你,因为他根本没有把你当成他的徒弟。当年他收留你,并不是看到你可怜,而是因为你对他有用。”
罗强说道:“我只不过是一个流浪街头的孩子,对他有什么用呢?”
刘水财说道:“你跟了他几年,难道没见过他用小孩垫棺材底的事?”
罗强说道:“我只见过一次,那小孩是事主家弄来的,直接打死之后,用大钉子钉在棺材背面。我问过师父为什么要那么做,师父不愿说。”
刘水财说道:“那叫小鬼运财,是玄字派秘术的一种,算准了死者的生辰八字,找一个童男,按六合方位钉在棺材背面,事主家将财源滚滚;若运用不当,事主家不但不来财,相反还会惹上鬼祸,轻则丧财败家,重则人命不保。会用这种秘术的人并不少,只是由于太过阴毒,有损自己的阳寿,所以没有几个人愿意用。除非事主家提出要用这种秘术,而且肯出大价钱。你师父带着你走遍四方,并没有将你垫棺材底,想必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事主,否则的话,你哪里还有命在?他若真把你当徒弟,又怎么舍得把你送给半指仙做义子呢?”
罗强点了点头,觉得刘水财的话有几分道理。他看了看摆放在厢房内的那口棺材,说道:“那个躺在棺材里的人是谁,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刘水财说道:“那两个人不是玄字派中人,按理说不可能知道这里是祖庙。但是他们却很奇怪地出现在这里。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不仅知道苗教授要来,而且在临死前要你把半块大洋交给我哥,他们和我哥之间的关系应该很密切。小玉要马鹞子去重庆的事,有几个人知道?”
罗强说道:“除了我们几个和手下的兄弟,并没有外人知道。除非小玉一直和刘掌门有联系,要不然刘掌门怎么可能派人盯着苗教授有没有来呢?他为什么不派本门派的人,而要派别人呢?”
刘水财说道:“我哥很有心计,这几年他一直行踪诡秘,我怀疑他勾结江湖上的其他帮派,在干一件大事。你把那半块大洋送去后,我以为我哥会派人来运走那个人的尸身,没有想到他却要你带着马鹞子找到了那处被装扮过的洞穴。上次你派人送信给我,说了那洞穴里面的情况。我就怀疑我哥和你师父徐渭水,极有可能违背了祖训,进入了杨贵妃的真墓中。按着真墓里面样子,布置了那处假墓。他们骗得了宋远山,却骗不了我!因为玄字派的那本掌门秘册上,有一幅画着城门的图,和你说的洞穴里面的情况很相似。”
苗君儒听到这里,内心暗暗吃惊,刘水财单凭罗强所说的假墓情况,就断定刘掌门和徐渭水进了杨贵妃的真墓。他想起那块放在木盒子里面的琉璃墓砖,杨贵妃的真墓极有可能是用琉璃墓砖砌成的,而能够拿出琉璃墓砖的人,自然就是进去过的人。刘掌门和徐渭水是玄字派的人,盗墓打洞并非其所长,要想进入杨贵妃的真墓,还得一个人相助,那个人就是看山倒朱福。
罗强说道:“如果他们进去了,肯定就拿出了真的万古神石,可是真的石王呢?”
刘水财说道:“只要你按着我所说的去做,会让你见到真石王的。你立即追上苗教授,和他在一起。我哥既然要苗教授过来,没有理由不见面的!”
罗强说道:“苗教授对我起了疑心,他的警觉性很强,好像对任何人都相信!他和我分开后,说是去找韩县长。韩县长怪他杀死了韩少爷,要拿他问罪,我刚把他救出来,他倒好,自己送上门去!”
刘水财冷笑道:“据我所知,他虽然是个考古学教授,却经常游走于江湖,江湖经验自然老到,你在他的眼里,还嫩了点。”
罗强说道:“但是他却说,韩少爷是中了尸毒,他去找韩县长,就是要给韩县长一个交代。以韩少爷的为人,每天只知吃喝嫖赌,怎么有可能中尸毒呢?”
刘水财冷笑道:“我正要问你呢?玄字派的秘术中,有一种东西叫散魂毒,是用特制的药粉,加上新鲜的腐尸汁调制而成,只需在别人的身体上划破一点皮肉,见血就行。中了散魂毒的人如同中了尸毒,不消一个时辰便会毒发,丧失本性见人就咬。施术者趁机上门游说其祖坟有异,祖宗魂魄在地下不安,影响到生人,只需调整祖坟的位置或者迁坟另行安葬,可保生人无恙。事后收人钱财,偷偷替中毒者服下解药,万事大吉。苗教授和他的学生被赛孟德安排在翠花楼住下,韩少爷所在的房间恰好在他们的隔壁,而你自幼在翠花楼长大,对里面的情况了如指掌,你师父行走江湖时,不可能没有教你那种秘术吧?”
罗强嘿嘿地笑了几声,说道:“师叔就是师叔,怎么都瞒不过你!不是你要我接近苗教授的吗?如果我不那么做,又怎么能够出手救他,得到他的信任呢?”
刘水财说道:“可最终他并没有相信你!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城起办你的事了!我有一句话要送给你,人不利己天诛地灭!事成之后,咱们爷俩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的!”
罗强笑道:“那我可多谢师叔了!”
听着两人的脚步声渐渐离去,苗君儒从断墙后面探出头,他望着两人的背影,心中升起诸多疑惑。刘水财投靠了满洲帝国,在劝说刘掌门未果的情况下,想要得到万古神石,恐怕并非易事。宋远山不过是刘水财的一颗棋子,像这样的棋子,多一颗不算多,收拢罗强为其所用,是情理当中的事情。问题是罗强在郭家祖坟遇到的人是刘掌门,怎么跟刘水财勾搭上的呢?
刘水财说刘掌门这几年行踪诡秘,是在干一件大事,究竟是什么大事呢?这座破庙既然是玄字派的祖庙,为什么刘掌门任其荒废,而不派人修葺呢?
他站在庙门口,仔细端详起这座破庙来。正如他之前所看的那样,庙宇的墙基的纹理和石质无不证明,庙宇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最起码重修过五次以上。从庙宇倒塌的程度上应该有五十年了。最近的一次,至少在两百年前。两百多年间,玄字派至少换过五任掌门,难道那些掌门都没有想过要修葺祖庙吗?作为一个江湖门派,不尊重祖师爷之举,实乃大忌,是会被其他门派所耻笑的。一个连祖师爷都不尊重的门派,又如何能让门下弟子信服呢?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百年之内,这里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以至于掌门留下遗愿,后代掌门只需朝拜,不许修葺祖庙,任其荒废。
他沿着破庙的外围墙走了一圈,惊奇地发现这座破庙居然是圆形的。中国上下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从来没有哪一座殿堂和庙宇的建筑是圆形的。无规矩不成方圆,看来这座所谓的祖庙,内中大有乾坤。
他再一次站在破庙大门的石门槛上,打量着这座历经千年风雨沧桑的破庙。庙宇的建筑很简单,除了对面的大殿外,就是左右对称的厢房了,整个建筑成门字形结构。既然是玄字派的祖庙,看护庙宇必定是玄字派的人,无需接受外来香客的香火,正如刘水财所说的,只需每一任掌门即位后前来朝拜即可。除了掌门人和看守庙宇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祖庙的所在。
他沿着满是枯枝败叶的石板路,转到了大殿的后面,从地理位置上看,祖庙在山北,郭家祖坟在山南,一南一北在同一条直线上。更令他困惑的是,祖庙虽然座北朝南,可南面就是山脊,前堂不开阔,至于大殿的后面,就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在空地的西北角上,有几堵断墙,断墙的外侧是一条很深的山谷,背靠是虚的,完全违反了正常的建筑风水。更让人吃惊的是,后院的正中间有一棵粗大的柏树,从树龄上看,起码超过一千年,应该是建庙的时候就栽下了的。柏树长得郁郁葱葱,枝干遒劲,像一个忠厚的仆人,守候着这座已经没有了人烟的地方。柏树笔直向天,如一柄利剑一般,所在的位置为离位,主杀。作为玄字派的前辈高人,难道不明白住在这里面的人,不但贫困潦倒,而且后嗣无望的吗?
若祖庙的秘密真的就是郭家祖坟的秘密,那么,祖庙和杨玉环的真墓,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他在破庙里转了一圈,除了那口棺材内还在腐烂得尸体外,没有找到半块有文字记载的东西,但是他发现大殿右边台阶之下的枯枝败叶,与别处的不同。别的地方最上面的那层树叶,受阳光雨水的侵蚀,颜色全都开始发白,而在这处地方,有不少树叶的颜色仍是黄色他捡起一片黄树叶,翻过一看,果见另一面是白色的。
有人动过这地方!
他扒开树叶,见到一个脸盆大小的铜香炉,依造型和纹理,属于清朝中期的东西。这种香炉民间制造的铜香炉,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拿到古董店里,好歹能换几十块大洋。在香炉的边缘,有一些暗红色的血迹。他翻过底座,见底座上有印记,上面的阴刻印章是六个字:大清乾隆年制。
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就是被这铜香炉砸中后脑而死的,凶手杀人后,既然能够将香炉埋在树叶中从容离去,被砸的那个人就不可能还活着。
如此说来,罗强对他说了谎。而她不久前听到刘水财的那番话,才是事实的真相。刘水财既然说那两个人不是玄字派的人,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了什么导致两人发生争吵呢?
他来到厢房前,再次掀开棺盖,一看尸体那尚未完全腐败的皮肤,比普通要细腻和白嫩得多。从尸体肿胀的程度看,此人生前并不瘦,略显肥胖。他找了根木棍去挑尸体的外衣兜,或许能发现些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一挑之下,尸体外面的灰布长褂被拉开,露出穿在里面的白色衬衣来,连白衬衣最上端的那粒扣子,都扣得紧紧的。
只有军人,才会习惯将领口的风紧扣扣死,时值抗战最艰难时期,一般人连饭都吃不饱,哪会这么白嫩肥胖呢?至于脚上的皮鞋,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够穿上的。虽说皮鞋很久未擦,有些破旧,几个地方都已经开裂,可那也是身份的象征。夏日暑天,满大街那么多人都穿着一件短褂,而穿这种长褂加白衬衣的,并没有几个。
所有的迹象表明,死者并非普通人,而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这个人会是谁呢?
他蓦地想起了一个人来,董团长。
知道董团长去向的人只有刘掌门。
他觉得有必要去会一会刘掌门。
程大峰和玉洁并没有跑出几步,就听到一阵细微的破空声,十几只菱形飞镖射在他们面前的土地上,排成一条直线。这些飞镖只是对他们逃跑的行动提出严重警告,若是直接朝他们身上招呼,即便他能躲得过,只怕玉洁会被射中。
几个忍者随后赶上,每个人的手里拿着一条飞索,晃动着一步步朝他们包围了过来。程大峰已经看出,这些忍者兵不想置他们于死地,而是要生擒他们。
几个忍者同时出手,飞索如灵蛇一般,从几个方向向程大峰和玉洁飞来。程大峰的身子一矮,堪堪躲过左右两条飞索,但脚下一紧,右脚脖子已经被一条飞索缠住。他飞快抽出了藏在腰间的匕首,往下一劈割断了飞索。
耳边传来玉洁的惊呼,他抬头一看,只见玉洁被三条飞索缠住了。他飞起身子,“唰唰唰”三下就割断了缠在玉洁身上的飞索。他将玉洁护在身后,挥舞着匕首奋力抵挡。
饶是他的功夫不错,但那几条飞索在忍者的手中,如毒蛇一般阴险而迅猛,稍有不慎就会被缠住。他们两人虽无性命之忧,但要想逃脱,简直难如登天。渐渐地,他们被逼到了墙角,数次险象环生。
而那一边,刘掌门已经和三浦武夫过了十几招,谁都占不了上风。
再这么下去,他们几个迟早都会落入日本人的手中。程大峰一边抵挡着几条飞索的紧逼,一边想着怎么摆脱困境。
就在这时,从屋内缓缓走出一个人来,是朱福。只见他靠着门框,右手拿着一把短刀,抵在自己的喉咙上,朝三浦武夫喊道:“住手!你再不住手,我就割断自己的喉咙,你什么都得不到!”
由于长时间不见阳光的缘故,他的脸色在太阳光照射下,显得异常苍白。
三浦武夫虚晃一招退到了一边,朝朱福说道:“别忘了,你女儿还在我手上!”
朱福苦笑道:“都什么时候了?我还顾得了她呀?等我一死,随便你们怎么处置她都行!”
三浦武夫发觉他手里的筹码,瞬间没有了半点利用价值,他愣了一下,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死掉呢?”
刘掌门退到朱福的身边,说道:“蝼蚁尚且苟活,何况乎人呢?如果不是你们那么苦苦相逼,谁愿意走绝路?”
三浦武夫说道:“只要你们和我们合作,无论你们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答应!”
朱福对三浦武夫说道:“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叫你主子来!”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灰色长褂的人,迈着步子从外面走了进来,那人环视了大家一眼干咳了两声,才对他说道:“你不是叫他的主子来跟你谈判吗?我就是他的主子,你有什么条件,可以对我说!”
程大峰惊愕地看着那个人,说道:“怎么是你?藤老板,你是日本人么?”
他没有看错,走进来的那个人,就是和他一起从重庆来兴平的藤老板,那个贪财而又胆小一看到土匪就吓得脸色发白的藤老板。
刘掌门对藤老板说道:“我听程大峰叫你藤老板,你和他的师父佐藤义男是什么关系?”
藤老板说道:“我的中国名字叫藤大东,日本名字叫佐藤乙一,我和他师父的关系,就像刘水财先生和你的关系一样。”
刘掌门冷笑道:“原来你是佐藤义男的弟弟!”
佐藤乙一说道:“二十多年前,我哥哥输在你们的手下,他很不服气,所以临死的时候写信给我,要我替报仇!”
佐藤乙一微笑着走到朱福的面前:“朱掌门,我们大日本帝国,就是需要你这样的朋友,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程大峰和玉洁退到朱福的旁边,叫道:“别相信他,你要是和他们合作,就成汉奸了!”
玉洁也说道:“爹,要死大家一起死,千万不能当汉奸!”
她是朱福的干女儿,从小就跟着小玉叫爹。
刘掌门对朱福说道:“兄弟,是我害了你!要不是为了玉洁的病,也不会弄出这么多事来!我欠你的,下辈子还给你!”
朱福说道:“刘大哥,咱们兄弟一场,别说这样的话,如果有下辈子,咱们还做兄弟!”他朝接着对佐藤乙一说道:“放他们走!”
佐藤乙一说道:“我可以放他们走,也可以放掉你的女儿,但你得先答应和我合作!”
朱福说道:“你先放他们走,再和我谈条件!”
佐藤乙一说道:“不行,先谈好条件,我才能放他们走!”
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让你们日本人滚出中国!”
程大峰一听到那个声音,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