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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早上，天还没亮，新生之门关外已聚集了快有十万人。
花音上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还是在白角大战的时候， 不过，那时候是各方高手，现在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密密麻麻的考生大军、以及随地摆摊的小贩们抓紧时间来捞最后一笔。
“你都背熟了吗！啊！妈妈花了两千金给你买的弗洛伊丝小姐答疑！”一个母亲不要本钱似的给她儿子灌着幸运神水、智力神水、体力神水……她可怜的儿子憋红着脸，眼里含着泪花，呜呜摇头，忽然哇地一声，吐了一地。
“哎！哎！无线通讯眼镜！最后九副了啊！丰神郡超前科技出品！无线耳机也还有啊！只要三百金币！能免疫一切监测手段啊！现在不买！考完后悔！”卖作弊道具的小摊旁边，也围了数不清的家长和考生，希望能花钱买到侥幸。
“代考了解一下！老牌代考啊！奇人谷幻术师亲自出马！历届过线率在95%以上啊！”还有一些自称来自奇人谷幻术师传承的家伙，在人堆里不停发着传单小广告，可是有几个往年的受骗者已经要冲上去打他们了——“千万别去找那什么幻术师代考，一万金币付给他们，结果是个幻象体，一收钱就砰地一声消失不见了！报警还要被警察骂你傻逼！”
“斯晨笔记和顾祀笔记啊！只要五十金币清仓了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与正版完全没差！”卖盗版辅导书的小贩们也在竭尽全力吆喝着，因为这些东西今日之后就几乎是废纸了，不过确实有很多家长围过来买，让孩子最后再临时抱个佛脚、
“先行版考题出售啦！与考试内容重合率超过70%！一万金币一份！”也有不知道是真是假、号称拥有从风雨学院考试院提前泄露出来的考题的商人，正在大声叫卖，还真有那么一些富裕家庭，二话不说买了一份让孩子赶紧拿去研究的。
很快，又有八千一份、五千一份、三千一份的考题商人出现了，随着太阳从东边天际升起，考试时间越来越近，家长们都开始咬牙切齿掏腰包，生怕自家孩子落在别人后头……
不过，也有另外一些画风，占了在场人数的八成比例的、许多附近村镇上赶来的流民家庭，他们对那些售价高昂的考试手段不抱希望，反而三三两两的家庭聚集在一起，讨论着城主这次的政令风向。
言语之间，都是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能否考上反而显得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头一开，即使现在流民公民依然是巨大悬殊的社会差距，但一年一年下去，终有一日能恢复到历史上亲如一家的盛况——很多与流民通婚而甘愿放弃身份的公民，也能重回风雨城了啊。
……
怀抱一枝绮罗花穿行在人群里的花音反而显得有些孤单，她没有父母陪同，没有亲友送考，只有一枝花陪伴着她，像是黎明前的黑夜里倏然亮起的一道光，如果不是那个人随手赐予，她现在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呼吸着自由新鲜的空气。
绮罗花的花期只有十日，尽管花音把它照顾的很好，但花叶依旧以不可避免的速度黯淡下去了，她不忍它在家里孤独地凋谢，索性就抱了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已经全亮了，朝阳喷薄而出，带来漫天霞光，将远方的风雨学院建筑群渲染成一片漂亮的东云色。
考场设立在风雨学院以东的平原高地上，离开考还有一个小时，已有不少穿着教士服、学生校服的人将考场安排妥当，三万张桌椅以150*200的阵列整齐摆放，师生们正在合力布置着一个个防止作弊的大型法术，还有人将一些电子仪器抬进考场，什么幻象检测仪、信号屏蔽器、无死角监控探灯……
花音摇了摇头，心里有些好笑，法师考试，为防作弊竟然还要动用科技产物，不知这算是科技的胜利呢还是作弊手段防不胜防呢。
很快一阵起哄声吸引了花音的注意——她扭头一看，不知何时，一个露天赌博台被搭建在附近，奖池旁已经围了许多人，甚至还有穿着校服的学院学生。
花音对赌博没什么兴趣，她爹当年就是被赌博搞垮的，不过闲来无事，她还是好奇地凑过去了。
“今年第一名肯定是云白雪啊，云白雄的掌上明珠，简直就是天际公主一样的人物！”
“是啊，去年第一名柳得画都听说是云白雄的私生女，那云白雪这个正牌公主，受到的教育肯定比柳得画更好。”
“我押云白雪1000金！”
“我押800！”
“你们这些穷逼，哥哥我押3000！等雪公主入学之后，她一定会对我多看两眼！”
……
花音看了会，才知道原来这是每届开考前必备的“助兴项目”，由「Meet’U」官方营业点过来举办的，虽然风雨城律法里也不允许聚众赌博，但这是城外，又是牵扯到师生学院方方面面，还能激励考生和学子，也就从未被禁止过，甚至很多学院里的教士都亲自参与进来赌博。
“我听说三十年前，有个第一名是靠提前泄题考出来的。”人群也在讨论着，“泄出题目的教士，自己就是考试院的人，把全部身家押给了一个冷门考生，结果他真的考了第一名，这个教士也赚走了奖池里大部分的钱，几百万呢。”
“后来呢？”
“他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呢！”
……
花音于是了解了一下这个“助兴项目”的规矩，每年开考前一个小时到考试结束前的这段时间内，所有人都可以凭「Meet’U」账号来这里押注，分别竞猜前三名的人选和名次，由电子系统进行现场统计，最后结果出来，押中的人可以按原先出资比率，瓜分奖池里的所有奖金。
当年那位泄题赌博的教士，正是押了一个冷门人选，加上他又投入全部身家，分成比例非常之高，所以赚走了几乎全部奖金——第二天，他就被抓走了。
花音瞅了瞅今年的热门人选名单，押注最多的，无疑是首富之女云白雪，由于花辞树越狱的传闻，听说云白雄原本不打算今年让他女儿来上学，但挨不住这位小公主的脾气，最后还是同意了——云白雪的押注奖池里，已经累积了730个人、合计两百多万的金币，而这个数字，还在随着人们争先恐后的扫码押注而上升跳跃着。
不过，第二、三名的人选也炽手可热，长长的候选列表里，人们都集中押在固定几个考生身上——花音看到了一个非常眼熟的名字。
秋山爱。
“这好像是秋山月的妹妹啊。”花音挠挠头，她不止一次听秋山月提起过他“超可爱”的妹妹，加上今年稀有民族拥有70分的额外加分，也就是说，秋山爱只要考30分，就直接满分第一名了。
“不知道考超过30分的话，会按突破一百分算吗？”花音对秋山月这个朋友很有好感，于是爱屋及乌，也很期待认识他的小妹妹。
“那云白雪考破天际也不过100分，秋山爱只要考31分就比云白雪高了啊！”人群里也有很多看好秋山爱的人在起哄，却又有云白雪的忠实粉丝表示嘲讽——“稀有民族？都是一位数加减法还要按计算器的渣渣，你指望他们能考出什么来？今年给70分加分，也就意味着70分是分数线啊！”——“放屁，我家小爱这么可爱，轻松就爆了云白雪好吗！”——“哈哈哈，二战里的人头计量单位，现在变成了分数线计量标准……”“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她哥就知道了，期末考试几乎门门挂科……”
“喂，老妹，他们说你是分数线计量标准啊。”
一个轻快悦耳的少年声音传入花音耳中，别人没注意，花音却对这个声音熟的很。
“秋山月！”
小姑娘开心地回头一望，果然在身后的人堆里找到了秋山月和他妹妹——她迅速挤出人堆奔向他们，只见秋山月顶着一个明显没睡醒的鸡窝头，穿着一身雾月谷刺客世家的灰衣红领长围巾，一手拿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掌上游戏机，一手牵着他妹妹，秋山爱比他矮了半个头，一头同样是亚麻色的细碎齐肩发，头顶扎着一束小辫，拥在一圈蓬松的大围巾里的是一张红苹果般的小圆脸，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的外貌，比候选人照片上的样子可爱了无数倍。
秋山爱正在使劲从她哥手里抢夺游戏机的使用权，在她哥看到花音的一瞬间抢夺成功，顿时手舞足蹈地笑起来，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洒在积雪朝阳上。
“你怎么都不回我消息的哇！哇啊啊！”秋山月已经怪叫着扑到花音面前，抓着她左看右看，确认了她完好无损，“担心死我了，还以为你出意外了呢！”
花音尴尬地嘿嘿一笑，她之前扮演弗洛伊丝小姐，特意开了一个新的账号，钱也都存在新账号名下，至于加了秋山月好友的账号，从那之后就没上过。
“对、对不起啊。”想起戒指还是少年送给她的呢，花音心里很不好意思，于是赶紧不要脸地扯开话题，“你陪你妹妹来考试的吗？”
秋山月连忙把他妹妹拉过来介绍一番，花音拉着秋山爱，对这个可爱漂亮的小妹妹又是羡慕又是喜欢，对比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一年有三百天都呆在数学集训队里，暗无天日地做题啃书，秋山爱才是这个年纪合该拥有的青春和肆意啊。
“是啊，就来随便考考，走个过场。”秋山月宠爱地摸摸他老妹的头发，“早点考完早点出来啊，哥带你去抓雪地松鼠。”
没想到秋山爱十分鄙夷地瞥了她哥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啊，我怎么说都不能做分数线计量标准吧！”
她哥笑：“那你能答多少分？啊？10分有吗？你想把今年分数线变成80分？”
“你……你……”秋山爱原本就红彤彤的小脸更加红了，像一只愤怒的小鸟，开始满场追着她哥扑棱打闹起来——“哇！臭哥哥！我要告诉姥爷你偷他钱去买游戏机！”
“哈哈哈你不也一起玩了吗，来啊打我啊……”
花音看着这对活宝兄妹，笑得不行，甚至赌博人群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这不是秋山家的兄妹吗？”
“小爱真的好可爱啊！”
“我愿意用一生、守护小爱の笑容！”
“哼哪里比得上我家云白雪的女神身材，这秋山爱毛都没长齐吧。”
……
由于本人出现，秋山爱的奖金池也水涨船高起来，兄妹两人闹够了，才凑过来，拉着花音上去看——秋山月装作吃惊的样子，咋呼道：“哇，老妹，你身家都快超过云白雪了耶。”
秋山爱反而是真的吃惊，甚至有些被吓到：“我……我哪有能进前三的本事啊……”
看周围这些赌徒的架势，好像她考不进前三，就要把她吃了似的，多年来，在这里倾家荡产的人不计其数，甚至发生过考试成绩一公布，就有赌徒破产自杀的惨案。
这时，几个穿着学院校服，明显是平日里看秋山月不顺眼的男女学生排众而出。
其中一个阴阳怪气：“我道是谁，连无比光荣的校服都不肯穿呢，原来是人头计量世家啊。”
一个也冷笑：“不就占着政策福利么，真考起来还不是鸭蛋。”
众人讥道：“等哪天政策风向一变，以他们的成绩第一个要被扫地出门啊，城主可亲自说过，法术永不授好逸恶劳之人。”
秋山爱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红着小脸快要哭的样子：“我、我们才不是好逸恶劳之人！”
这群学生却不肯放过，依旧你一句我一句地对秋山家兄妹群嘲起来，这个和招财猫一样稀有的民族，在这些人眼里却是侵占了他们教学资源的蛀虫。
秋山月把他妹妹护在一边，也是面红耳赤和这群学生吵了起来，不过他吃喝玩乐的本事好，骂人的本事可不好，一对多，很快就落了下风。
花音看不下去了，她站出来，仰头问：“你们刚刚说，只有云白雪那样的为风雨城战后经济作出贡献的家族后代，才配得上学法术？”
顿时众人的目光落在这个流民小姑娘身上，花音虽然换掉了那身破破烂烂，却还是穿着地摊上买来的灰不溜秋的衣服，一开始别人甚至以为她是秋山家的佣人。
一校服女生挺着高耸的胸脯，傲然道：“不然呢？教育资源给你们这些智力低下、毫无用处、一辈子只能种地的流民？就像拿智力神水去喂猪？喂完一吨智力神水，猪也不可能会做题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爆笑起来。
“顾学姐真不愧是我女神，去年大败丰神科学院的交换生，就是靠她主力！”
“是啊，我们跟不起云白雪，跟着顾晚学姐也是很有前途的！”
“顾晚学姐去年可是第四名呢，只比她第二名的哥哥低了5分！”
……
花音听着人群的嘲讽，舔舔嘴唇，对那顾晚学姐道：“配不配得上读书，也是成绩说了算吧。”
“呵呵。”顾晚冷笑，“就你也敢说成绩？你不会以为有什么选择题可以蒙运气吧？你看过历年真题集吗？哦对，一本真题集价值千金，你们这种流民，种一百年地都是买不起的。”
人群又爆发出一阵哄笑。
花音也跟着笑，她一点都不生气，两步走到押注台子上，仰头问主持人：“请问还能增加候选人名单吗？”
主持人说可以。
于是，花音把自己本人的账号出示了上去——“我押我自己，第一，第二和第三，每注一个金币。”
说着，她回头向那顾晚和她旁边一群趾高气扬的同学们笑笑：“你们别往我的奖池里投注哦，不然也太让你们的身份掉价了，是吧，大哥大姐们。”
多一个人押她就要多分出去一份奖金，花音可心疼了！
人们似乎是看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在巨大的哄笑声里，花音也尴尬地抓抓头发，她自己账号里的钱，先前都转到了弗洛伊丝小姐的名下，现在是余额0。
花音一开始还没想起这个事情，扫了几次码，都是滴滴滴报错声。
于是这个穷逼流民让围观人们笑的肚子都疼了。
“这、这个，能用金币支付嘛？”
花音从口袋里摸出三个脏兮兮的金币，害羞地问主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