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只知水克火、火克地、地克风、风克水这最基础的四元素常识,在听完秋山月的讲解后,才发现简单不过的元素常识里竟也有大学问在里头。
秋山月说:“兰奇鹤是兰奇世家如今资历最老的存在,一辈子都在荒芜山脉的梦想乡旧址闭关修行,试图寻找他们的祖先兰皇的痕迹,却一直都没找到,这老头的实力在二战之前就是六阶大法师了,到现在怕是离七阶只差一步,他的净化之火是火/光双系法术,阿萨谢尔的扭曲大地是地/暗双系法术,理论上火克地、光克暗,拿火/光双系法术去破解地/暗双系法术是最好的选择,但能用净化之火这种二阶法术就把扭曲大地这种五阶起步的高等法术就破解的人,也只有兰奇鹤的实力才能做到了。”
一听法术知识,哪怕仅仅理论也好,花音已经目光闪闪了:“就好比用一滴水去扑灭一场大火?”
秋山月伸手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对头!”他说,“净化之火是二阶法术里最简单的那种,学校里随便找个二年级学生都会用,我也会,我给你看看我们施展用来的净化之火是什么样的……”
秋山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元素粉末,挑出红白两种,拿着自己那根匕首形状的木制短杖比划了几下,短杖上的一些隐纹图案吸收了元素粉末后,就开始滋滋发光,很快一团红白相间的火焰出现在杖尖。
花音第一次知道元素粉末这种东西,如果材料足够,完全可以免除法师用精神力从自然里提取元素的过程,优点是几乎不用消耗什么精神力,缺点嘛,就是又慢又麻烦,而且元素粉末作为一次性消耗品,需要花钱购买也是个问题。
秋山月当然不知道这小姑娘脑子里会想那么多,伸手把红白火焰从法杖上摘下来,放在掌心把玩,一点也不怕烫的样子:“你看,这样的小法术,去碰扭曲大地,无异于蚍蜉撼大树啊。”
那火焰在少年的掌中闪烁,又在他指尖跳跃,像是盛开在黑夜里的一朵火光凝成的花,漂亮至极。
花音看的那是目不转睛。
秋山月笑嘻嘻,忽然就一抬手,花音还没看清他要干嘛,他已经飞快地把火焰放在她脑袋上了。
花音翻翻眼皮,她看不到自己头顶戴花的样子,不过确实一点都不烫呢,也没闻到想象中头发被烧焦的味道——她于是也伸手把那团火捉下来,一入手中,火花温柔得几乎没有触感,她捧在手里,就好像捧着一个关于光的梦境。
“你倒是胆大。”秋山月发现自己越来越佩服这个小姑娘了,“我第一次吓唬我妹妹的时候,她差点把我胳膊咬下来你知道吗。”秋山月掀开袖子给花音看自己手臂上的疤,“你竟然一点都不怕的。”
花音笑笑:“你又不会害我,我怕什么。”她把手中火团还给秋山月,好奇道:“不烫人的缘故你能讲给我听嘛?”
“这个简单。”秋山月说,“光元素本身性质就很亲人,光系法术也多数用在医疗辅助方面,像巨大树海、婆娑圣域、慈悲城、地藏海,很多地界的人世世代代都在研究光系法术,天际史上有点名气的大主教都是那边出来的,光头修士光头修女就是那边最基础的学生,好像只有考上祭司才允许留头发,你真愿意剃光头还是可以去的,还能做我好基友们的学妹呢……嗷你别打我啊!疼疼疼!我错了!你让我继续讲!嗷嗷嗷!”
念念不忘想把小姑娘送去当光头的少年被追打的抱头求饶,花音停止了食物攻击,于是他一边从自己头发上、帽兜中、领子里取出各种鸡脖子鸡翅膀鸡骨头,一边乖乖为她讲解:“当光与火两种元素结合,在合适的配方比例下,火的热量可以完全被光吸收,只留下最纯粹的元素本身作用,因此对人体就没什么伤害了,像净化之火这样的小法术,是个小孩都会写公式,法术公式简单的一比,所以只排在二阶法术之列,兰奇鹤拿出来用,应该是故意要打击一下对面的孙子,因为这个法术通常也就用于厕所大扫除……”
噗!花音不由笑了出来,“那兰奇鹤施展出来这个效果呢?”她问,“是他自己改良加强过的吗?”
秋山月点点头,又摇摇头:“古往今来玩改良的人不计其数,当年有个很有名的天才法师花辞树就发明了一个「大寂灭术」,是用七阶至高的光/火双系法术结合而成,见过大寂灭术威力的人不少,掌握公式的人却只有他一个,听说公式长度写出来能绕风雨城三圈,可惜随着他发疯入狱,一切都成了绝笔。”
绝笔是一个很心酸的词,在少年的叹息中,花音听明白了,这一切,无论是法术公式也好,配方比例也好,参数变量也好,归根结底都是从数学角度来演算的,即使七阶至高如大寂灭术,也是以净化之火这样的基础法术公式为核心,加以复杂衍生而来,兰奇鹤这一手施展的确实是纯粹的净化之火,他能破解扭曲大地,全靠自己本身法力的强横。
法师按已知公式,用精神力引导自然元素,再通过法杖这样的媒介,用体力施展出来,这就是法术,一个法师本身精神力的强大,很大程度上可以弥补装备的不足。
法师们都习惯把精神力美称为「法力」,也常用大法力来夸人,一个人拥有的法力上限越高,那么施展出来的法术效果就越好,很多法师高手,甚至都能对自身法力和实际法术效果进行精确的模拟计算。
这些东西,花音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原先在流民营地的岁月,仅仅只是为她掀开了浩瀚法术世界的一个小角,她连初窥门径都算不上,现在多了解一些,越想越觉得人类法师先驱者的伟大,原本神话传说里的东西,竟然有朝一日,能被他们以特殊的科学方式来实现。
花音当即决定了,如果风雨城没啥希望,那么她继续往北去,听说慈悲城、婆娑圣域那些地方都没有流民不能学法术的规定,即使是纯光系学习,也算是法术体系的分支,哪怕剃光头发,她也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啊,反正秋山月说,考上什么祭司就可以重新留头发了……
秋山月哪里知道她心里已经想到这个地步了,依旧在耐心给她讲解:“兰奇鹤毕竟是在旧纪元里就早已成名的法师尊者,普路托算是他的晚辈,阿萨谢尔是晚辈的晚辈,论起法力这种靠年深日久积累的硬实力,阿萨谢尔是拍马都赶不上他的,再加上今天是祝福日,兰奇鹤的光系法术算是主修之一,祝福日对光系法术的效果加成特别厉害,所以他也算是占了天时地利吧……哎我这么讲你能听得懂吗?”少年看小姑娘听得神游天外,不由挠头,“是不是有些太复杂了?不好意思啊,听不懂也是正常的,毕竟我听课的时候也……”
“当然听得懂啊。”花音打断他,“就如一滴水遇火即蒸发,一池水遇火,就轮到火熄灭了,在绝对的悬殊实力差距面前,法术级别是可以被忽略的,是吧,如果我猜的没错,装备差距也会因此缩小,兰奇鹤手中那根法杖应该不是什么名牌,他就纯靠法力压制来给对面一个教训,也省的别人说他欺负小朋友。”
秋山月愣了好一会,才拍手大笑起来:“你大概是全天际省第一个敢叫幽暗城少主小朋友的人,花音小朋友,你这么聪明不去上学太可惜了啊,你想想,你要是能进风雨学院,成绩好点跳个级,到时就和我一个班,考试还能给我抄答案,我就不用被迫补考,连过年都不敢回家了啊。”
花音啃着肉串,吧唧吧唧:“我也想啊。”
秋山月捧脸哀叹:“你知道我最讨厌的课是什么嘛?气象学!还特么是必修课!我听了一年课,抄了一年作业,依然算不明白那些数据,比如今天吧,兰奇鹤可以在祝福日里讨到很多便宜,但具体怎么计算,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只知道,反正光系法术可以变得很厉害就是了……”
两人说着,天空中对峙两方又有了大动作,只听一阵尖锐刺耳的声响平地而起,仿佛利刃凿割岩壁之音,锵锵而不绝,晦涩而不堪,与声音同时出现的,是地上轰然升起的数十把巨大冰刺,每一把都有百米之长,交叉割据,纵横戳戮,从地表凝聚之后,就在顷刻毫秒之间,齐刷刷直刺天空而去。
那兰奇家的鲲鹏巨兽也是知道危险,一瞬间就作出了反应,它一个长啸滑翔,敏捷如电,堪堪避过被冰刺贯穿心脏的命运,而它翅膀带起的狂风,倒是把云白船上的浩夜烛火扇熄了一半,也把对面甲板上的大猫小猫扇得七仰八翻。
兰奇鹤一身红袍立在鲲鹏背上不动如山,浑身鼓胀而愤怒的法力气息把他一头灰白长发吹得四散开来,他用清算术大声怒斥:“白角还没出现,你们就要用杀招?知不知道这一个绝望冰川下来,多少平民庄稼要遭殃?阿萨谢尔你这个幽暗城的恶魔!我不知道谁给你的特权来风雨城撒野!云白雄呢?你给我出来解释!为个染料何以至此!我回头定去决议厅反对你担任明年的慈善大使!”
云白雄当然不会出面接锅,只有阿萨谢尔手持大起源杖站于船头,冷冷望着地上众生如望蝼蚁,在剩下一半的浩夜烛火中,这位少年天才法师冷笑不语。
恶魔?那又如何?他本来就是恶魔。
花音已经被覆盖了整个平原的绝望冰川震慑住了,那是在造物般的力量面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动和恐惧,深深的腐蓝色流淌在巨大的冰刺之上,也渗入她的心底,后来很多个夜里,她都闭眼就能见到这种冰冷锥心的蓝色,伴着王尼玛一句句的「真心爱你」,她选择死亡……
在暖风领域的保护下,花音依然对绝望冰川这种超大型输出法术感到不寒而栗,她往身旁的火堆靠了靠,双手却缩在袖子里发抖,她一个普通人过来围观,到底还是太勉强了。
花音决定一会看一眼白角长什么样就回去,希望还能赶上在望崖水坝招工进城的黑车,只要能让她进城工作赚钱,总有一天她也要和这些人并肩。
秋山月却不知她神思绯想,只道:“绝望冰川是至少要有五阶水系和四阶暗系的掌控力才能施展的大型法术,对空的杀伤力和对地的围困力都足够,二战时候东方战线的法师军团就用这一招打下了很多西北联盟的超级战舰。”少年展示着自己丰富的历史知识,“这阿萨谢尔竟然连水系法术也精修至此,六阶可能没有,他这是凭借了环境本身的冰雪制造的,环境加成之下施展出来才这么厉害,嗯……水克火,暗克光,这招用来破解净化之火真是大好手段。”
这么想的不仅是秋山月,也是在场每一个能看出形势的人,包括南波万。
南波万混在更近的一些人群里,戴着一副不知从哪搞来的骚包墨镜,嘴里叼着一根富贵烟,而他旁边立着一人,微笑面具,绸布长衫,双手兜在袖中,如果不是那张骨白色面具在各种法术光华的辉映下显得有些滑稽诡异,浑身看不出一丝法力气息的他,完全是一个普通平民的模样。
他的身形冰冷而高大,站在那里仿佛也像一把直刺天际的冰霜利刃,而对于场中争斗,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置一词。
两人并肩而立,在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群里,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这热闹倒是有点好看。”南波万即使看不懂法术也要装出一副能看懂的样子,这样就能多些话题和旁边这个闷罐子讲了,“我估计新年一过,决议厅的那口钟就要被敲爆了,光是破坏环境这一条,就足够普路托替他儿子赔个一万金币啊,哈哈哈,你是不知道朱诺为了推行她的《环境保护法》连她老公朱庇特都敢骂的,这普路托肯定要被她弄一弄了,倒是便宜了伏尔甘。”
无人接话,南波万只能自顾自说:“不过幽暗城倒是后继有人啊,纪元前出了个该隐,纪元后又出了个阿萨谢尔,往后几百年,联盟估计都不敢出兵弄他们了,以那十一条狗的德行,说不定还要送阿萨谢尔个「大法师」称号以示笼络,这小崽子年纪轻轻就有这番实力,他那么多同辈人里,好像也就雨见的首席弟子李众卿能与他较量一下了。”
南波万说着,又摇摇头:“不,李众卿估计也打不过他,我看得出来,这小崽子实力是真的强,怕是我跟他打,都要过好几招才能收拾他,就是他老爹让人讨厌,儿子也一样让人讨厌,父子俩都是疯子,听说明年考阶雨见做主考,不知道会不会容忍这小崽子去打他爱徒的脸。”
“……”
南波万看了身旁的人一眼,依旧没有等到任何期待中的回应,他只得自己说:“我没想到的是,兰奇鹤这个老东西居然能为了一袋染料出山争斗,好歹是远古时代的大佬了,要点面子好不好,兰奇世家又不是没钱,何至于跟小孩子打架?我看他也是老年痴呆了,叫兰皇早点接他去梦想乡歇着算了。”
“他是被雨见请来的。”初空终于说。
“啥?”南波万嘴里200金币一根的富贵烟吧嗒一声掉在地上,他也不心疼,沉思半晌,终于一拍大腿:“你牛逼!我懂了!”他弯腰捡起那根富贵烟,毫不在意地塞回嘴里,“原来如此啊!”他高兴地吐出一串烟圈。
于是南波万就理解了眼看到手的肥肉要飞走了的云白雄的心情——原本说好雨见相助,绾虹必是云白家的,结果身边这个出了名的不好惹的家伙突然冒出来说要,还特地去拜访雨见给人家打预防针,明面上真是给足了风雨城面子,雨见给吧,对云白雄又不好交代,毕竟人家可是整个风雨城的经济支柱啊!雨见不给吧,他本人又不可能亲自上阵去帮偏架,他有必胜的把握还好,关键是他一点把握也没有,万一输了呢?岂不是在万人围观之下当众承认他这个法师领袖是空有其名?那也太丢脸了……
雨见当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作为一只经历了三个纪元的历史和战火的老狐狸,他想出了一个周全之策——
只需推说自己即位初期不便出面云云,婉拒云白雄的请求,云白雄就只能花重金去请其他高手助阵,而雨见刚刚上任法师领袖,风头正盛,等着拍他马屁的人都数不过来,是个聪明人都不会愿意在这个时候来风雨城打架,放眼整个天际省,也只有幽暗城少主阿萨谢尔能不顾任何政治立场前来搞事了,这位当今最强暗法师的独生子,行事向来只看心情喜好,不问对错是非,他助云白雄对付兰奇世家,既有必胜把握,又不怕招惹雨见。
雨见当然知道这个凶名远扬的堕落天使有多疯狂,不搞到翻天地覆他是绝对是不肯回去的,到时就是云白家、兰奇家以及瀚海领主三方势力交火,说不定还有越狱出来的花辞树在暗中蛰伏,毕竟花辞树在狱中被普路托施以残酷私刑这事是他老师伏尔甘亲口告诉他的,阿萨谢尔又是普路托的儿子,这样大摇大摆的出面行事,花辞树不被吸引来砍人才怪呢,雨见不好出手,也不愿意派手下人去送命,两相权衡之下,他决定亲自去荒芜山脉请到兰奇鹤出山,让兰奇鹤教训阿萨谢尔,让花辞树和初空去狗咬狗。
兰奇鹤此来是为世家后代镇场,作为能和云白财团相争千年的古老世家,早已经把经营重心都放在了经商赚钱上,至于法师传承,是一代代没落下去,在兰奇鹤闭关之后那么多年,竟然没考出过第二个六阶法师,就是五阶法师数量也不够看,兰奇鹤心里不说失望是假的,雨见亲自上门,他就顺势出山,见过家族里那些子子孙孙后,只有一个名叫兰奇星河的旁系出生的小子能入他法眼,其他嫡系后代,都叫他失望不已,此次出门镇场,他带上了家族里所有的年轻后代,正好教育他们一番:真正的法师传承是再多的金币财富都换不来的。
兰奇鹤此次必与阿萨谢尔交手,雨见深知两方人物的性格,事后那生性耿直的兰奇鹤肯定要去决议厅弹劾普路托父子,对雨见和伏尔甘来讲,这是一件求之不得的美事,再加上让初空因为抢夺白角而与兰奇家、幽暗城、花辞树都因此交恶,也是他想要的结果,至少那份任命书被送到瀚海故土之前,在法师界颇享威望的兰奇世家就不会替初空说话了,而初空在联盟任命之下,出任风雨学院教士,是必须接受也是公开昭告的事情,到时候要来学院复仇的花辞树势必会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到这块铁板身上去,如此一来,既能报初空夺白角之恨,又能助风雨城逮捕花辞树,于联盟又立一功。
雨见这一手算计,连消带打,一石多鸟,劣势反转为胜势,也是如意算盘。
却在兰奇鹤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被初空一语道破,除了对任命书的事情不知情,其他都说了个准,他稍微一提,南波万这条同样经历了三个纪元的历史战火的老狐狸就也懂了。
“那咋办?”南波万悄声问,“你还上吗?”
初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废话。”
南波万顿时哈哈大笑,一副看好戏的嘴脸,近千年的相处下来,他深深知道身边这个人的脾气——如果天际省有个斤斤计较排行榜,那初空一定是榜首之人,他是那么的小气,小气到从来他认定要拿到的东西,就不会有让给别人的道理,任是再多诡计陷阱、勾心斗角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一切别的都是空谈。
可同时,如果天际省有个大好人排行榜,那初空也一定是榜首之人,不仅是他开辟疆土千年来收留无数战争难民,也是从花辞树发疯入狱至今,全世界都指责他、唾骂他、放弃他,只有初空还相信他心底的那一点光芒并未熄灭,这次千里迢迢带着南波万来风雨城地界,一为白角,二为花辞树。
南波万依然能清楚记起六十年前的季末黄昏,地藏海的众生桥上,初空与花辞树的惊鸿照面,一个是瀚海十二夜领主、纪元里最伟大的法师,一个是还没毕业就掌握七阶光系法术的少年学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主教。一个立,一个跪。一个黑袍鼓荡,一个白衣张扬。前途无限的少年毫不犹豫就答应了那个埋在微笑面具之后的人的请求,甚至连因由也不问一声,即把被托付之事当做此生最大宏愿,从此一切荣辱加身都无关紧要——众生大桥在地藏海上横亘而立,金色波浪在海面闪耀沸腾,长桥倒影在水中错落延伸,一时间飞火流光绚烂无比,斑驳光影映在那常年冰冷的骨白面具之上,也映在少年一双湖绿色的坚定眼底,黑色衣袍中伸出的苍白手臂,将少年托付而起,仿佛托着世间最珍贵的心意,面具后的脸微微扬起,无声无言又胜似回音万里,漫长岁月都在此刻凝成热血窒息,前生后世都不比今夕所求而已,那大片大片的金色光芒跳动喧戏,满桥满海地铺展瑰丽,南波万一生都不会忘记,也在后来的无数时光里,再没见过那么好的一刻欢喜。
——那是初空见花辞树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