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是夸张了点?”
“雨见,你这个法师领袖还没坐稳,就想踢铁板了啊?”
“这恐怕不妥吧,好歹人家也是一方领主,哪能屈人之下。”
“雨见我看你没睡醒吧哈哈哈,也是也是,你这些天都在为即位仪式的繁文缛节所累,可以理解可以理解,这样吧要不你回家补个觉我们再来商议这个事情?”
“其实我挺好奇,雨见你现在的实力要是跟初空打起来,到底有几成胜算?”
“打是恐怕打不起来,不过闭门羹是肯定要吃的哈哈哈……”
“你们谁知道初空这些年都在海上干嘛?监察厅说很多年没见到他有什么动静了。”
“估计滋润着呢,他不是捡了个小孩吗,谁知道是不是真当女儿养嘿嘿……”
“话是这么说,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他势单力薄没错,但他有该死的本源力量做倚仗,与任何人打起来都占尽上风,更何况他和南波万搞在一起,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力支持,再加上他的领土就开辟在十二夜海上,十二夜海是什么概念?人类绝地!活人去了都要脱一层皮,运气不好还要永久沉沦的地方,也只有他那种没有七情六欲的怪胎才能盘踞一方、当作老巢,这里在座的各位谁又能做到?”
“对啊,我们老大当年都吃过他的苦头,更何况你我。”
“喂,老大,你的大业障术不是经过改良了吗,现在能不能干翻初空?”
……
“哼!”
一声重重的冷哼打断了长老们交头接耳的议论,正是以主神「朱庇特」为称号的为首大长老,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有着一头浓密的狂热色卷发和满脸络腮胡须,这是一种比火红更为炽热的颜色,也是比风暴更为狂烈的形态。
朱庇特手持一根形似镰刀的粗长法杖,法杖通体呈一种罪孽般的黑色,粗看朴实无华,细看又刻有千万道错综复杂的暗纹,每一道暗纹内都有一排微型法阵在隐隐流转,从材质、工艺、到杖身蕴藏的能量,皆远远超过了在座所有的法杖。
而他一身厚重的胜利长袍和庄严斗篷,用最稀有的染料制成的金线,绣满了古老繁复的元素公式,他缓缓站起,高持法杖,沿着决议大厅的外围,大步流星走了一圈,随着他的行走,手中法杖在墙上划下一个巨大的火圈,许多绝代珍藏、稀世壁画、包括那张战神玛尔斯的遗像,都在火焰划过后开始燃烧起来,很快就烧成灰烬——最后一幅画烧成两半的时候,决议大厅已安静得鸦雀无声。
“联盟是什么!”
朱庇特朗然的声音仿佛要盖过一切,他直视众人,眼中有火焰风暴愤怒席卷:
“联盟是凌驾一切之上的智慧!
联盟是无可置疑的权威!
是天际众生的希望所在!
是人类文明的最终意志!
是无懈可击的完美政权!
是无可匹敌的决议力量!
而你们——却在畏惧自己!”
朱庇特拿法杖一个个戳着在座长老们的脑袋,像镰刀割麦:
“没错——你们畏惧的不是一个小小的瀚海领主,你们畏惧的是你们自己那颗龌龊卑微的内心!”
“你们可曾想过!我们推选雨见为法师领袖的意义何在!仅仅是投个票那么简单?”
朱庇特的法杖停在维纳斯头上没有戳下去,维纳斯是刚刚唯一一个没有表示反对意见的长老。
维纳斯朱唇轻启:“我们推选雨见为法师领袖,是为了制约日益发展的瀚海地界,也是为了彰显我们联盟的权威,初空和南波万即使在场投反对票,也不起作用,雨见做领袖,是大势所趋,是人心所向。”
“好一个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朱庇特收回了法杖,“我请问你什么是大势?什么又是人心?”
维纳斯微笑:“我们就是大势,我们就是人心。”
朱庇特道:“没错!这座联盟最高决议厅成立的那一天起,我们十二大长老——”说着朱庇特顺手点燃地上的一堆灰烬,又扔出一个法术,在风火熔炉的反向燃烧中,战神玛尔斯的遗像又恢复如初,原封不动地挂回了墙上,仿佛他依然还是这里的一员——“玛尔斯!朱诺!尼普顿!普路托!福波斯!狄安娜!米涅瓦!维纳斯!伏尔甘!墨丘利!巴……很好,巴克斯这混账又缺席,还有我,朱庇特!我们,就是天际省政权的最高代表!一切反对者!无论他是谁!政权面前他必须听命!否则他将与政权为敌!与整个联盟为敌!与天际省为敌!”
朱庇特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而且极富感染力,他说罢,一众长老脸上顿时涌现出豁然开朗的神情,纷纷得意起来,仿佛刚刚还让他们忌惮不已的瀚海领主,此刻不过是一只任人宰割的蚂蚁。
朱庇特满意道:“为联盟做出奉献,是《和平新约》下每个天际公民应尽的义务,雨见作为决议厅任命的法师领袖,理应拥有对体系里所有法师的管控权,瀚海领主他做一天法师,就得受一天管控,他敢不服管控,就是违抗联盟,是与大势人心为敌!”
朱庇特说的兴致勃勃,冷不防一个长老插嘴说道——“等等!老大,据我所知,瀚海领主虽然独辟一方领土,开创一代流派,拥有万千信徒,被吹得神乎其神,可迄今为止他都没有进行过任何法师考阶,就是说,他连一阶法师都算不上,所以他……好像并不受法师协会管辖,他就是一个平民野人。”
“还有这事?”朱庇特怒目圆瞪,“雨见,尼普顿所说是真的?”
雨见低头:“确实如此,从纪元前六百年法师协会创立至今,他没有留下任何考阶记录。”
“那……”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的决议厅领袖一时间哑口。
又一长老提议道:“老大,我觉得我们可以让葛雷格去做这件事,他身为和平部部长,多年来一直在严密监视十二夜海的动静,既然他认为可以把那群人以邪教定罪,一定是掌握了他们的把柄,让他出面去逼迫那群人服从我们,是最好不过了。”
“不行。”朱庇特沉思片刻,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他指着头顶决议钟上的裂纹说:“一个花辞树就让我们牺牲了玛尔斯,一旦把这个瀚海领主惹怒,你能承担后果?”
维纳斯同意说:“没错,初空那样的人,只能笼络,不能强硬,我这里有一个提议。”
“嗯。”朱庇特对这位天际第一心理学家的提议向来都很看重。
维纳斯轻声道:“瀚海领主独开一方领土,收养战争难民无数,这几百年岁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不如就感谢他为和平新纪元做出的贡献,破格升任他为六阶法师,再冠以「大法师」称号,如此既显联盟浩荡恩典,也能让他顺理成章归入法师编制,受法师协会管控,而瀚海故土千年贫瘠,海上众生清贫困苦,罕有修行资源,瀚海领主一旦归于联盟编制,既有无穷资源可以从联盟领取受用,于他和他的子民来讲,都是极大好事,不接受都难。”
维纳斯这番话说完,一众长老顿时鸦雀无声,却各有表情,别人可能不懂,但朱庇特、福波斯、尼普顿这三位从法师职业出生的长老心里深深明白六阶法师是有多难考、「大法师」称号有多难拿。自法师协会创立的千年来,考上六阶法师的总共还没三百人,获得「大法师」称号的连三十人都没有,在座的长老中,只有朱庇特和普路托才拥有「大法师」称号,福波斯和尼普顿考了几百年都没考上,福波斯甚至心灰意冷转行去启明城做气象师去了。
一个「大法师」称号背后,不知多少呕心沥血、险象环生,这么一想,这瀚海领主是白赚了大便宜啊。
顿时长老们无不嫉妒,反对之声开始嗡嗡响起。
朱庇特转头:“雨见,你怎么说?”
雨见闭了闭眼,像是在心里进行了艰难的抉择,最后低头说:“瀚海领主目前的实力,确实当得起「大法师」称号,有我的主张在,法师协会可以为他破格。”
“好。”朱庇特说,“那就这么定了,雨见,这个任命下去,我们可是收不回了,你自己要把握好,别浪费我们的苦心。”
雨见点头称是,他向一个学者装束的女长老行礼:“米涅瓦长老,劳烦你以联盟决议厅之名,起草一份给初空的任命书。”
“马上就写好。”
米涅瓦是丰神郡前任领袖杜弥生生前唯一的学生,同时又是六星教士、传奇画师、著名政治家、著名和平学家,二战后的《天际省和平新约》就由她主持编写,随后入驻决议厅成为十二大长老中的一员,一身学者气息、精英打扮的她,化着淡妆,挽着高高的金色发髻,手持一支精致华美的量子机械笔,在她飞龙走凤般的书写中,机械笔在羊皮纸上自动写下优美流畅的天际通用语标准印刷字体,很快,长达三页的任命书书写完毕。
朱庇特与众长老一道审阅无误后,敲响决议钟正式颁布了此次任命,又着人拿来代表着六阶法师的胜利长袍和庄严斗篷。以及一枚金光闪闪的「大法师」称号徽章,和任命书一起,派一脸嫌弃的和平部部长葛雷格亲自往瀚海故土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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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茫茫的积雪覆盖在天虹平原之上,风雪已歇,夕照落幕,又是一年到了尽头,岁末的柔情以一种平静与喜悦交缠相融的绮丽姿势千万年千万里地延展开来,如一页页纵情无声的宏伟乐章。而蜂拥而至的人群,正是乐章上无数跳跃动人的音符。
风雨城主城加上附近数百个村镇,此刻至少五分之一的人口聚集于此,来争相目睹这一场浩大的新年盛宴。
“哇哇哇!好多人!赶紧!赶紧找个好位置!”
即使哇哇大叫,少年的声音也是相当悦耳,他矫健的身体在平原中起落穿梭,如一只轻盈的鸟儿,最终找到一处视野宽阔的小山坡,他高兴地招呼花音赶紧过去。
花音踏着夜色,慢悠悠地往上走。
秋山月在山坡上怪叫:“你怎么用脚走路的啊?你的风行术呢!好慢啊你!”
花音其实早已观察了一遍在场的人,长袍斗篷法师装束的人还不到十分之一的数目,剩下的人,几乎都来自世界各地,不同职业,不同打扮,稀奇古怪,百花齐放,这些人不远万里赶来看这一场据说是天际省两个最大的财团世家为了抢夺一只奇兽的物品而即将爆发的年终撕逼大戏。
周边村镇数百,普通公民甚至流民也有许多在场围观,不过,来自流民营地的,大概……只有她一个吧。
既然这么多普通人都来了,应该没啥危险,花音心里想好说辞,她向山顶的少年展现出一个十分无害的笑容:“我不会法术呀。”
“纳尼!”少年有些惊讶,然后扔了一个风行术给她,“你从哪里来的?黎明镇?拂晓镇?”
花音终于爬上山坡:“日出镇,我来天际省才半年,刚刚学完通用语,这个世界我完全不熟悉,本打算参观一下风雨城开开眼界,直接就被你抓过来看热闹了。”
“……”
少年抓着自己亚麻色的细碎刘海,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他憋出一句:“原来你是流民啊,对、对不起啊,要……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少年拥在厚厚的斗篷中,他白皙秀气的脸如天然雕琢的瓷娃娃,有夜风吹落树梢的雪沫,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睫毛扑闪着,花音在他眼中看到了世间最温柔的月光。
雍容或是华贵,清秀或是灵巧,任何赞美,用来形容他都不为过。
偏偏这样的少年,性格却单纯至极——至少,他大概永远无法想象,她是经历了怎样的岁月,才能有幸站在他面前。
花音望着个头只比自己高了大概那么一点点的少年,她好笑地说:“既然来了,一起当吃瓜群众也好呀,不过我连白角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东西我都不知道,你愿意的话可以讲给我听。”
天色已暗,星光洒满平原,源源不断地,依旧有无数车马奇兽从四面八方的天空中驶来,也有此起彼伏的传送门在附近砰然出现,门里走出成群结队的全家老小。
也有呼啸驶来的平原列车,地磁轨道蜿蜒几万里,列车飞驰,载来一车又一车的观光客。
“好好,那就吃瓜。”
秋山月笑眯眯地架了一个火堆,然后从怀中摸出一个针脚歪歪扭扭的小手袋,一看就是小女生杰作的那种——他从手袋里抽出一块野餐布铺在地上,然后拿起短杖比划两下,花音正在思考这是不是她也会的反收纳术,就听到哗啦一声,伴随着少年愉快的口哨声,各种锅、盘、刀叉、烧烤架、黄油、蜂蜜、椒盐、洋葱以及一大筐蔬菜瓜果和一大箱腌制好的鲜肉、腿、翅、鱼……还有两坛好酒,稀里哗啦一股脑倒出来落在餐布上。
一个带着整套烧烤出门的法师。
还真会过小日子。
花音很想观赏一下法师是如何优雅地进行烧烤的,说不定还能偷学点法术。
没想到,秋山月却老老实实地切葱、串肉、抹黄油、刷蜂蜜、撒椒盐、小火慢烤。
一边烤,一边悠哉悠哉地翻面刷调料。
看上去,和普通人类的行为没有任何区别,最多是他手艺确实不错,大概常年浸淫此道……花音笑纳了他献上的第一串烤翅,一口咬下去,黄油和蜂蜜的香味弥漫在唇齿间,而细嫩恰到火候的翅肉带着微焦外皮上的椒盐嚼在嘴中,好吃到让小姑娘差点流泪。
花音又笑纳了第二串、第三串……第二十串。
秋山月啃着烤土豆片,嘲笑花音:“你怎么尽吃肉,不怕长胖的吗,我妹那家伙让她吃点肉都跟要谋杀她似的。”
花音抱着一个大兔腿啃的十分投入,嘴里鼓鼓嚷嚷:“呜(不)汪(胖)!”
少年于是高兴地继续为她串肉。
一边烤,他一边说道:“其实我也不喜欢用法术,我宁愿万物回到最原始的模样。”
“为啥?”花音不解,“法术多爽啊,人类的毕生梦想。”
秋山月只是笑笑,拿出手帕,为大快朵颐的小姑娘擦去脸上的油迹。
花音沉浸在美食中,也没有追问,直到后来听谷川幸的历史课时,她才体会到少年这句话里承载的心酸和遗憾。
秋山月柔软的声音如小夜曲响起:“我原本也不是风雨城地界的人,我的家族是一个刺客世家,来天际省近千年,千年的岁月都在雾月谷里渡过,我们都有自己的传承体系,曾经……嗯,曾经很风光,风光到看不起所有职业的程度,也是雾月谷十八个世家里最厉害的秋山世家,后来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我们雾月谷这些世家,没落的没落,移民的移民,被逐的被逐,全部式微了,两年前我受祖辈之命,和妹妹一起来风雨城求学,我们都不喜欢法术,但是没办法,为了生存,为了传承。”
他又说:“我算是享受了稀有民族政策福利,第一年就免试进了风雨学院念书,我妹妹的名额今年也可以排到,这里各种法术,你只要学过那么一星半点,你就能知道,法术也就是人类靠媒介物来控制自然元素达到的效果,根本不是电影里的那种靠几句咒语甚至意念一动就有效的所谓魔法,说实话,也挺可笑的,还不如我们雾月谷里冬流世家的忍术呢,要是阴阳忍者晴日雪还活着,谁愿意来学这些破法术啊。”
花音眨眨眼:“我还是觉得挺美的。”
酒足饭饱的小姑娘拿起一串金灿灿的豆子好奇地一边转动一边瞅着,一粒粒都是饱满滚圆,充满了炽热的奶香气,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可她从来没吃过金色的豆子,很怕吃了就便秘。
“这个叫徐豌豆。”秋山月给她解释,“尝尝看,芝士烤徐豌豆很好吃的。”
“啊?这个就是传说中一粒豆子比金子还贵的徐豌豆?”
花音有些吃惊的望着手中这串香喷喷的美食,她看过《天际植物鉴赏》,里面记载了徐豌豆,乃是一个名叫徐长寿的奇人,原本经营着天际省口碑数一数二的拉面店,有一天心血来潮不想拉面了,跑去种地——冬去春来,还真被他种出一个稀有品种,他以自己的姓冠名,取名叫徐豌豆,还申请了专利,这个徐豌豆通体天然呈暗金色,口感还比一般的豌豆更加清脆香甜,因而受到无数富人的追捧,加上他秘而不宣的独家基因配方和雇佣了一个师的雇佣兵团来保护他的菜园,每年到了收获豌豆的季节,他总能收获到同等比重的金子。
秋山月笑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徐长寿后来生了个不肖子,叫徐香芋,本来以为他能继承家族荣耀,开发出更稀有的冠名品种来,结果这个徐香芋沉迷酒色,不但输光了他老爹的家产,连徐豌豆的配方都没守住,被人给偷了,后来就公开于世了,现在是个农民都会种徐豌豆,价格也就比牛肉稍微贵一点,你赶紧趁热尝尝。”
花音将信将疑,少年说的好像也对,毕竟她看的那本植物图鉴是战死者墓地里挖出来的,一个世纪前的版本。
花音就吃了一颗……然后她连着吃了一串两串……十八串。
秋山月逗她:“你这么能吃,去种地倒是不错。”
花音塞了一嘴徐豌豆还没咽下去只能唔唔唔地摇头。
少年戳她腮帮子鼓鼓的小脸颊:“不种地那你想干什么?学炼金?学法术?学神职?算了,去婆娑城剃度出家太可怕了,你还是学法术吧,我看你也很想学法术的样子,你要不要和我结婚,你就拥有公民身份了,到时想学什么学什么,让我教你也可以。”
噗!
花音嘴里的徐豌豆顿时噗噗噗噗连珠弹发地喷了出来,她瞪着满脸揶揄的少年:“开玩笑啊,我一个流民,教流民法术以及和流民通婚的人都要被驱逐的!”
“哇哇哇,我都说了,我是稀有民族哎!频临灭绝的秋山世家你知道嘛!要被保护起来的那种!和招财猫一样稀有的种族!和普通公民不一样!”秋山月像只猫咪一样蹦起来,连衣角碰到火堆了都没察觉,“限制他们的条条框框法律禁令,对我们都很宽松,不但宽松,福利还一大堆!天际省无数城市都在绞尽脑汁制造优厚待遇来吸引我们投靠呢!结个婚什么的,完全不成问题啊啊啊——我的斗篷!”
“一定要结婚吗?”
少年手忙脚乱扑火:“那当然。”
“可是你说风雨城法律不能把你怎么样,那你直接教我也可以的呀。”
“……喂喂喂,你不要这么机智啊!”
“对吧对吧哈哈哈!”
“对。”
两个熊孩子笑成一团,最后,秋山月正色道:“我现在确实不能教你法术,一个是法术原理有点复杂了一时间我也讲不好,二是风雨城法律虽说不能把我怎么样,但可以惩罚你,我必须给你一个足够安全的身份,嗯,我这里有个好主意。”
“你确定是好主意不是馊主意吗?”
“真的是好主意,你听我说!”少年掰着小姑娘的脑袋,他一双半指皮手套露出的十指,热乎乎地贴在她冰凉的小脸上,似乎有一种通电般的奇妙触感,她听到他说:“等今天回去,我写信给我爷爷让他认你做孙女,这样你就是我族人了,不管你以前从哪来往哪去,以后你处在稀有民族保护政策之下,你想去风雨城做法师,想去丰神郡做科学家,想去贤者城做炼金师,或者去江湖林做武术大师,甚至去婆娑城出家,想做一切都可以,福利待遇好的很呢,啊你应该……不会去剃光头的吧……”
花音并不知道秋山月心里对光头修女的阴影,她只是吃惊:“这样真的可以吗?会不会给你家人添麻烦?”
“放心不会的!”秋山月柔软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定,“我履行了家族里那些老不死们的遗愿,想必这点小小的要求,他们不会掀开棺材盖来打我。”
“……啊?”
“我爷爷早就过世了哇,不过呢,让他写点亲笔书信和签章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反正那些掉进公式里爬不出来的蠢狗法师都认不清的。”——而且已经伪造过很多次了,这句话秋山月咽在了肚子里。
少年狡黠而真诚的笑容让花音忽然有点害怕,即使,他说的那些,是她做梦都想要的。
“可是。”她望着他的眼睛,艰难而认真地说,“我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合适,一分付出一分收获,我不能什么都没有付出就拥有你的赠予,秋山月,很高兴认识你,但是我想靠我自己。”
“你付出了呀。”少年躲开她的视线,声音渐渐低下去,“我来天际省那么多年,原本陪我玩的朋友都走了,家里那些长辈,也一个个都骂我不务正业……你是现在唯一愿意陪我吃喝玩乐的人了,我很想,很想以后还能有这样的时光……”
这时,平原上忽然人声沸鼎起来。
“啊!你看那是什么!”花音遥指星空。
只见一艘庞然大物从夜空遥远处驶来,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平原上空。
地上的人们早已把各种相机、远光灯、摄像机对准了天空,法师们作为东道主,不要本钱似的往天上扔着照明术、清晰术、投影术……甚至有一些富裕的法师直接扔出了光耀大地,法术领域之中,源源不断的纯白光芒开始从地上一大片一大片地升腾而起。
夜幕下的雪原顿时辉亮如白昼。
花音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艘大型航母一样的白色大船,只不过飞在天上,隔着遥远的距离,船身的白色却给人一种身处云荒时代的古老气息,一看就是昂贵无比的稀有染料,船身上绘制着一圈圈华美富丽的金色花纹,那些花纹分别流转,自成法阵,那金色本身闪着花音从未见过的光泽,不用说,也是极稀有的染料,船上驾着巨大的风帆,风帆上绣着「雲㿟」两个古体字,迎风招展,延续千年的富贵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天际省最大的财团之一、掌握着风雨城一半经济命脉的云白世家。
“拿云荒白和辉耀金当油漆刷。”秋山月也看得咋舌,“不愧是首富,真的是奢侈啊,”他说,“别说辉耀金贵如钻石,要凑齐这个面积的云荒白染料,怕是风雨城十年的税收都不够。”
不但如此,花音还从秋山月口中听到,这种航母级的飞船,在云白财团手里,一共有七艘,每一艘都由各职业顶级高手坐镇,千年来往来各地行商宴客,连空中最危险的奇兽都不敢招惹他们。
那船舷和甲板上的布置,更显云白家族的财力,无数鳞次错落的浩夜烛火沿着将近三万平米的甲板整整排了两圈,花音在《天际材料大全》上见过这种蜡烛的制作材料——在世界极西的妄想海地界,海底万米深处的烛龙蛟身上提取得来,那是官方评定为S级的危险奇兽,一头烛龙蛟身上仅能提取出1克的浩夜结晶,天际省排名第一的「英雄史诗」染料组里的浩夜白,也是由浩夜晶体制作得来,无需吸收任何外界光源,就能在黑暗中永恒发光,不畏水,不畏风,做成蜡烛的话,一滴蜡油都比黄金贵重——花音大致算了下,这船上怕是有整整两万根的浩夜蜡烛,每一秒钟燃烧掉的费用简直不敢想象。
唯一与豪气冲天的船身所不符的,是甲板上仅站着大猫小猫两三只,皆作黑袍蒙面打扮,看上去并不是本地人,也不像是云白财团的商人,赫赫有名的首富云白雄等人都没有出现。
花音还在算着那些蜡烛要烧掉多少钱,又一头鲲鹏巨兽从云层中飞驰而来,规模比云白家的飞船都大了一轮,人群顿时爆发出更大的喧哗。
巨兽脊背上架着一个木制载人平台,千百面高大的彩旗在平台上散发着夺目的光彩,不过那颜色质量都比云荒白和辉耀金低了一筹,旗下数十人,老老小小一大群,清一色法袍斗篷,形色肃穆,倒像集体出门学习实践的,一众人安静地站立在夜幕阴影中,对比云白集团烧钱如流水的排场,他们显得要节俭低调的多,可地上围观人群并没有因为他们看上去略显寒酸而报以轻视,相反,潮水般的起哄声在平原上此起彼伏。
这是与云白财团分庭抗礼的天际省另一半经济命脉——兰奇世家。
“最古老也最富有的法师世家啊……”
花音在《战争与历史》上读到过对于兰奇世家的记载,他们是有「兰皇」美誉的上古智者兰奇布的后人,书上用“雍容端方、物华天宝”来形容这个历史悠久的法师世家,她望着天上的巨兽,目光根本不想挪动半寸,这一趟没白来啊她心想,简直大开眼界。
而在场的大部分围观者,包括花音身旁的秋山月,都对这场即将到来的世纪撕逼大战充满了期待,刚才一瞬间的失落,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喂,秋山。”花音戳戳她身旁兴奋不已的少年,“这些人都是来争夺你说的那啥,白角?那边树上连「世纪之交锋」的横幅都挂起来了,好多记者和摄像机啊,还有好多人举着自拍杆在抢位置直播呢……有这么期待的吗?”
秋山月嘿嘿直笑:“那是,你知道他们今天来抢白角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