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听雨楼出来,一路上南波万捂着屁股笑个不停:“回去我一定要告诉别人我放了个屁把雨见家的地板嘣出个洞来哈哈哈哈……”
没人理他。
南波万顾自笑:“喂,你这么扫他面子,他今晚要睡不着了啊,你说他会不会报复你啊,联盟政府那群土鳖都是他的追随者,决议厅的十一条狗也都和他一个鼻子通气,今天让他当个法师领袖,说不定明天就要宣布十二夜海是他风雨城的领土了。”
“然。”
“然?你也英雄所见略同?那咱们想想办法啊总不能让他嚣张……”
“并卵。”
“……”
换作当年,若是从初空嘴里听到这类字眼,南波万定会一口老血喷上天,但这些年来,在家里那只兔崽子叽叽喳喳的影响下,初空也稍微学得说两句人话了,甚至一改从前惜字如金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一亿金币的说话方式,现在的南波万无论听到什么,也不再觉得惊奇了。
正事已毕,天色将晚,白角尚待午夜,两人倒也不急,一路沿街散步,忽然南波万像见到新大陆一样,一头扎进街边一家童装店里流连忘返。
接着南波万的声音愉快地传出来:“草莓仔仔兔正版啊,你家兔崽子最喜欢的,你看你看,这件小斗篷多可爱!今年最后一版限量发售的正品了!那孩子可是念叨了好久的!诶!这还有条爆款小胖次!她最爱的水玉波点啊!快快快一起都给她买回去!哇,好香!草莓奶油味的!好香好香!”
初空冷冷道:“她自己会买。”
南波万挥着小胖次不肯松手:“买个屁啊你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连山寨都没人卖,我先付钱了啊,她一定很喜欢!”
初空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南波万抱着一堆送给陈小兔的衣服爱不释手,很快就引来店里更多少女少妇们的注目——
“女儿我们走,离那个变态远点,我们不买了,说不定每件都是他摸过的。”
“麻麻,你看,那大叔胡子老长了,还穿着草莓仔仔兔衣服,还是恋爱粉限量版噢,哇,还烧了一个洞噢,天知道他干了什么事。”
“哎你们看,这个人和课本上的南波万是不是长得很像?果然是个变态啊……”
……
在《天际名人录》里,以「麾下千军万马、几度叱咤风云、无限阳刚壮志、尽显男儿本色」来描绘的堂堂江湖领袖一代森罗霸主南波万,闻言娇躯一颤,赶紧捧着衣服飞快逃走了,唉,一个女娃两个爹,这生活着实不易!不易!
两人一路来到贸易街最繁华的地段,那家新开业的云白千斋分店就坐落在这里,已经是风雨城地界内的第六家分店了,分店门口悬挂着巨大的朴梓言代言海报,还有员工给顾客分发朴梓言亲笔签名的新年台历,有热闹的地方当然少不了南波万,他向初空介绍道:“来风雨城,别的地方可以不去,这云白千斋的招牌菜是一定要尝尝的,不然老子千里迢迢开车那是白来一趟了!”
在南波万的死缠烂打下,初空随他入了一个最上等的雅座,南波万叫了一桌子招牌菜,他吃的狼吞虎咽,一边赞不绝口:“虽然我江湖大王宫里什么都有,但这人间绝品,还真要到现场来吃才过瘾,哎?你不尝尝吗?斯文什么啊,你以为你来相亲的?”
一闹一静两个人,一个吃的大快朵颐,一个却碗筷不动,只安静地望着店内人来人往。
“很多流民。”
“啥?”南波万从一盘深海鳄龙翅中抬头,“你说店里的服务员啊?官商勾结呗,劳动力缺乏,禁令就形同虚设,这云白家族自天际省有史以来就根深叶大,哪里打仗就去哪里发财,上千年经营下来的财力摆在那里,他雨见敢说什么?云白雄随便赌个气,一年不交税,政府就得喝西北风去。哎,对了,话说回来,以他们的财力,何须拜托雨见去抢个绾虹染料,费时费心的,直接去拍卖行订一个不就得了?就算未经加工的原料难求,但他们有钱又有什么是买不到的?”
“怕是和我一个用处,才须雨见出手相助。”
“这染料兔崽子可是心心念念了好久,你不是抢去送她当新年礼物的?”
“当然不是。”
“那你用来干嘛?”
“要我说给你听?”
“别别别!”南波万见初空这副语气,赶紧摇头,“每次你要跟我说什么法术啊什么公式啊,我都听的一个头两个大,你还是别说了,省的我又被你嘲笑。”
与法术相关的一切,对南波万来说那都是天书一样,作为以武术立教的江湖林老大,法术只是他喝酒吹牛时的谈资,光是那些复杂苛刻的法术公式就足以让他头痛不已,他宁愿用拳脚解决问题而不是用繁复深奥的公式计算半天,如果拳脚解决不了——那就用金币解决。
“倒不是和法术相关。”初空依旧从雅座的窗弦望向楼下熙熙攘攘的店内顾客,以及那些端着杯盘来来往往的隐瞒了流民身份的服务员,她们大多是十七八岁的容貌年纪,却一个个都像被上满了发条的机器人,毫无情感也毫无生气,仿佛一具具都是提线木偶般。
南波万似也看出了什么,正好这时一个小姑娘来雅座端上酒菜,南波万故意拦下了她,抓着她的手左看右看,小姑娘既不做声也不挣扎,甚至依旧笑盈盈望着面前的两位顾客。
“奇了奇了!”南波万放了她回去,咋舌不已,“我以为都是灵匠级别的智能人偶呢,想不到竟是活生生的人,哎,我看她们好像集体被控制了一样啊,遇到心思不纯的客人,还不是怎么对她们都可以?难怪云白家的连锁饭店不停的开,生意还火爆的一比,原来还有这种生财之道在里头,呵呵。”
“不然你以为雨见愿意放这么多流民在城里做劳动力?”初空冷冷嘲讽道,“大范围的群体失心术覆盖下去,风雨城主才不怕起火。”
“我日,失心术?”南波万一个一听法术就头大的人,也知道那臭名昭著的失心术,二战时期幽暗城六十万赤枝大军,纵横无敌,赤枝军中超过半数就是被失心术控制的昔日强者,哪怕是他江湖林麾下战斗力最强的宗师级武术家军团碰上赤枝大军,都不敢硬拭其锋,“完全控制一个人心智的法术啊,我以为雨见最多装作不知道,原来是他在主张啊!”南波万想了想,很快也明白了,“不行!”他压低声音说,“这官商勾结太过分了,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这么一辈子入了贼窝吗?你能不能救救她们?”
初空不语,算是默许。
南波万便知道眼前这个冰冷寡言又浑身是刺的人身体里流着的血,是热的。
当年他在残阳港把这个人面目全非之身救起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血,他的灵魂,他一生要做的事情,一直都是热的。
南波万按下心头感慨,想起之前的话题:“你刚才说你要白角不是为了法术研究,那为了什么?”
“梦想乡。”初空不动声色,声音却在南波万的耳中响起,南波万知道能让初空动用法术跟他说话的内容,一定是他这个江湖林老大都不知道的秘密了。
初空说:“我半年前去了一趟知返河流域,在那里见了一位故人,他告诉了我一些铃仙族、还有纯白独角兽的往事。”
“二战以后就消失的铃仙一族?”南波万听着就张大了嘴,“我倒是听说过纯白独角兽最早就是铃仙族人繁育出来守护雾月谷的神兽,他们是雾月谷十八大世家里最神秘低调的一个,在二战中为了保卫家园几乎献出了倾族之力,铃仙公主都战死沙场,结果战争结束后全族落得个被逐的下场,一族上下老老小小都从雾月谷消失了,再没人见过他们,他们……和梦想乡有关系?”
初空说:“他们没有被逐,是自行离开雾月谷的,这几百年来我也想过他们去了庇护之地的可能性,却也是天边神话,渺渺空谈。直到那位故人亲口告诉我,他眼见铃仙族人的大船在知返河上西行远渡的场景。”
南波万眼前顿时浮现出一副烟波船舷随水去的画面,他不由神思向往:“这铃仙一族是被兰皇认定为「需要庇护之人」吗?才打开家门接纳他们,不然那么多翻山越岭掘地三尺的寻找者,又有哪个找到了啊?洛阳炎当年豪掷一亿金币,都没能挖出梦想乡的入口,弗兰迪亚(Frandia)的死灵法师余部更是在梦想乡旧址跪了半年,一堆老弱病残吐血三尺,也没见兰皇理过他们。”
“铃仙一族不需要庇护,他们应该是和梦想乡达成了某种约定。”初空说,语气竟有些唏嘘,“当年兰皇凭大智慧大毅力,在翠玉海以南的荒芜山脉开辟庇护圣地梦想乡,二战之后他又一怒之下用大虚无术带着整个圣地避世远遁,斩断了梦想乡与天际大陆的联系,从此只有真正需要庇护的人才能得见入口,那是我也找不到的地方,我要白角是为了寻找铃仙族人的线索,铃仙族人以预言术著称,白角没有被带去梦想乡,留在世间总归有一番用意,如果能寻到它们的行踪痕迹,那寻找梦想乡就有些眉目了。”
“你找梦想乡干嘛?”南波万满脸奇怪,“别告诉我是小兔崽子想去玩,或者是你想找兰皇单挑?那可是远古时代法师先驱第一人啊,天际省排名第一的生死交界法杖也在他手上,我擦,你不会想去抢他的法杖吧?”
说到这里,南波万替那位兰皇抹了把汗,以面前这个人的实力,要是真打上门去,还未必会输。
“我只想跟他借用。”初空冷冷道,“一是为了生死交界,二是为了大虚无术的架构公式,三是想知道铃仙族和兰皇约定了什么内容,如果我的判断没错,那正是我计划里的最后一块拼图了。”
“原来是这样。”南波万若有所思地点头,“你倒是很久没跟我说过这么长的话了,受教受教。”他不由又感慨道,“梦想乡消失九百多年了,好像只是睡一觉做个梦,好像又过了几辈子发生了无数事情,这天际省的岁月,轻如鸿羽,也重如寒山啊……”
扳着手指数一数,这近千年的时光竟也就这么风云流水地过来了,南波万回想着千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初空又是什么模样。
那时候,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旦夕间便如火燎原。风雨城、灿烂海域、贤者城、启明城、大光明境统一了东方战线;丰神郡、时空城、幽暗城、狂欢城、明日城、钢城北都结为西北联盟;春和、夏目、秋山、冬流、日时、月相、花迷、蝉羽、神隐、西原、雪川、樱野、东方、晚香、神玉、铃仙、海棠、明石等十八个雾月谷古老世家独自入世收割;闪耀国、翠玉海、龙宿高地、夏因圣地、江湖林等各方势力保持中立不参战。
他南波万就是没参战的那位江湖林老大,一看形势,就果断宣布中立了,一边维持中立一边大发战争财,加上在更早时候一战时期的积累,最后江湖林上上下下,每个人都数金币数到手软,那时候天际省还没有官方银行,他便把江湖林以南的残阳港湾开辟成他的后花园用来堆放金币,他最有钱的时候,他的金币几乎多到可以用来填海。
有一天,他在金币堆里游泳时候,海浪把一个人冲上了岸——这个人裹在一件破烂不堪的长袍里,依稀能辨认出是初级法师常穿的廉价制式,而长袍里的身体手足皆断,血肉模糊,容貌具毁,奄奄一息,像是在一场巨大的爆炸中逃出,又像是被一种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所贯穿,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只有颤动蜷曲的手指证明着他的存活和痛楚。
这个人捡回了命,养好了伤,能下地行动后,第一件“报答”南波万的事情,就是用一个大型收纳术帮他把海湾里的金币都收了起来,那日南波万外出归来一瞧后院空空如也,他第一反应是被抢劫了,吓的差点尿了一裤子,一世心血付诸东流大概就是这种心情……
数年后,这个人于残阳港以南、被誉为“人类绝地”的十二夜海上开辟疆土,收养流民,传道解惑,教化众生,开创本源法师流派,从传统元素法师中独立出去,被万千信徒奉为瀚海十二夜领主。
这个人有着不可一世的骄傲,有着凌然恃才的自负,这个人把联盟政府权贵上下都得罪了一个遍,人家却不得不承认他是本纪元最伟大的法师。
这个人隐忍、固执、刻薄、缄默,有着世上最纯粹的灵魂,也是世上最孤独的人。
这个人现在与他对坐在雅座桌前,笼罩在微笑面具之后,一身法力气息尽数敛去,与普通人无异,他的低调不争、他的一腔赤血与毕生所求,千年来从未改变,也从未讲给南波万以外的第二个人听。
南波万把这个人当做挚友,却依然很难懂他。
南波万把这称为“智力所限”,他不是没想过提升自己,自风雨学院创立以来,南波万不止一次拜访过霸太多、王太少两位校长,甚至不惜放下自己威名赫赫的江湖林老大身份,企图能在学校混个旁听名额,多少听学些东西,这样他日后与初空说起话来就不会显得自己太弱智……
可惜两位校长都是老实人,无论如何都不为南波万的金币所动,非要他像普通学子一样通过入学考试考进来,南波万当然是考不过的,100分里能蒙个5分不错了,又不好意思把这种事情告诉初空,也不想让别人去替他考试,只能背地里拐弯抹角的去开后门,企图在法师社会里拥有一席之地。
好不容易人家教委答应把南波万写进教材里,一晃就一百多年过去,南波万还没和两位校长深入交流一番,就传出了他俩被杀害的消息。
南波万想起这事就很是难过,忍不住对初空提起:“听说霸太多和王太少是同一天死的,唉可怜这两老儿,一个我的厚礼还没收下,一个等着喝我的喜酒,居然就这么嗝屁了,听说连灰都没剩下,你不觉得奇怪吗?要把一个活人彻彻底底的抹去都难,何况是他们这种级别的法师,半只脚都已经在七阶的门槛里了,这世上除了你,好像没什么人毫无声息的干掉他们吧,雨见肯定做不到,难道真是意外事故?”
“还有两术。”初空说,“大寂灭术,大复仇术。”
南波万重重咽下一口来自极北雪漠之地的寒玉龙胆酒,这酒分量极少,却售价三百个金币,寻常人根本喝不起,初空对美食毫无兴趣,于是便宜了南波万,酒味道自然是极好的,南波万呵着酒气,砸吧着嘴,然后思索着说:“你是指……花辞树那个疯子?我记得你给我讲过,大复仇术需要对风暗两系都掌控到极致才能使用,单单是暗一系,当年所有的资料和技术都被兰皇带去梦想乡封存起来了,现今世上连五阶暗法师都不见一个,这大复仇术也就是个理论上的东西,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大寂灭术了,大寂灭术古往今来就只有花辞树能用,可他不是被抓有五十多年了吗?这次真的让他越狱出来了?联盟吃的是屎吗?”
初空不置可否的声音:“难道还吃别的?”
“……”南波万拿着筷子,放也不是,吃也不是。
“花辞树确有报仇的理由,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不会是他。”初空说着,摸摸下巴,像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六星以上的科学家或者炼金师,再配上足够高阶的法师,应该也能做到。”
“我擦,你是在怀疑……?”
并不理会南波万好奇心泛滥的追问,初空的神色隐藏在面具之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南波万很快吃饱喝足,他望着满桌的好酒好菜,许多还是一筷未动的,他心疼道:“你好歹也吃点,跟我见外什么啊?你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什么好吃的都没有,你也不闷得慌,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你知道吗?”
说罢他伸手要给初空倒酒,这时隔壁贵宾房传来的一声巨大的锤击声以及紧接着无数杯盘摔落破碎的声音打断了南波万的动作。
只听一阵男人的怒骂从隔壁传来,雄浑有力,带着腾腾的火:“我说不行就不行!你不要命了!”
又一阵女孩的高分贝尖叫:“我今年必须要上学!你管不着!”
“明年不行吗!等安全了再说!晚一年又不会死!”
“会死!你就是故意要拆散我和风如年!他都已经通过四阶法师考试了!下学期就去时空城做交换生了!留学回来之后还要去死亡沙漠服役三年,我哪里还见得着他啊!我不管!我就要今年去上学!”
“一个区区司法部长的儿子,值得你这么惦记?那么多联盟长老家族来求亲,老子都没答应呢,看来老子真是把你宠坏了!非是要打你一顿才肯听话……”
“你!你敢!你敢打我我就告诉我妈你和小鸟丸开房的事!你信不信我妈去把她直播间都炸了!”
——啪!
打耳光的声音,然后是更多杯盘被摔破,男人和女孩在隔壁大吵起来。
南波万听了一会,眯着精光四射的小眼睛:“这声音听起来倒是耳熟。”
初空点头:“云白雄。”
“估计那女娃就是云白雪了,云白雄对他的掌上明珠倒是挺狠的,说打就打啊,嘿嘿,不过对这新店倒是有点重视啊,父女俩都在这了。”南波万一副看热闹不嫌大的嘴脸,“想不到啊,风飞扬的儿子竟然和云白家的千金是老相好,哎,风飞扬你知道吧,联盟司法部部长,刚上任没几年呢,说要立志做个清官,结果屁股坐的一点都不稳,他儿子风如年是风雨学院的FTF队长,还挺有名气的,你看今年的比赛了吗?”
初空毫无意外的回答:“没有。”
“……”南波万顿时扫兴,不过多年来他也习惯了,“风如年本身实力是挺强的,”南波万叹道,“可惜被四个猪队友坑惨了,淘汰了也是好事,我们巫黛就不用在八强赛碰到他们,上一届风如年的老队友还在的时候,巫黛碰到他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啊。”
南波万说着,指了指自己胸前衣服的大洞,又对初空道:“今年我们小黛黛第一次进八强,你一定要陪我去现场给她加油啊,就当赔我这件新衣服了啊!妈的,全天际省只有十件,虽然说吧,是小兔崽子逼我穿的,但总归是限量版啊,竟然给你的火狗挠坏了……”
“可以。”
南波万:“……”
南波万颇有些受宠若惊:“我倒是没想到你对于这种你素来认为是极度无聊的事情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初空微微扬起脸,不置可否,从某个角度看过去,即使带着普普通通的微笑面具的他,夕照下的轮廓也是十分好看,仿佛面具背后就应该有一副天赐般精致优雅的眉眼——南波万当年,也是眼见着他这样子微微扬着脸,出现在披星戴月的花辞树面前。
南波万不由感叹:“我记得花辞树从前挺崇拜你的。”
“……嗯。”
“他也真是作孽。”南波万唉了一声,“如果没发生那件事情,他早该是首席大主教了,结果一朝发疯,前途丧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啊,为了爱情放弃一切的男人,不知该可怜他还是表扬他。”
“你自己也做了同样的选择。”
面具之后是初空冰冷的声音,而冬日傍晚的阳光透过蝉羽色的百叶窗,被分成一道道照在骨白色的面具油彩之上,那是一个友善却毫无温度的微笑。
初空最后说:“我一直在想的一点,毁灭海底的灰烬监狱……我都难以应付的地方,花辞树一个人是怎么逃出去的?”
显然,这个问题南波万是回答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