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喜庙外的旁门中人都还没有真正露面，但瘦人好像知道他们藏身的地方，冲着大门朝外摇了摇头，说：“不管他七门还是八门，这娃子对我有点恩惠，今天这件事情，就这样罢了吧，你们要还念着我的一点脸面，就此收手，如何？”
“老苟！你糊涂了！”喜庙外终于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对方把声音压的很低，但语气里有一种威胁般的警告：“这是佛爷点名要的人！今儿个咱们把人放了，佛爷怪罪下来，你兜着？”
“佛爷……”
瘦人听到对方的话，忍不住就微微打了个冷战，我站在瘦人身后，也听的明明白白。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佛爷”这个称呼了，第一次被药神庙的大汉抓到的时候，他们交谈之间也隐隐透出了“佛爷”的名头。我虽然长在河边，但不是江湖人，他们所说的佛爷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我一无所知，不过从交谈以及瘦人的神色来看，佛爷恐怕也是个狠角色。
“我说你们这些个人啊，当真是没治了。”瘦人神色中的惊慌，一瞬而过，接着就摇摇头：“三十六旁门有那一点不如别人了？倒退多少年，个个都是英雄好汉，怎么如今听见佛爷就吓的要尿裤子？你们的血性呢？不怕丢了自己先人的脸吗？”
瘦人这番话说的虽然粗俗，但透着一股铮铮硬气，喜庙外的人顿时哑口无言，不知道是当真羞愧了，还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老苟啊，不管怎么说，咱们大伙，也只是想保住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走一山说一山，如今，河滩是佛爷的天下。”过了许久，喜庙外才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今儿这个面子，咱们真的不敢给。”
“这么说，是要跟我动手喽？”瘦人一抖身子，他只有八九十斤，瘦的一把干柴似的，可是此时此刻挡在我身前，却如同一座雄山，寸步不让。
我有一点疑惑，有一点不解，这个瘦人和喜庙外的旁门，肯定是认识的，而且交情不浅，否则也不会说什么给不给面子的话。不管我过去对三十六旁门是否了解，但从沙千嘴里听到一些事情，让我对他们的印象极差。那句俚语里的三个人，都是三十六旁门的死对头，三个人里，有一个是我爹，我爹的死对头，一定不是好人。
但这个瘦人，却让我的念头动摇了，我也说不清楚，他当真是古道热肠，路见不平，甚或是有什么别的阴谋，可是此时此刻，我和沙千只是笼中鸟，没有任何办法。
“老苟，兄弟们劝你一句，今儿个来这里的，足足十多家，你功夫好，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不要为了互不相干的人，坏了咱们的情义。”
瘦人挡在身前和喜庙外的人周旋，沙千在后头拉了拉我的手，眼神转来转去，像是要说什么，可是我也看不懂，比划了半天，他就过来跟我咬耳朵。
“这个，这个是旁门的人！”沙千朝瘦人悄悄努了努嘴：“旁门的！”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和我想的差不多，瘦人果然是三十六旁门的人，他们是在搞什么？里应外合？但想来想去，对方占据着绝对的主动和上风，用不着这么做。
“不是。”沙千看见我在冥思苦想，知道我心里犯疑了，又急忙冲我摆摆手：“他是旁门的人，不过不是坏人，他是神卦门的。”
三十六旁门里的家族或者门派，至少都有一样独到的本事，他们就靠着这些本事在河滩立足。神卦门是三十六旁门里比较特殊的一支，是个门派，也是个家族。旁门里的家族门派一般都拼命的招揽门徒，扩大自己的势力，但神卦门一向父子相传，从不收受外人。在河滩的江湖习惯里，家族或者门派的最高领导者，被称为“掌灯”，神卦门这一家，姓苟。
这个被旁门人称呼为老苟的瘦人，看着年纪，很可能就是神卦门这一代的掌灯。尽管是三十六旁门中的一员，但神卦门的门规很严，严禁家族里的人在外面惹是生非。所以历史上几次大的波折，让三十六旁门兴衰交替，却始终没有波及过神卦门。他们的名声挺好，不恃强凌弱，一直安安分分的操持祖传的手艺，靠占卜推演为生，行走四方。
“你们都知道，我从不欠人人情。”瘦人慢慢的朝后退了一步，仰头冲着外面说道：“今天的事，你们定个章程，给我这个薄面，我感激不尽，真的不给，那我只能得罪了。”
说着话，瘦人悄悄转过身，对着我轻轻的一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句话都没说，可他的意思，我仿佛看得懂。他在告诉我，喜庙外的人，估计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瘦人的话说完，喜庙外面沉寂了，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几道人影一闪而过。老苟在三十六旁门里一直行事低调，不过神卦门的文王六十四卦灵验无双，能推过去未来事，旁门的人本身就对那些扶乩之类的东西很信，不管是谁，难免会有解不开的事情去找老苟推演，所以老苟在旁门里的人缘着实不差，他在这里硬顶着不让外头的人进来，对方顿时犯难了，估计是凑在一起商议。
“他们人多，眼下是真的没法子了。”骨瘦如柴的老苟抬眼瞥瞥喜庙外的夜色，小声对我们说：“落到他们手里，你们必然没命，跟着我，硬冲出去吧。”
果然，老苟的话刚一说完，那道苍老的声音又从喜庙外传了进来：“老苟啊，不是不给你面子，这个面子，咱们实在给不起，你罢手不管，咱们还是好兄弟，你若一意孤行，那……”
“来吧。”老苟面不改色，两条纤细的胳膊一振，顿时发出一连串骨节劈啪作响的声音，声音连绵不绝，仿佛铁锅炒豆子。
传说，占卜算命的人，如果有真本事，那么他们就能推演出一些凡人不能知晓的隐秘，这些隐秘，就是平常所说的天机。天机不可泄露，有些算命先生经不住他人苦苦哀求，把天机泄露出去，将会遭到天谴，遭到报应，小到断胳膊断腿，大到天打雷劈，都不是没有的事。神卦门的家传神卦，在河滩独一无二，所以苟氏一门，大多从小就苦练外功，为了能在以后的波折里多一分保命的机会。老苟瘦，但功夫真的不含糊。
“跟紧我，一步也不要落下！”老苟为人很是干脆，知道今天这一场恶斗是避免不了了，立即就准备动手，喜庙外的人肯定很多，老苟功夫再好，也不可能护着我们两个人，为今之计，只有抢先一步，从重重包围之中冲出去，才有一点希望。
呼……
话音一落，老苟就好像一阵旋风，唰的从喜庙猛冲了出去，我和沙千紧随其后。喜庙外看不到一个人影，但是老苟的双脚刚一跨出门槛，沉寂的暗夜就好像突然炸锅了一样，至少二三十道人影嗖嗖的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想把我们重新逼回喜庙里头。
“让开！”老苟一甩衣襟，喝声如雷，他是用了全力了，我和沙千跟在他身后，能看见他光秃秃的脑袋上面，仿佛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淡淡的红光。传闻中，这就是人的阳火，等同于阳气，阳火一般情况下是肉眼无法观察到的，即便很有经验的大夫，也只能通过望闻问切来判断，但老苟的阳火，已经冲出顶门了，这是阳火旺盛到了极点的象征。
嘭……
老苟双拳齐出，挡在前面的两个精壮大汉几乎被老苟双拳齐齐的打了出去。老苟本身就是旁门中人，跟三十六旁门诸家都有过来往，旁门秘术对外人可能有用，但在老苟面前，用处不大，想拦住他，只能靠人。
老苟打翻面前两个大汉，朝前跑了两步，但仅仅两步之后，又被人截住了。喜庙外那二十多条人影前后把我们围住，与此同时，围在喜庙附近的所有人全部朝这里涌来。他们之前判断，我爹，或者是唐云天和庞雷山，很可能也在我们附近，所以调动了大批人手，如今这些人，全部都奔着老苟来了。
“老苟！别逼兄弟们动手！”
老苟不答话，周围到处都是人，答话的时间都没有，他只是闷着头朝前打，想杀出一条血路。周围的旁门人本来顾忌着老苟的身份，而且其中有一些也确实受过老苟的指点，所以围攻之间都畏手畏脚，不敢动全力。
“你们在这里磨洋工？”纸人阴测测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将来让佛爷知道了，你们还活不活了？”
佛爷这个名头，仿佛对所有旁门人来说，是种隐然的震慑，纸人的话一说完，围攻老苟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攻势顿时猛烈起来。
老苟身躯如电，又快又强劲，嘭嘭嘭的把挡在前面的人一口气打倒了七八个，但对方人数太多了，我跟在他身后，心里渐渐被揪的很紧，因为我能察觉到，老苟即便全力而为，也不可能保着我们全身而退。
嘭……
我和沙千帮不上什么忙，全靠老苟在左右冲杀，但他难以面面俱到，尤其是纸人威胁了众人之后，所有人都硬着头皮加紧攻击，老苟的压力越来越大，一个不留神，后背重重挨了一棍。
他肯定从小就苦熬外功的，但是这一棍子的力道不止百斤，老苟被打的一个踉跄，险些喘不过气，白里泛青的面庞一下子殷红一片。
“你们两个，朝前跑，什么都不要管！朝前跑！”老苟一转身，憋着嗓子眼里将要喷出的一口血，一抖胳膊，把面前的人打退，然后揪着我和沙千，用力朝前一推。
紧接着，老苟的左手五根手指飞速的颤动着，圆睁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不等旁边的旁门中人再次围拢，半空唰的闪起了一道耀眼的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