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处理“国”和“家”的问题方面,朱元璋算得上是处理得最好的一个。通过封王建藩,朱元璋把“国”和“家”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使“国”变成了“家”,使“家”变成了“国”,“国”和“家”真正变成了一个“国家”。不但巩固和加强了朱氏家族的统治,而且使朱氏家族的统治也演变成了国家的统治。
为了确保朱明王朝千秋万代地统治下去,朱元璋一方面加强君主专制统治,把军政大权牢牢地掌握在皇帝一人手中,另一方面,想方设法加强皇室本身的力量,其具体的办法就是分封诸王。从洪武三年(1370年)开始,他分三次把自己的24个儿子和1个孙子都封为亲王,分驻全国各战略要地,想通过他们来屏藩王室。朱元璋说:“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朕非私其亲,乃遵古先哲王之制,为久安长治之计”。(《明太祖实录》卷五一)群臣对此自然都不敢反对,逢迎朱元璋是“封建诸王,以卫宗社,天下万世之公议”。
元朝有户领分封制度,这种制度实际上是源于蒙古时期对战争中俘获的人口、财产的分配。元代诸王主要是从封地分取赋税收入,并非裂土为王。朱元璋继承元朝旧制而有所损益,明代藩王“列爵而不临民,分藩而不锡土”(《明史稿》列传三,诸王)。诸王虽分封各地,拥有爵位,但藩府之外,没有封地和臣民。由朝廷颁给“宗禄”。除宁王、燕王、晋王拥军防边外,其余诸王只能拥有少数护卫军。在朱元璋看来,分封皇室子孙控驭各地,防止外姓臣僚跋扈,便足以“外卫边陲,内资夹辅”,使国家固若金汤,而长久之计,莫过于此了。
明初封建诸王除了屏藩国家之外,还要对付残存的北元势力。所以,朱元璋赋予了某些藩王带兵统军的大权,分封习兵事的皇子于北边军事要地,皆预军务,习称“塞王”。他们中间的诸如燕王朱棣等人在长期的军事活动中得到应有的锻炼,军事指挥才能日益提高,而政治野心也随之膨胀起来。
朱元璋虽然分封诸王,但是对诸王的要求一直是很严格的,所以,诸王尽管权力比较大,然而对于朱元璋一直都是敬畏有加的。朱元璋作为他们的父亲和皇上,也自然很难站在另外的角度来考虑诸王对于国家的某种潜在威胁。然而,有识之士对此却是洞若观火,明初著名能臣卓敬、叶伯巨等就曾先后上书过分封的弊端。
卓敬说:“京师,天下视效。陛下于诸王不早辨等威,而使服饰与太子埒,嫡庶相乱,尊卑无序,何以令天下?”而叶伯巨的论证就更加理论化了。早在洪武九年(1376年),训导叶伯巨就“应诏陈言”,极论朱元璋“分封太侈”的隐患:“《传》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国家惩宋、元孤立,宗室不竟之弊,秦、晋、燕、齐、梁、楚、吴、闽诸国,各尽其地而封之,都城宫室之制,广狭大小,亚于天子之都,赐之以甲兵卫士之盛,臣恐数世之后,尾大不掉。然后削之地而夺之权则起其怨,如汉之七国,晋之诸王。否则恃险争衡,否则拥众入朝,甚则缘间而起,防之无及也。”
在点明了诸侯藩王尾大不掉的隐忧之后,叶伯巨进一步力排众议,深入分析了“疏不间亲”论点的害处:“今议者曰‘诸王皆天子亲子也,皆皇太子亲也’。何不摭汉、晋之事以观之乎?孝景皇帝,汉高帝之孙也。七国之王,皆景帝之同宗又兄弟子孙也。当时一削其地,则构兵西向。晋之诸王,皆武帝之亲子孙也。易世之后,迭相拥兵,以危皇室,遂成五胡云扰之患。由此言之,分封逾制,祸患立生。援古记今,昭昭然矣。”
在举出了西汉“七国之乱”和西晋“八王之乱”的鲜明例证后,叶伯巨还在奏表中为朱元璋出主意:“昔贾谊劝汉文帝早分诸国之地,空之以待诸王子孙,谓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无邪心。愿诸王未国之先,节其都邑之制,减其卫兵,限其疆里,亦以待封诸王之子孙。此制一定,然后诸王有圣贤之德行者,入为辅相,其余世为藩辅,可以与国同休,世世无穷矣!”
然而,此奏章却激怒了朱元璋,他认为叶伯巨居心叵测,离间皇室,马上将叶伯巨从家中逮入大狱,拷打至死。此后,就分封诸王之事再无敢言者。
叶伯巨的远见在后来得到了充分的证实。其实,就朱元璋自己而言,他也不是不知道分封的利弊所在,然而由于他地位的特殊,所以他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如何之大,直到卓敬等人一再指出后,他也不得不承认“尔言是,朕虑未及此”。当时朱元璋肯定也知道会有这种后果,但是为什么他还这么做呢?或许朱元璋是这么想的:让自己的儿子割据一方,即使发起战争,也还是自己的子孙当皇帝,总比别人抢去要好得多。而这也直接导致了他选择的接班人被自己的儿子抢走了皇位,酿就了靖难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