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贴

程校长是山东人，南来已有数十年，我记得他常来家里做锅贴给我们吃。对一个吃惯炒粿条和虾面的孩子，锅贴是很新奇的味儿，所以印象特别深刻。程校长的锅贴，皮薄干脆，中间酿着的肉团子，摇起咚咚有声，蘸上浙醋，美味非常。

南洋的中文教育制度日渐变化，程校长不以为然，但亦默默耕耘。他的妻子的年纪比他小很多，甜甜的微笑，慧淑，以前是他的学生，对她的先生，她一直没有改过口地称为程校长。

工作之余，程校长有个兴趣，那便是变魔术。他无师自通，看着书照学，也很有成就，许多难变的魔术他都能表演，让我们一群儿童，有时看得惊叹，有时看得哈哈大笑。一天，程校长忽然宣布他不教书了。大家劝他留下来，他很固执地摇头，问他要干什么，他说：“最多，回内地去！”

带着些微薄的积蓄，程校长和他太太告别亲友，便上路了。

据说程校长到了老家，老家已面目全非，亲戚们见他手头不阔，也少来往。

干部问道：“你能干些什么？”程校长想了想：“我会变戏法。”

之后，他和他的爱人，背着笨重木箱，到处漂流，给部队表演他的魔术。

渐渐的，掌声少了，大家也看腻了。

他太太一直当他的助手，怪罪在自己身上：“校长，是不是因为我老了？”

程校长摇摇头。

“要不要我替你去找个年轻的女同志代替，校长？”

程校长摇摇头。

当晚，程校长又做锅贴，他太太吃了：“校长，为什么味道苦苦的？”

程校长自己也吃了一口：“不会嘛，还不是和以前做的一样？”

从此，我们再也没有听过程校长的消息。今天到北方菜馆，忽然又想起他做的锅贴，摇起肉馅子，可没有咚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