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理发,不是跑到印度师傅那里去修,就是去给海南人剪。
中国理发铺子的招牌真怪,左边开了一家叫“知者来”。生意一好,右边马上跟着另一家,叫“就头看”。
一推门,哎的一声,生了锈的弹簧好像在骂你。客人真多,坐在有臭虫的硬板凳上等。哪里有什么八卦周刊?报纸都没有一张。
等、等、等,已经老半天了,风扇把剪下来的细头发吹进鼻子,大声打喷嚏,四五个剃头佬一齐转过头来睁大眼睛瞪着我,只好把头缩到脖子里去。
摇着脚,东张西望。见一支支的赤裸灯泡,原来是挖耳朵用的,理发匠用那几根毛已发黄的东西替客人掘宝藏。哇!岂不会把耳朵挖出脓来?
轮到我了,那家伙把一块木板放在椅子的两个把手上,我乖乖地爬上椅子。先用一块像挂图一样的白布包着你,往颈顶上一箍,差点没有把人弄到窒息。
再来是用大粉扑,噼噼啪啪地乱涂一顿,白粉纷飞,那个难嗅的味道,到现在还是忘不了。
接着他拿了一支发钳,吱吱喳喳地在我的后脑剪一圈,声音就像用金属物在玻璃上刮那么难听,牙肉都酸掉。剪得来一个快,夹住你的发根也不管,往上一拔,痛得眼泪掉下来。
不知不觉中,小毛发自动地钻到你的身上,刺得浑身又痛又痒,刚要摆脱它们,那剃头佬又大力地把你的头一按,比电影中的大胖子、露胸毛的刽子手还要凶。
好歹等他剪完,照镜子一看,哇,和哥伦比亚的三傻短片的那个“模亚”一样,一个西瓜头。
走出店铺,看到街边坐了一个人,理发匠为他“就地正法”。
想想,唉,自己算是付得起钱进铺子的人,心里好过一点。
警察来抓人,无牌剃头师走路,客人的头只理了一半,呱呱大叫。理发匠边跑边说:“明天再来,不收你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