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他踩着木板下了楼梯,身形挺拔,脚步不疾不徐,店小二在楼下笑着招呼道:"公子下次再来!"
他回了个笑脸,一如来时般模样,不多时便融入进了人海。
阁楼之上,一个黑影一闪而入,"主上!"他跪下,"主上既已经动了杀机,那此人就不当留!"话未说完,纸团如腊月寒冰直直向着黑衣人的额头砸来,黑衣人也不闪躲,一副泠然的模样,大有一股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气概。
"砰!"纸团滚落在地,在黑色人的额头之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刻印。
"董卓多谢主上不杀之恩!"名叫董卓的黑衣人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主上凭着那小子的一本书便认定有他有雄韬伟略,经纶之治,属下不敢妄言,可若有一天属下发现那小子有私心,定然第一个杀了他!"董卓努力压抑住身体內似迸发的气息,行了礼,便从窗户一掠,没有踪影。
"盛世蝼蚁,人世蜉蝣!"帘后之人发出一道低不可闻的叹息。
窗外是叫卖声不绝的大道,个子有些高的青年男子,顺着人群终于走到相府的后门的巷口,他靠着墙壁闭着眼,顺着凹凸不平的墙滑坐下来,额头上早已经布满粒状大小的汗珠,他抬着头,顺着下颌滑落进衣禁,闻不可息。
入秋的清晨,微风一吹,此时只觉得浑身冰冷,他跟在那人身边数年,那声手指与桌子上的碰撞之声,看似如同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是帘后之人最后的耐心。
那人是在疑他怪他告诫他,既然承人之恩,便需承其职。
杀人与无形,是这几年他跟在他身边,看到的最狠的一招,也是他打心底最憎恨的一招。
这些年,他在相府虽面上是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可这数年来,见那嫡女也不过数面,只不过每次见面,都会让他刮目相看。
他从怀中将蓝皮书拿出,上面《纵横捭阖》的字样印入眼帘,书本有些泛黄,已经被他怀中汗渍印衬出点点湿意。
里面是自己最熟悉的字迹,让文晟敏眼前一亮的是,那字迹之旁有朱红色的圈圈点点,一一注释或补充。
突然他像疯了一般,翻找着这本书,每翻一页,面上惊愕的就又多一分,他坐在地上大半个时辰,纸张的脆声,回荡着有些僻静的小巷,终于翻到最后一页,朱红色的涓秀甚至在后面做了补充,文晟敏的神情有些颓然,又莞尔一笑,一双大眼里似有些东西不一样,夹杂着一种卓然凌越的看透豁达,还有一丝淡然。
他嘴角带着一抹自嘲,许是那人是宫中之人又如何,杀人于无形又如何,浮生在世,他本就是漂零在世间的一叶孤舟,正如他刚刚表明之心所说,知遇之恩,莫敢难忘。
他低喃着最后两句,
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
他拍拍身上的灰尘,将那本书护在胸心,向着林府的后门走去,身形坦然,今日该去催催那相女读读书啦。
昏暗潮湿的暗牢中,将外界的一切喧嚣全部隔绝,安甯臣有些艰难的睁开眼,昏黄的油灯下,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燎具,宛如他曾在书中所看的阴曹地府一般,又晕了过去。
不远处身上背了一把剑的男子,忍不住讥笑道:"殿下,这样胆小如鼠的男人,恐怕知道也只有这些了!"
面前男人面脸阴沉,眉心紧蹙,一双凤眼的冷厉在灯火下,又冷一些。
苏煜站在那里依旧不动,冷声道:"泼醒他!"
"是!"木添对苏煜的命令从未否决过,更何况像这样腌臜龌蹉之人,就算死一百次也不足惜,他看着侍卫抬过来的足有一人之高的大木桶,看了一眼有些浑浊的水,用手指轻点放在嘴巴里尝了尝,一股浓烈的咸味充斥着整个舌尖,木添面不改色示意侍卫向后退了一步,单只手不费吹灰之力将桶中的水尽数倒入安甯臣身上。
安甯臣痛的哇哇大叫,浑身如同撕心一般的痛疼,丝毫不顾那边断了的手臂,在稻草上翻滚着,浑身血肉模糊跪在地上对着阴影处的男人求饶道:"大人,草民确实不知啊,是王箬青那个贱人告诉我只要在那巷口之处等着,林静苒便会过来,只要我污了她的身子,林相定然会让我做他的乘龙快婿!"分不清眼泪还是鼻涕,浑身上心噬心骨的疼痛,安甯臣现在心里恨不得将王箬青千刀万剐,他咬牙切齿道:"都是王箬青,王箬青害我的啊,是她憎恨林静苒,其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听到林静苒三个字,苏煜的心又是一颤,那双看似沉着无双,水汽氤氲的眸子,那一晚是那么无助的看着他。
"将他另一只手跺了喂狗!"压住心中的痛楚,他转过身漠然道。
身后是撕心裂肺的嚎叫声,金丝绒靴踏着阶梯一步步而上,暗牢守门的侍卫将门打开,陡然的光亮从外面射进来,苏煜凤眸轻闭,脚步稍顿,将眼眸中一房心事压在心中,不到片刻便眼神清明,无欲无求的走了出去。
木添跟着他的身后,看了一眼苏煜,终于开口问道:"殿下心中是否已经有了答案?"
苏煜轻轻摇了摇头,"本王自小便生于深宫,见惯了各种暗地里的手段,现在宫中的繁华可都是那些人的尸体堆积起来的,"他目光深沉的看着不远处,"这次的事情指向太明显,王箬青是五哥将要过门的妾室,赵雅茹又是本王未过门的侧妃,明里暗里,本王和五哥都脱不了干系,可是赵家姐妹所做之事,又怎么能瞒过太后?本王这个祖母一向对五哥格外的偏爱,所以这里定然又太后和五哥的默许,至于原因估计都是针对本王的!但是,"他话峰一转,"太后和五哥,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杀本王!"那场暗杀,目的性不明显,却刀刀想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