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的汉阳城,桂花馨香铺满了一地,林静苒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车轮一圈圈转动,发出与青石砖碰撞的声音,窗外车水马龙,喧闹声不绝于耳,此时她的心却静的出奇。
马车走的道,正是通往皇宫的路,农历八月十二正是太后的寿辰,大夏天子重孝,特设寿宴,命百官携家眷参加。
前世中,她虽身为相府嫡女,但自小没了母亲,又不与外人亲近,总是和王箬青呆在落霞院里,即使贪玩想出去,也只是跟在王箬青的身后。
女孩儿最爱美的年纪,王箬青总是给她搭配最暗沉的色调,和厚重的粉脂,长此以往,看到旁人光鲜亮丽,她总是自惭外貌,做什么也都是低着头,畏手畏脚,给人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
"无盐女"是那次寿宴之后,众人送给她的称号。
无盐无颜,无才无德。
从那以后,林静苒心中更加自卑,这时的安甯臣,仿佛是一束光,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拼了命也要嫁给他,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小姐到了!"伴随着车轮声的停止,秋词在耳边轻声提醒到。
"那就下车吧!"她睁开眼,幽深的黑眸似乎一眼望不见底。
秋词先下了马车,拿下了车梯,想要扶林静苒下来,这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身旁,带着威严又慈祥的声音道:"苒儿,到了!"一只有些岁月年轮的手掌伸到马车垂帘前。
此时的宫门前已经聚集了大大小小百辆马车,只是丞相在前,又哪敢有人上前与林府的马车并驾齐驱。
随着林家的马车停下后,沈知家的马车正停在林家的马车之后,再之后便顺着官级品级,顺序顺序停着,见众人一一下车驻足,沈知也下了马车,一身温润如玉的气质,惹得身边好几位官家小姐红了脸。
"少爷!你看你左后边的女子一直在看你!"沈小阳戳戳自家少爷的胳膊肘,似看好戏的道。
"小阳别闹,那是温阁士的嫡女,"沈知并不当一会事,目光始终不离在他们的前面的第二辆马车。
"哦!"沈小阳恹恹道,知道自家公子的桃花真是太好了,只是公子却从来不知道把握,突然他两眼放光,像发现了什么稀有的事情,"哇,丞相大人竟然亲自去接人,到底谁有这么大面子!"
"相府嫡女!"沈知沉声道。
只见那个威严不输于宫中那位的中年男人,信步走到另一辆马车面前伸出手。
众人屏息,只见垂帘被掀开,里面伸出一只玉手,宫门前的黑白城墙下,女子一身红衣摇曳而下,肤如雪,凝如脂,众人倒抽一口气,沈知也一脸惊讶的看着那个女子。
一双带水的眸子闪烁着光华,翘鼻朱唇,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在微风中荡漾,头上插一只凤足金钗,那金色在阳光下散发不可藐视的傲气,眉心一点朱砂,又妖娆美丽的不可芳物。
至此之后,坊间有闻,相门嫡女,灼灼其华,眉心朱砂,倾华绝城。
林卓峰看到自己的女儿,也旋即一楞,随后他将她从马车上扶下。
"父亲,女儿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趁着林卓峰扶她的空档,她垂下眸子,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没想到林卓峰却赞赏的看着她,爱怜的拍拍她的手背道:"苒儿,这本该就是你有的,你是相府的嫡女,即便招摇又如何,自然是配的起!"父亲的沉稳的声音,让林静苒心中一定。
"咚!咚!"宫中的龙钟响起,众人这才回过神。
龙钟响三下,宫门就会打开,这时候众人将会一起朝拜太后,为她贺寿,这便是太后的寿辰的第一道,辰礼。
以林卓峰为首,带着林静苒和林静书,沈从礼为辅,带着沈知走到最前面。
身后是浩浩汤汤的百官以及其家眷,随着林卓峰刚踏入宫门第一步起,礼乐声渐起,沈小阳看着面前高大威严的宫殿,有些傻了眼。
面前是一眼望不头的石阶,石阶的两旁每隔两三阶便站在一个端着寿桃的宫女,她们穿着粉红色的宫装,每个人长的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皆面无表情的看着同一个地方。
沈小阳有些新奇,他忍不住想拿手指戳戳面前一个宫女面若桃花的脸,却见她目光深冷的看着自己,沈小阳立马缩回了手,讪讪的回到沈知的身旁。
却还是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他,他扭过头,却发现是一个身穿绛紫色衣衫的小婢女正看着自己吃吃的笑,那笑容有些可爱,让沈小阳忍不住红了脸,他想再看她一眼,却冷不丁的觉得浑身一冷,似有寒气从心底冒出来,她身旁的那个绝代风华的女子,只淡淡的一暼,沈小阳便老实了。
倦鸟归林,万朝佛宗,太后信佛,一步一石阶,林静苒不记得走了多久,开始听见喇嘛浅唱低梵。
她只觉得听的很舒服,身上也仿佛如涓涓细水一般在静静流淌,似有某种魔力,她觉得心口有一处在慢慢的被淡化,有一道声音似在她耳边道:"林静苒,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就放下吧!"
放下吧!放下吧!
那个声音层叠不穷,一直在她耳边环绕,林静苒皱着眉,双手捂住耳朵,她不想听,她不想放下,她要找出那些人,她要报仇!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她的脑袋越来越疼,她痛苦的蹲下身子,忽然她觉得眼前一片白,她睁开眼,却发现面前空无一人,脚下也不再是石阶,而是冒着雾气腾腾的一片,怎么也看不清,似空中缥缈的云一样虚无。
她小心翼翼的迈开左脚,试探性的走了一步,却发现是实的,又接连的走了一步,才放下心。
这里是哪里?
环顾四周,却发现是茫茫一片望不到近头,周围飘着些雾气,像她曾在书中看到的蓬莱仙气,只是她心里却不害怕,反而格外的安心。
"这里是哪里!"她试着叫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