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九月，晋献公卒，里克、丕郑欲纳文公 ① ，故以三公子之徒作乱。

初，献公使荀息傅奚齐 ② ，公疾，召之，曰：“以是藐诸孤辱在大夫 ③ ，其若之何？”稽首而对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其济，君之灵也 ④ ；不济，则以死继之。”公曰：“何谓忠贞？”对曰：“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忠也。送往事居 ⑤ ，耦俱无猜 ⑥ 。贞也。”及里克将杀奚齐，先告荀息曰：“三怨将作 ⑦ ，秦、晋辅之，子将何如？”荀息曰：“将死之。”里克曰：“无益也。”荀叔曰：“吾与先君言矣，不可以贰 ⑧ 。能欲复言而爱身乎？虽无益也，将焉辟之？且人之欲善，谁不如我？我欲无贰而能谓人已乎？”

冬十月，里克杀奚齐于次 ⑨ 。书曰：“杀其君之子。”未葬也。荀息将死之，人曰：“不如立卓子而辅之 ⑩ 。”荀息立公子卓以葬。十一月，里克杀公子卓于朝，荀息死之。

君子曰：“《诗》所谓‘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荀息有焉。”

【注释】

①里克、丕郑：晋国大夫。②荀息：晋国大夫。③辱：谦辞，指让对方受辱了。④灵：福。⑤往：指逝去的人。⑥耦：泛指两方面，这里指死去的和活着的。⑦三怨：三位公子（申生、重耳、夷吾）方面的怨恨。⑧贰：违背，改变。⑨次：操办丧事的茅草屋。⑩卓子：晋献公的儿子。

【译文】

九月，晋献公逝世，晋国大夫里克、丕郑想要接纳重耳回国，所以便让三位公子的党羽发动叛乱。

当初，晋献公派遣荀息辅佐奚齐（骊姬的儿子），晋献公生病的时候，将他召到床前，说：“将这个弱小的孤儿托付给你，你该如何做呢？”荀息叩首回答说：“我一定竭尽全力，加上我的忠诚。如果事情得以成功，那就是君主的在天之灵护佑；如若不成功，我将会继之以死。”晋献公说：“什么是忠贞？”荀息回答说：“国家的利益，凡是知道的就没有不做的，这是忠。送走逝去的君主而侍奉新君，让这两方面都没有猜忌，这是贞。”等到里克想要杀死奚齐的时候，事先（把这件事）告诉给荀息说：“三位公子那边的怨恨将要发作，秦国、晋国的百姓都会辅助他们，你想要怎么做呢？”荀息说：“我将以死继之。”里克说：“（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荀息说：“我和先君有言在先，不可以违背。哪能又想要实现诺言又要爱惜自己身体的？虽然没有什么好处，我又能够躲到哪里去呢？况且人想要做善事，谁又不像我一样呢？我想要不违背诺言而要对别人说不要那样做（指百姓对三位公子的诺言）吗？”

冬十月，里克在操办丧事的茅草屋里杀死了奚齐。《春秋》中记载：“杀掉了他君主的儿子。”这是因为当时晋献公还没有入葬的缘故。荀息想要以死继之，有人说：“不如立卓子（骊姬的妹妹和晋献公的孩子）为君主并辅助他。”荀息安葬了晋献公并立公子卓为君主。十一月，里克在朝中将公子卓杀死，荀息自杀。

君子说：“《诗》中所说的‘白圭中的污点，尚且可以抹掉；言语中的污点，却没有办法改变了。’荀息便是这样。” r2W+hO7JPPuywr7eweyU0m2A4ovSL6eR/S+TUm15JuwEp+N0BlYN62Gi5NvpmM9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