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真是一种难以预料的存在啊。
秦凤仪如是感慨。
他明明是提前给他媳妇送生辰礼的,好端端的,前一刻还在笑,突然就哭了起来,还问他那些不能说的事。真的,要是能说,他一准儿跟他媳妇说。这实在不能说,关系到他的脸面问题,他是打死都不能说的。
秦凤仪简直是落荒而逃。
当然,逃之前没忘了把帕子塞他媳妇手里。
一路跑出李家,秦凤仪继而一口气跑出半条街,小厮揽月这此方牵着马追了上来。秦凤仪叹一声,无精打采的骑马回家去了。
李镜却是狠狠哭了一场,李钊劝妹妹许久,李镜方收了泪,待侍女捧来温水,李镜洗过脸,同她大哥道,“哥,我实在不甘心。”一个人,好端端的,无病无灾,怎会年纪轻轻突然死去?
李钊叹,“看秦凤仪那样,他是绝不会告诉咱们的。何况,他既梦中有所得,说不得也不会似梦中那个结局。”
“他要是无德无行之人,死也就死了,也无甚可惜。可你看他,哪里像有什么大恶之人?我这心里,要是看他真有个好歹,我没帮过他,我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他有什么事,我来帮他,你不好再与他相见。阿镜,他既有此隐忧,别个想头,你且断了。”李钊苦口婆心,“秦凤仪的确是个好人,你趁着情未深,别再与他来往了。他有什么难处,我绝不袖手旁观。要是他身边有什么可疑的人,我也留心。成不成?”
“不成。”李镜揉揉脸,“你是来跟着方先生念书的,明年就得春闱,不能耽搁。哥你也不必担心我,我心里有数。若能帮他查出身边隐患,也不枉他待我一场。我帮他,全当报偿。”
李钊犹豫,“你真没对他动心?”
“我就是太不甘心他是那样的结局。他这个人,咱们来往这些天,看也看得明白,他没什么心机,对谁好,就是一心一意对谁好。我也不是他突然送我首饰就心动的人,去岁我生辰,平岚送的那一匣珍珠,论珍贵远胜这匣首饰。我就是,太不忍心他落得早逝的下场。”倘是别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突然收到心仪男人的贵重珍宝,感动惊喜之下,以身相许亦不稀奇。但,李镜不是这样的人,她出身侯府,且她的素质,配得上侯府嫡女的身份。要说突然失态,并不因秦凤仪的礼物在价值上如何贵重,而是这片心意,太难得了。
李镜决定的事,那必是要做到底的。
秦凤仪却是经李镜一哭,自此再不敢登李家的门。原本,“梦里”时,他被媳妇各种收拾,简直是受尽折磨,秦凤仪是怕了这厉害婆娘。可没想到,他媳妇这一哭更是厉害,秦凤仪至今想起来都心里闷闷的。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哭了呢?还不如发顿脾气叫人明白。
秦凤仪想不通,却是怕了他媳妇哭,虽则心里惦记,却是不敢再去,生怕他媳妇问他上辈子如何死的事。
简直丢死人了。
秦凤仪是谁都不会讲的。
秦凤仪闷闷的,秦太太看他这样,以为他与李姑娘闹什么别扭了,还打听来着,秦凤仪哪里肯说。秦老爷看他在家没精神,干脆道,“平御史就要到了,这些天铺子里也忙,你既无事,就与我到铺子里去吧。”
秦凤仪便继续跟在他爹身边打下手。
不过,他不去李家,却是未料到,李镜要登门拜访啦!
把秦凤仪吓的团团转,“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秦太太好笑,“我的儿,这是好事啊!”人家姑娘主动登门啦!秦太太是不管儿子这慌头慌脑的样,连忙吩咐管事,明日请狮子楼的大厨来家掌勺,再安排明日采买贵重食材,必要好生招待李家兄妹。
秦太太与丈夫道,“你明日若无要紧事,也不要出去了,阿凤到底年轻,你帮着他招待李公子,我明儿也不去方家南院赴方大奶奶的约了,我就在家,与李姑娘也好生说说话。”
秦老爷点头,“这话是。”
结果,第二天秦凤仪一大早就跑出门不见了。把秦太太气的,直捶胸口,“这不争气的小子。”人家姑娘都来了,你可跑什么呀!
秦老爷也是急的团团转,一迭声的令家下人去找儿子,只要找到人,便是绑也要绑回来的。
结果,夫妻俩都未料到,秦凤仪是给李家绑了去。
秦凤仪为啥怕媳妇啊,这绝对是有原因滴。看吧,也不知他媳妇哪里来得这些神机妙算,他天刚亮就起啦,偷偷摸摸出门,结果,刚出家门,就被他媳妇派去的人逮住,一路“押送”到李家。
李镜见着秦凤仪便道,“我早料着你要偷跑!”挥手将下人打发下去了。
“阿镜你算无遗策!”秦凤仪习惯性的拍马屁,赔笑道,“有事好好说,你叫我一声,我也过来了不是?”
“你要这么听话,我用得着叫人去堵你?”李镜问秦凤仪,“你跑什么,我到你家去还能吃了你不成!”
“吃你随便吃。”
李镜给这无赖话气红了脸,问他,“还没吃早饭吧?”
“这么早,哪里来得及。”秦凤仪知道给媳妇逮住是再跑不了的,露出个可怜样,道,“阿镜,咱们一道用早饭吧。”
“就知道吃饭,你这偷跑出家,你家不定怎么急呢?你就不担心父母着急?”李镜哼一声,唤来丫环,令丫环叫小厮到秦家传个话,李镜道,“就说秦公子到咱们府上来了,让秦老爷秦太太不必记挂。”
秦凤仪不由心下感慨,他媳妇行事,梦里梦外都是这般周全。
先令人去安了秦家夫妻的心,李镜接着安秦凤仪的心,“你不想说的事,我以后不问了。你也不要成天提心吊胆的。”
秦凤仪立刻露出仿佛卸了千斤重担的轻松模样,“成!”
“你先坐下,咱们说说话。”李镜指指身边的椅子,待秦凤仪坐了,李镜方道,“你不想说的,我不问。可有一样,咱们虽有缘无分,但叫我看你遭那等下场,我不能坐视。你自己也留心,要是城中有什么仇家,与我说,我纵帮不上什么大忙,也能帮你想个主意。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放心了。”
先时他媳妇突然哭,他还觉着女人的情绪不能理解。如今给他媳妇的感动的,秦凤仪抽抽鼻子,“阿镜,你对我真好。”
“才知道啊。”李镜嗔道,“那你初时见我还跟见鬼似的,我多问一句,这些天就不见你上我家门了!”
“我不是不想来,我心里可惦记你了,就怕你伤心。可我又怕来了你总问我。”
“好了,不问你就是。”李镜问秦凤仪,“你在城中可有仇家?”不问就不问,不直接问,还不能拐着弯的打听了?
“没有啊。”秦凤仪也不愿意早死,他纵脑子不大好使,这事他翻来覆去想了几百遍,与李镜道,“以前我也就上学时欺负欺负同窗,出门顶多与朋友有个口角,那些不过小事。对了,前些天我与方灏打了一架,但方灏是个书呆子,他哪里有杀人的本事。”
“为何打架?”
秦凤仪不大想说,不过,此事倒也不是不能说,秦凤仪就照实说了,“就为那壶,就是我送你的那个焗过的破壶。你不是喜欢这种破烂么,我去古玩店,正好瞧见这壶,偏生给那小子预定了。你不晓得,他早就与我不对付,因他多念两本书,成天以为自己多有文化,时常笑我学识不佳。我见着那壶,想着你定喜欢,要是个和气的,我就请人家让给我了。偏生是方灏,他要知道我也喜欢,如何肯让。我就想个法子,气得他跳脚,他一恼,竟然动手,结果,我俩打了一架,他气得没买壶就走了。我就把壶买下来了。就这么点事,能为把壶就杀人。”
“不至于。”李镜也摇头,认为这么点小事不值得杀人,不过,李镜看向秦凤仪,正色道,“赵东艺大师的手艺,那是破烂么?还有没有眼光!原还以为你挺懂欣赏,原来都是装的!”
“我没眼光,你有眼光,还不成?”秦凤仪见左右无人,他媳妇也不问他那丢人的事了,心下轻松,心情也大好。自袖子里摸出个荷包,里面倒出两个寸大的小玉雕,放到李镜跟前,道,“你属虎,我属牛。看,这个小玉虎是给你的。这个小玉牛,是我的。这俩,是一块玉料上来的,瞧出来没?”
李镜见两只小玉雕皆玲珑可爱,心下亦是喜欢,道,“挺好看。”本是羊脂玉料,却是这小玉虎和那小玉牛脊上多了一丝胭脂红,给这两个小玉雕平添了一丝俏皮。
“你那天就想送我的吧?”
“是啊。”秦凤仪把小玉虎放李镜手心里,偷偷在人家掌心划一记,道,“你看,非但合了你的属相,而且,还有丝胭脂色,更合了你的性情。”
李镜知秦凤仪言下之意,笑眯眯的问秦凤仪,“我什么性情啊?”
“胭脂虎呗。”秦凤仪偷笑,李镜气得一抬手,秦凤仪握住她手,“玩笑,玩笑。”
李镜抽回手,“老实点儿。”
“知道知道。”秦凤仪道,“我就是一时忘了。”嗯,没成亲,不能随便握媳妇的手了。
李镜取走那只小玉牛,道,“这个给我吧?”
秦凤仪便收起小玉虎,贴身放好,悄悄与李镜道,“那啥,阿镜,你可不能喜欢上我啊。”
饭还没吃,李镜就险给秦凤仪这话噎个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