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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瓷

李家接到秦凤仪的帖子,李钊与妹妹商量,“你说,他这是打算过来做什么?”

李镜精神头有些不大好,一想到秦凤仪说的那些“梦中”事,李镜一宿没睡好觉,心情复杂。一则,她是相中了秦凤仪,但当真还没有太大情分,要说见了四面,就能冒着以后可能做寡妇的可能性嫁给秦凤仪,那是胡说八道,情未至,李镜做不出来。二则,她又委实担心秦凤仪,秦凤仪瞧着好好的,而且,纵有些纨绔名声,实际上并不是个会乱来的人,最大的恶就是些纨绔间的口角。而且,瞧秦凤仪那天欲言又止的模样,这死断不是病死的。

听兄长这话,李镜道,“肯定不是后悔先时说了那些话……你以前总说人家人品不好,要真是人品不好,如何肯以实相告。”

“我先时不是看你心太热,才那样说的么。”李钊道,“虽做不成亲事,阿凤心性的确不错,是个好的。就凭这个,也值得相交。”将帖子给妹妹看,“他说要带人一道过来,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呢?”

李镜接了帖子,还是秦凤仪那笔不咋地的字,此时瞧着,却是越看越亲切。李钊见他妹愣神,不禁心下暗暗吃惊,想着秦凤凰这功力难道已经深厚到令她妹妹透过字迹见美貌的地步了么!

李镜出了回神,见帖子上写的是携友同访,李镜道,“这个赵裕,也是扬州城有名的才子,以前在翰林院做过翰林,后来辞官回了乡,记得他人物画得最好。这个赵泰,说不得跟赵裕是一家,即写在赵裕的后面,多是晚辈后生。”李镜情不自禁的为秦凤仪操了回心,“秦公子带着赵家人过来做甚?”一时又道,“他那人,素来热心,难不成是赵家人求到他头人,他却不过情面,就带他们过来的?”

“你少发昏了,秦凤仪的确还算厚道,可他也不傻,他跟咱们正经不是很熟,难道还会为别人的事来求咱们,他有那么大面子?”

“哥,你这叫什么话,咱们看他,是觉着不熟。可依秦公子说,他对咱们,可是熟得不能再熟。倘有什么难事,他都上门了,就看在梦里的面子上,也不好回绝他的。”李镜再次道,“人家待咱们,多么厚道。”

“行,只要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我一准儿帮他,成了吧?”李钊道,“不过有一样,明儿你去找阿澄说说话,别留在家里。”

李镜看也哥操心的跟只老母鸡似的,不由好笑,故意道,“不行,我等着瞧瞧看秦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唉呀,我说阿镜,你们以后,还是少见面。”

“见一面可怎么了?”

“我不是怕你把持不住么。”

李镜气笑,“不见就不见。”回忆一遭秦公子的美貌,李镜感慨,“别说,秦公子的样貌,当真挺叫人难以把持。”

李钊连忙道,“这话,在家说说也便罢了,在外可千万不许说的。”

李镜哼一声,她能连这个都不晓得么。

李钊此方唤了管事进来,吩咐管事回了秦家下人,让秦凤仪第二天过来。

李钊其实觉着,不怪他妹妹对秦凤仪尤为另眼相待,秦凤仪此人,的确有些过人之处。就搁秦凤仪与他们说的那“梦中”之事,搁别人,知道自己早死,如何还有这等洒脱自在气。秦凤仪就不一样,与李家兄妹把老底都抖了个干净,结果,李钊再见秦凤仪,秦凤仪竟还是那幅张扬的凤凰样。

秦凤仪规规矩矩的施一礼,原本挺平常的礼数,由秦凤仪做出来,那姿势硬有说不出的潇洒好看,秦凤仪笑道,“大哥早上好。”送上礼物。

李钊令侍女接了,还一礼,“阿凤你也好,坐。”也请赵家父子也坐了。秦凤仪又将赵家父子介绍给李钊认识,李钊笑道,“我少年时就听说过赵翰林的名声,至今京城说起来,论画美人,赵翰林的美人图当真一绝。”

“那是。”秦凤仪道,“大哥,赵才子可是咱们扬州城第一有学问之人,他画的那画儿,纵我这不懂画的,都觉着好。原本以为赵才子就了不得了,偏生我这位赵世兄更是青出于蓝。大哥您说说,这可还有天理不,怎么才子都赶他们老赵家了?有才学,真有才学!”

赵老爷连忙道,“阿凤,你这也忒夸张了,李公子在京城什么世面没见过。不说别个,李公子年纪轻轻,已是举人功名。我家阿泰,年长李公子好几岁,也不过是个举人。较李公子,相差远矣。”

秦凤仪道,“我大哥这属于天才那一种,不好比的。赵世兄已是难得了,咱们扬州城,赵世兄亦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大家互相吹捧了一回,李钊方转至正题,问秦凤仪,“阿凤你此次过来,可是有事?”

秦凤仪道,“可不是么,险把正事忘了。”给李钊使个眼色,李钊把下人屏退,秦凤仪方说明来意,“我只知道来的巡盐御史姓平,听说是平郡王府的嫡系,极爱丹青。大哥你也晓得,我家是盐商,平御史过来,我家得有所孝敬才是。可多余的事也打听不出来,大哥你对京城的地头熟,可晓得这位平御史的情形。”

“新御史定的是平家人啊。”李钊沉吟道。

“是啊。”听大舅兄这口气,感觉还不如他消息灵通呢。秦凤仪道,“不知道就算了,这也没什么。”

“新御史是哪个我是不晓得,不过,平家嫡系,爱丹青的,我倒是晓得一位。”李钊道,“这是平郡王的老来子,平珍,他是平郡王最小的儿子,如今也不过二十几岁。说来书画,几近痴迷。你要是想寻件趁他心意的古画,那可不容易,他曾在宫里临摹前朝古画,在陛下的珍宝斋一住便是大半年。京城名画,没有他没见过的,想在扬州城寻这样一幅,得看你的运道了。”

秦凤仪好奇了,“依大哥你说,这平大人该在翰林当官儿啊,这怎么倒来了扬州管盐课?”

李钊一笑,“这皆是朝廷的意思,我如何晓得?”

“这可难了。”秦家送礼多年,秦凤仪亦颇有心得,要是来个没见过世面的暴发,这礼反是好送,无非就是银钱上说话。最难送的,就是这种见多识广的。人家什么都见识过,这种人,最难讨好。秦凤仪打听,“那这平御史还有没有其他嗜好,譬如,琴啊棋啊啥的?”

李钊道,“天下最好的琴,大圣遗音、焦尾都在宫里珍藏,平珍有一张绿绮。还有,平珍不喜棋道。”

秦凤仪思量半日,也没思量出个好法子,不过,他在“梦里”有个习惯,一遇难事就问媳妇。而且,他今天来,原就是想顺道瞧瞧他媳妇的。于是,秦凤仪四下瞅一眼,问李钊,“大哥,阿镜不在啊?”

李钊重重的咳了一声,秦凤仪一拍脑门,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哥,我一不留神,一不留神。”对,对,外人面前不该叫媳妇的闺名!

李钊正色道,“这次便算了,以后你言语得慎重。”

“一准儿一准儿。”不过,大舅兄也忒小气了吧。他不娶他媳妇就是,难不成,因着他说了实话,连见都不能见啦!

秦凤仪打听完了事,看李钊也没留饭的意思,纵没见着媳妇,也只得起身告辞。

待出了李家门,秦凤仪对赵老爷道,“李大哥规矩严吧,一句话说不对付就摆臭脸。”

赵老爷好笑,“我说阿凤,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打听啥人家告诉你啥,还嫌人家规矩严。走吧,去狮子楼,我请客。”

“那哪儿成,我还有事求你呢,我请我请。”

说有事求赵老爷,其实也没什么事,秦凤仪就是跟赵老爷打听了回这扬州城的古画行市。赵老爷道,“这么与你说吧,先不说民间珍品不能与帝室珍藏相提并论,便是偶见一二难得佳作,那真正上乘的,除非是家里揭不开锅,或是有什么要命的事,不然,谁家也不会把这样的书画转手。现在古玩铺子里摆着的,都是二三流的东西。”

秦凤仪问,“难不成,咱们扬州府就一件这样的好物什都没有?”

“有,总督府里据说有幅吴道子真迹,你敢去讨?”

“你这不白说么。”秦凤仪给赵老爷斟酒,“我要有那本事,扬州城还能盛得下我?”

“我劝你,另寻他法。”

秦凤仪笑眯眯地,“我记得赵伯伯你好像也藏了不少好画啊?”

赵老爷险没叫秦凤仪呛死,赵老爷将肉嘟嘟的脖子在秦凤仪跟前一横,恶狠狠道,“要画没有,要命一条!你杀了我,你干脆杀了我!”

“唉哟,我的赵伯伯,可不能这样啊,你可是咱们扬州城的第一才子啊!这叫人瞧见多不好。”秦凤仪忙将赵老爷肉嘟嘟的脖子摆正,笑嘻嘻地,“我就开个玩笑,俗话说的好,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就问问,我就问问。”

“这还差不多。”赵老爷舀了一勺子狮子头,“说来,这狮子头,还就这狮子楼的最地道。”

“明月楼的也不错,闻起来也是一样的醇香,只是吃起来不如这狮子楼的软嫩。”

“要不说狮子楼的最地道呢。”

秦凤仪给赵泰布菜,道,“阿泰哥,你多吃点,我听赵伯伯说,明年你要去京城春闱,待到了京城,怕就没这么好吃的淮扬菜了。”

赵泰性子端方,不大习惯他爹跟秦凤仪这种嬉笑吵闹的说话方式,赵泰谢过秦凤仪,道,“阿凤你这样伶俐人,且年纪尚小,该多将时间用来读些书。”

“阿凤是书念得太少,你是书念得太多。”赵老爷道,“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也就阿凤,不是外人,倘是外人,人家还不得恼的。”

秦凤仪道,“要是外人,阿泰哥如何肯说这般关切的话。”秦凤仪又将自己小时候生病,病坏了脑子,一念书就头疼的鬼话说了一遍,赵泰连忙道,“为兄的失言了,阿凤你纵不读书,也是一等一的机伶人,不似为兄,倘不念书,倒不知做何营生。”

“哪里,我最羡慕会读书的人了,腹的万卷书,多好。”说来,秦凤仪这奉承人的本事,半点不比他做纨绔的本事差,连赵泰这样端方性子,虽觉着秦凤仪有些聒噪,却也觉着,秦凤仪不失是一个好少年。尤其懂得为父母分忧,孝顺!

秦凤仪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想出怎么给平御史送礼的法子,李镜下午回家,换过衣裳去见他哥,自然问起他哥秦凤仪的来意。李钊如实说了,“平珍要来扬州任巡盐御史,秦家想送礼,不知平珍喜好,前来打听。”

李镜道,“平珍要说画画是当世名家,他懂盐课?”

“不过叫他应个名儿,盐课上的事,平郡王府自然给他安排了懂的人。”李钊道,“这扬州盐课,可是肥差中的肥差啊。”

李镜不预说盐课,她自然更关心秦凤仪的事,李镜道,“这扬州,有什么能入平五爷眼的东西,这回怕是难寻了。”

“是啊。”想到那秦凤仪一副还想找他妹妹商量的模样,李钊就不愿意再说秦凤仪,李钊问妹妹,“今天与阿澄可玩儿的好。”

“挺好的。”李镜问,“哥,阿凤过来打听事,没有空手而来的道理,他送了些什么?”

李钊一下午都在琢磨平珍任扬州巡盐御史之事,经妹妹一提醒,笑道,“我还没看呢。”令侍女取了来。

李镜打开来,竟是一套焗补的古瓷,那是一套雪色茶具,虽焗补过,却是焗补的巧夺天工,竟是将碎痕之处将势就势的焗补出一枝蜿蜒峻拔的老梅来。李镜笑,“哥,你看,这是当初咱们看过的那套茶具,前朝赵东艺大师的手艺,当时我就相中了。咱们过来江南带的银子不多,还要置办给先生的礼物,就没买。这定是阿凤送给我的。”

“送给你的?”你俩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难不成是送你的,你又不喜欢焗过的资器。”李镜道,“我最爱赵大师这份独具匠心。”

李钊郁闷的:嘿!秦凤仪你小子啥意思,都说了我妹不能嫁你守寡,你咋还送东西勾搭我妹哩!

见妹妹就要把这茶具带走,李钊道,“你干嘛?”

李镜一脸理所当然,“既是阿凤送我的,我自然要拿我屋里去。”欢欢喜喜把茶具抱走了。 jogktwqrXmVMX67pmrTqUz2IUe3Kxh/KGA81Jb0UO4igPmVkrWMWo8g8ddRZQjk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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