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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这外头靠不住,自然是靠自家,沈三行商这些年,也深知这利益的交情着实浅薄,说断就断,如同他儿子所言,求人不如求己。

他想来想去,这活儿也就他二哥可做,他亦有意拉扯自家兄弟一把,这几年若非身后有着两位兄长帮忙,他这日子也无这般快活。两位兄长皆是老实人,心中弯弯道道少,不适行商之道,却是可托付之人。

向来印刷坊这类,皆是家庭作业,一家人劳作。他日后定是无暇看顾这些,但若这印刷坊建成,定是他后边的大本营,不交给心腹亲近,他也不放心。

他一家人凑到一块儿商谈此事。

沈老太恶咒道:“那黑心肝的,这开门做生意,没个信誉,怎得立得起来,日后铁定就那关门的下场,还坑别人!”

沈老头也是满脸厌恶,这夫妻两心眼子都是直顺的人,若不然也不会教出沈大沈二这般正直老实之人,沈三且就除外吧。

“这种人哇,讨不到好的。老三,那你咋办啊?你叫着咱是不是有啥事儿交代?”

沈三点头,“我从范先生那儿得知一印刷之术,比先前的雕版印刷快多了,我同二哥已经试验过了,可行。我想着,开一个印刷坊,也好无后顾之忧。这世间,也就家中亲人可信。这些年,若非大哥二哥在后面帮我,我且也走不稳当。我走上正轨后,却没什么可帮大哥二哥的......”

一番话说的一桌人心里热乎,沈老头沈老太更是展颜,这三个孩子能相互扶持相互帮助也不枉这兄弟一场。

沈大板着脸道:“奈说啥哩,咱们家这日子过成了村里头顶好的,腾倒(若)没奈,我们这还在耙土。”

沈二皱着眉:“就是这话,咱兄弟三个,奈最聪明,走在前头替咱们开路。咱们也就只能否拖奈后脚。”

黄氏和花氏想到这些年沈三对他们两家的照拂,也是无话可说的,这村里头男丁多的人家谁像他们家这般好,不是争这争那的,为那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要争个你死我活。倒是家和万事兴,这一家三兄弟都各有出息,且又相互关照,此时她们就无比佩服公婆两。

沈三笑道:“有大哥二哥这话,我心满意足。且听我说下去,我这印刷坊定是管不了,我镇上和县里头都还有商铺,没法子顾那么多。这印刷坊也只能交给大哥二哥替我看着,大哥正直公道,二哥有手艺。我出钱,大哥二哥出力,咱们各占三分成,其余一成,给姆妈和阿耶。”

沈老太首先回绝:“我和奈耶否要,奈们每个月都给我们钱,老头老太哪里用得着这么多。”

沈大说:“我哪里当的得三成,你出钱,老二出力,我啥都不出占了三成也不行,我也出点钱。”

黄氏暗骂这木鱼脑袋,他弟弟一片好心意,他这凑上去给什么钱啊。

花氏欣喜异常,这印刷坊若是开出来,这家里头又能进账不少。

那多余的一成谁也不愿要,沈三思索一下便道:“那剩余一成便给族里吧,充作咱们一家每年给族里的供奉,如何?”

一家人且都没意义。

说到族里,沈三亦是有个想法,这思路渐渐清明,道:“这印刷坊办起来以后,咱们家人少,定是要招人手,就在族人中选,且定下这个规矩,这印刷坊中人,得必须是咱们沈氏一族人,入了沈家族谱的。外路人,不安全。”

沈老头颇为赞成,这外族人,若是学去了这技术,非我族类必有异心。

黄氏和花氏虽不喜这规定,却也不大敢反驳沈三之言,这婆家最忌讳的就是不替自家考虑,从利益角度,这的确有利于自家,自家权益同娘家衡量之下,还是自家重要。

沈老太同娘家感情淡泊,自是不会替他们考虑,年纪也这般大了,更注重这一大家子,眼睛斜了斜两个儿媳妇:“对,必须得是咱沈家人。这规定得记好了,这印刷坊是咱们一家三户的,公有的,且不许哪个人拿出去做情面!这事儿必须现在就给说清楚了。”

花氏微微低下头,脸面有些挂不住。

沈老太说的正是花氏,说完便不看她。

沈大沈二且都无异议。

当场立下字据,签好字,待第二日,去族中公证。

这日子紧凑,暂且来不及专门建那作坊,且就在沈二家劳作,那范先生又被拉来写字,做那印刻的模板。

范先生道:“我这字儿,被你弄得,可越来越不值钱了。”

虽是这般说,范先生还是写了与他,这反体单子,真要些功底,一般是写了,在那反面描摹,范先生却是徒手便能写出,亦能用左手写。

沈兴淮瞧之,只觉自己功底过真浅薄,亦是练起了那左手字。

江河挖来那印刷坊的师傅,让他负责那烧制的工序,虽雕版和活字有区别,但行道人一摸索便能摸索出这门道。

主要是这刻字有些慢,沈二带着他徒弟每天在那儿刻,一天也才刻个五十字,待熟练之后,一天可刻七十到八十字。这字还能反复用,有些常用字需刻个十几二十个,有些字只需四五个,一两人在那边排版,待第一版烧制成,刷上墨,附上纸张。

一圈人围在那纸边等待,待墨迹全印在纸上,师傅慢慢揭下,那字没有多余晕染开来,字字分明,范先生那楷书,那不识字的师傅也忍不住惊叹从未见过这般好字。

沈家人皆欢喜,沈老太捂着心直叫菩萨保佑。

沈三在村中买下一块地,在沈大家后边,那地颇大,沈大问他为何买这般大,沈三暂且先不说造纸坊之事,只说这以后或许可用到。

沈三那刚挣到的钱银又是哗啦啦地流出,买地造坊,又要买纸又要买胶泥,这银子刚进账没热乎,全且出去了,那县里头的春芳歇还未收回本钱,他坐那感叹,这钱真是不经用,几下就没了。

沈三不想他二哥太累,造房子之事便找了别人,印刷坊于房子无太大要求,就简简单单地一个瓦房便是了,做成个回字形,中间有个封闭的院落。

沈家一家人都忙活着此事,打三日后第一本书装订成,这速度就快了许多,范先生看着自己的字印成的书,颇有些成就感,自觉自己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又纠结被人得知此事,自己是不是就掉价了。

好在他往日常写的是隶书和草书居多,那楷书,少有流传在外,且安慰内心那无名的悲壮感。

范先生亦是找到了新的乐趣,刻字,他讨些胶泥来,自己刻着玩,那胶泥还可以做个印章,范先生闲暇,替那小女徒弟刻了个章,且给她玩一玩。

“这是蜜蜜的蜜。”蜜娘指着纸上印下来的蜜字,晃着小脚丫子。

范先生道:“沈如蜜,这是你的大名。”

蜜娘:“不对,我叫蜜蜜,也叫蜜娘。”

范先生抱着她,被她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逗乐了,“蜜蜜是你的小名,沈如蜜是你的大名。”

家中人多喊她蜜蜜亦或者蜜娘,那上了户籍的沈如蜜却无人告知,小蜜娘那脑袋瓜子想不懂,大家明明叫她蜜娘,为何先生说她叫沈如蜜。

她跑去问她阿兄,沈兴淮亦是笑得不行,道:“蜜蜜,你是不是爱吃那瓜瓜,瓜瓜叫寒瓜,你叫它瓜瓜。沈如蜜是你大名,蜜蜜是我们给你取的小名。”

小蜜娘掰着手指,奶声奶气地说:“因为大家喜欢蜜蜜,所以给我取小名,就像我喜欢吃瓜瓜一样。”

把自己比作瓜,倒也不是不可以,沈兴淮忍着笑点点头。

小蜜娘思索一圈,待又见范先生,便道:“阿公,我给你取个小名吧!”

“为啥?为啥要给阿公取个小名。”范先生不解。

“因为阿公没有小名啊,好婆阿嗲叫阿耶三儿,姆妈叫思娘,阿兄叫淮哥,阿公没有小名。阿兄说了,喜欢人才给取小名的。就像我喜欢瓜瓜。”小蜜娘还附加了一句。

范先生又是感动,又是想把那小子拎出来打一顿。

抱着那小蜜娘,耐心解释道:“蜜蜜啊,那小名呢,是长辈对小辈的爱称,只能长辈叫的,小辈是不能叫的,就像你只能喊你阿耶阿耶吧。阿公也有小名......”

这小蜜瓜子听得一愣一愣,且也不知听不听得懂......

待一月之后,那缺书的燃眉之急算是解决了,这活字印刷的速度着实比那雕版快多了,虽雕版刻完之后无需排版,但每本书都要刻,多本书下来,那雕版也不知有多少了。这活字就可以省下很多空间,只需要刻好了花个排版的功夫,印刷起来也就快多了。

“咦,这书和之前的不大一样。”

掌柜的抬抬头,笑着说:“那是新书,是咱们自家印刷的,可比之前的好多了。”

那读书人颠在手中,这封面的皮纸就感觉比以前的好,还印着春芳歇的章,那老板可真是会做生意呀,还挺好看的哩,翻开封面,里头那字让人眼前一亮,好字!

读书人看着那字,便爱不释手,且问道:“掌柜的,这书多少钱?”

“八十文钱,这书纸比之前的好,装订得也结实,比之前得耐用。”

读书人来回翻看那书,这价格实在是高,但那装订得犹如精装本,美观大方,最主要那字是真好看,他摸了摸袖子里,咬咬牙:“拿了吧。”

那也是惊奇之事,没想到因祸得福,春芳歇书的销量竟然就这么上去了,原本有了租书,那书的销量多少受了一点影响,没想到这新印刷本刚出来就刷刷刷地全卖光了!

江河驾车回村里,告诉沈三,缺书!

那头刚印刷完一批,也是加紧做工的,且刚打算休息个几日再开工,那头江河喊着过来:“没书啦没书啦~”

“什么!不是才运过去吗?”沈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那批书不会出事儿了吧!

“卖,卖光了!”江河嘴巴咧得老大。

一家面面相觑,笑容也不断扩大。

这县里头人多,卖得快,镇上倒还好,但也比之前卖得好上许多。这下子又得开始了,之前因为急,一家人都帮忙印刷装订,但如今定是要招一些人。

那印刷坊也在加紧造,沈大就放出话要招人,只找沈氏族人。

族中孤寡优先,那等游手好闲浑水摸鱼者一概不要。

这村名为菱田村,村中沈姓是大户,另有张姓、杨姓亦是大户,还要一些零散得聚不成族的人家。这聚族而居的,背后有族人受了旁人欺负,也可由族人出面。每族之中自是会有一些才能突出之人,比若说那杨姓,因族中出了一举人,这杨族也是近十几年才聚起来的。每族都会想方设法为族人多要些好处,好增强族中的凝聚力。

沈大这般做也不为过,且他同现任族长言明,这印刷坊一成的收益归族里,一时间沈家三兄弟的名声在族中大好。沈老头沈老太在族里也是好名声,旁人提起谁不说是个厚道人。族中近亲便想着走走亲戚关系,好捞到一个名额。

这事儿沈老头沈老太定是不愿做的,谁都是族人,我帮了你不帮他怎得。

这招人是沈大主持的,他身为里长,正直公道是出了名的,往那儿一站,脸板起,任谁也不敢说闲话。

那印刷坊渐渐入轨,沈大管人有一手,选出来的都是族中踏实肯干的,亦是有不少孤寡妇女,这装订之事皆由她们来做,沈二主要看顾技术上的事情,不能有一丝偏差,兄弟两都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恰恰适合做这些事儿。

前头同沈三合作的印刷坊夫妻刚在镇上盘下一个商铺,囫囵地修整了一下,摆上自家卖的书,门口也写上租书两个字。

夫妻两姓王,那书局便叫王记书局。这打擂台也无需太明显。

一家子原本是做印刷生意的,早起贪黑的,但供着附近几个镇的书局,生意倒也不错。可眼瞧着那沈三镇上开了一家县里开了一家,舒舒坦坦坐着收钱,买的可是他们印刷的书哩!他们却每日起早贪黑的,这赚的还没他多,夫妻两一合计他们既然能印刷也能自己卖啊,何必让别人赚了这利头。

用这些年的积蓄就在这镇上盘下这商铺,打算自个儿卖,家里头的印刷生意还继续做着,既能供自家又能供别的镇,夫妻两还是知道的,别的镇同他们又没关系,就那沈三,没了他们的书看他还卖什么。

夫妻且也就等着沈三那书局没了书,那客人可就都到这儿来了。左等右等,且也只能到那零散几个人,进来瞧了一瞧,就又走了。

“又开了新的书局?”

那王老板笑着迎上去:“官人进来瞧瞧。”

穿着儒衫的年轻人进来翻了翻架子上的书,撇撇嘴,又放了回去:“一点也没有沈记的好。”

镇上的沈记书局虽也改名叫春芳歇,但当地人依旧习惯叫它沈记。

王老板下意识呵斥:“胡说,那沈记可都是从我家拿的书!”

年轻人被他那语气吓了一跳,且也不高兴了,冷笑道:“你瞧瞧沈记那书,纸张且就比你们这用的好,还印着春芳歇的章,那是人家老板自个儿印刷的,哪儿可能从你家这破地儿拿的书。”

说罢年轻人嫌弃地看了看这狭小的书局,暗的不行,还有一股葱油味,扇了扇风,转身就走。

王家夫妻两一震,那沈三自个儿印刷的?

且都有些不相信,这才一个多月,他怎的可能这么快就印刷出来?

王家夫妻偷偷找人买了一本回来,居然是要一百文!!王家夫人那书局里可只卖六十文,明明自家更便宜,怎得还有人赶着上哪儿去买!现在这人都没个脑子吗?待他们拿到那本精装本,王家夫妻也说不出话来了,书啪嗒掉了下来.....

那王家夫妻本就不是善经营的聊,这开书局和开个葱油饼铺子差别可大了,夫妻两且也不想沈三在那门面装修上花了多少工夫和心思。王家夫妇且只是地里人,大字不识几个,只会那印刷的手艺,不懂那生意上的门道,那些个读书人进来瞧瞧也就走了,亦或者那贪图便宜的人进来买一本。

王家夫妻把家中那印刷的伙计交给了老父老母,那人老手又抖的,印出来的书岂好看到哪里去,装订得也不尽人意,不少贪图便宜的读书人买过之后,不过十天半个月,那书竟是散了架,到那王记书局门前讨要说法,竟是后悔不该贪小便宜,那沈记的书虽是贵了些,可好歹能用上个好久。

王记书局那生意便是一落千丈,不过两月,便是关了门,开不下去了。 ayROWQnpGGSJg2am9vXhtuIbfEVXRu0R82uomHnj+FiqA2PFKzC0wf2+sz1gLy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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