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珠跟着徐夫人的丫鬟去了主院,见到了人,徐夫人招手示意甜珠到她跟前去。上下细细打量一番后,这才问:“听嫣姐儿说,你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叫你来问问,可还有什么需要的?”
甜珠其实有些明白这个节骨眼上徐夫人叫她来的目的,该是不敢招惹那督军府,所以,不想再留她下来了。见徐府彻底放弃了自己,甜珠害怕的同时,却也理解。毕竟非亲非故的,她不过就是顺势救了府上小姐一回,也不敢拿救命恩人自居。
想通这一点,甜珠才说:“多谢夫人关心,没有什么需要的了。休息了几日,已经完全大好了。”
徐夫人其实挺有些为难的,如果是别的地痞流氓,她自当护得住。但是那陈冲,就凭他徐家,也招惹不起。
与其留她下来让徐府跟督军府发生冲突,倒是不如给她些银子,让她回家去。青桐县离燕州,倒还有些距离,那陈冲不至于为了一个小娘子,特意追过去。
再说,已近年关,各府都得收拾收拾进京朝贺,陈家也不例外。等再回来,就已经是来年开春了。到时候,见过了宫里那么多美人后,谁还记得她?
所以,徐夫人握住甜珠手说:“今早梅园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甜珠,这件事情论起来,也是嫣姐儿不好。她自己个儿胡闹就算了,偏拖累了你。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再没别的更好的法子,只能委屈你,回青桐县去。”
徐夫人怪自己女儿,甜珠可不敢真觉得是徐四小姐的错。
“四小姐是看得起我,这才好心带我去赏梅的。遇到那样的事情,是甜珠自己不好。”甜珠说,“夫人您说得对,我应该回去避一避。”
“难得你是个明白人。”徐夫人朝身边冯嬷嬷使个眼色,冯嬷嬷便捧了个青色绣梅花的荷包来,徐夫人拿了荷包递给甜珠,“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拿着,算是你的工钱。”
之前拿那二十两银子,是因为她救了府上四小姐,她权当是夫人小姐给的赏银。恰好,她当时也缺钱买药看郎中,所以就收下了。但是这回,甜珠什么都没做,反而还拖累了徐家,钱她肯定不会拿的。
“夫人,这个钱,甜珠不能要。夫人和小姐待我好,我都记在心里了。”甜珠低着头说,“再说,之前夫人已经赏了我二十两了,我都还没怎么花。”
徐夫人倒是真心有几分喜欢甜珠,看到甜珠,她总会想起她的姮姐儿来。如果不是没办法,她也是有些舍不得就这样放她走了。
“银子你千万拿着,莫要推辞。”徐夫人将银子塞给她,叹口气说,“如果有缘的话,以后肯定还会再见面的。你那次落水,身子就算好了,肯定也伤了元气。拿了银子回去好好继续调养着,别舍不得吃穿,该花的钱,还是得花。”她也明白,穷苦人家的孩子,多半将钱当命根子,有了也只藏着,舍不得花。
“再等等,等来年开春了,看势头再说。”徐夫人给甜珠留了希望,“若到时候风平浪静了,我会让冯嬷嬷接你再来府上。”
甜珠眼睛有些湿润,忙在徐夫人跟前跪了下来,磕头说:“多谢夫人。”
此刻在她心里,就觉得徐夫人是个十分温柔善良的人。对她一个陌生人,都这么好,平时对她身边的人,肯定更好了。
甜珠想,能在她身边做事,肯定是件特别幸福的事情。只是可惜,她没有这个福气。
“起来吧。”徐夫人亲手将她扶起来,见甜珠眼圈红红的,她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回去便收拾收拾,明儿一早,便回青桐吧。”
甜珠离开后,徐夫人手撑着额头,坐在榻边,蹙着柳叶眉,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失了神。冯嬷嬷走到她身边,看了眼说:“虽然她与二小姐是有些像,但毕竟不是二小姐。夫人纵然思念二小姐,也不能拿别人当做是她。”
“我心里都明白。”徐夫人语有哽咽,“只是她一颦一笑间,的确有些姮姐儿的影子,我总会多想几分。看她也挺可怜的。长得好,如果不能得人好好庇佑的话,那便是祸端。”
“各人有各人的命,小姐,你也勿要想得太多。”冯嬷嬷一边说,一边吩咐丫鬟去将煨好的药膳端来。
自从府上二小姐出了那种事情后,徐夫人身子便渐渐不好起来。长年累月下来,就依赖上了药。否则的话,头疼起来,能去半条命。
……
甜珠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回去后,只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就要走。青梅赖在她旁边,舍不得她走,哭着说:“本来挺高兴的,以为咱们可以又像小时候一样,能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呢。谁知道,就出了这种事。”
“你别哭啦。”甜珠抬手替她拭眼泪,“你在这里也不是常呆的,过年你不回去啊?你好好听吴妈妈的话,认真干活,赚了钱回家好过年。”
“嗯,我一定会的。”青梅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想想以后会常见面的,她便笑起来,“我再做十天,等这个月做完,拿了银子我也回去。省城虽然好,但我也有些想家了。”
说起想家来,其实甜珠是真的有点想家了。前世自从跟了许致进京后,便没再见过娘家人。如此掐指一算,她跟爹娘还有哥哥们,倒是有好些年没见了。本来是打算留在省城多呆些日子的,现在想想,觉得回去也挺好。
甜珠没在徐府多呆,也是怕给徐家添麻烦。收拾好东西后,她就回去了。
……
许致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气,在徐家他不敢露半分,等回到家后,他才彻底爆发。人一进院子,就将能砸的全砸了个稀巴烂。三柳吓得不轻,一边哭一边拦着,等人消停下来后,她才敢问两句。
“表哥,你怎么了?”三柳心里猜度着,表哥之所以这么生气,应该是在徐府发生了什么事情。莫非……是在徐家遇到了齐氏,而齐氏当着众人的面拆穿表哥了?
想来想去,三柳也想不出别的原因来。便就觉得,肯定是如此了。
许致其实是个十分能克制的人,他不过就是想将心里的不痛快全部发泄出来。胸口堵着的那股子气撒出来了,他倒是又冷静了许多。
负手立在小院中央,紧紧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后,他轻轻呼出口浊气来,垂眸看向三柳。不知怎么的,此刻,他忽然想到了妻子来。
其实与她成亲三年来,他素来知道她貌美,但是因为当初成亲不是他自愿,再加上他嫌弃她不识字,心中便一直都有些看轻她。直到今日,在徐家,亲眼看到督军府的长公子和王府的二王子为她针锋相对……
他从来没有觉得,齐氏,她竟然有这样的魅力。他也是第一回感受到,不是他嫌不嫌弃齐氏的时候了,或许,以后他想护,根本连人都护不住。
“没事了,三柳,回你自己屋子去。”许致声音冷静。
“表哥,有什么话,你对我说。”三柳紧紧咬唇,心中有些不痛快,但是却不敢表现出来,犹豫着,她试探性地问,“是不是在徐府,表哥遇到嫂子了?”
院子门响了几声,许致回身望了眼,又对三柳说:“你回屋去!”说罢,他转身走到门口,拉下门栓,就见妻子站在外面。
许致一点不意外,他猜得到,在徐府出了那种事情,徐家肯定是不敢再留她。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即收拾收拾东西,回乡下去。
甜珠抬眸望了眼许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平淡地说:“徐家不能再呆了,所以收拾好了东西。明天一大早,我就回青桐县去。”
许致点头:“猜也猜得到。”说罢,他将门栓拉上,拉了甜珠手,便大步往卧室去。
“表哥!”三柳见许致拉着甜珠走了,没再与她多说一句话,她急得跺脚。她没甘心真就听话回屋去,而是猫着腰,悄悄趴在窗户外面。手指轻轻将窗户纸戳破一个小洞,眼睛凑到洞前,她可以看到屋里面的一切。
进屋后,甜珠便狠狠甩开了许致的手。同时,她也背过身子去,不看他。
许致静立默默看了会儿甜珠,而后扯唇笑笑,从后面抱住甜珠。甜珠有些反感他的接触,同时也有些害怕。
他们是夫妻,许致若想对她做什么,她拒绝不了的。如若没有重活一回也就算了,既然她是重新活回来的,又晓得他日后会那样对自己,她再做不到与他肌肤之亲。
“三柳肯定就在外面偷看,让她看到了,你不心疼?”甜珠尽量稳住心绪,慢慢与许致周旋。
许致不动声色朝窗户边望一眼,窗户上映着个影子。许致收回目光,侧头看着甜珠。
“你我是夫妻,一晃眼,成亲也有三年了。之前没有圆房,一来因为你还小,二来也是因为要替父亲守孝。现在父亲去了也有两三年,你也长大了,是时候给我生个孩子。”许致眸中闪过一抹狠意,他望着甜珠纤柔细白的脖子,张口就要亲。
甜珠一把将他推开,身子也迅速离他远了些。
“公爹孝期三年未满,你想做不孝儿孙吗?”甜珠到底有些底气不足,质问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变了味道。
许致冷冷看着她:“也不差这几日!甜珠,莫非今天二王子救了你,你便芳心暗许了?”他哼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你别太单纯了,你这样出身的人,就算人家真肯要你,最多也只是个侍妾。”
甜珠在床边坐了下来,两只手交握住,攥得紧紧的。
“你别将我想的太过肮脏,我嫁给你都是高攀了,定不会再有别的奢望。我知道,我爹爹曾经救过公爹一命,所以,公爹念着恩情,便让我嫁给你。”甜珠看向许致,表情认真严肃,“我也知道,你与三柳两情相悦,从未瞧得起我。你不愿委屈三柳做妾,又寻不到借口休了我,所以其实你内心也很矛盾。”
“我现在想得通了,我与你,不是一路人。许致,我们和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