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既明走得飞快,腿又长,宁檬追出去的时候不得不跑步前进。而她穿的是职业窄裙,步子很难迈大,只好在起步前捏着裙子两边不动声色地往上提了提。
途径杨小扬的工位时,杨小扬冲着宁檬的腿舔了圈嘴巴子,像个智障儿童似的比出两个大拇指。
宁檬特别想掐死这个逗比。
追到陆既明身边,宁檬稳住气息,找准调门,调配出一副无心告小状的语气小声说:“老板,干脆开除任总得了。”
陆既明站定在会议上门口不远处,歪头看向宁檬。他那双遮在浓密睫毛里的眼睛又开始不自知地似挑逗似调情地作祟了。
“我凭什么开除他?”
宁檬不着痕迹从那双眼上挪开视线落点,不被对方本无意的眼神蛊惑:“他擅作决定了啊。”
陆既明斜瞥着宁檬,脸上有层薄薄的嗔怒:“谁说他是擅做决定了?是我让他那么干的!”
宁檬做出一脸吃惊样儿:“你让的啊,那你还训他们……”
陆既明给出阴森一个冷笑:“把你做作的表情给我收回去!少给我装什么都不知道!我特么都被连累得补仓了,真金白银地往外掏,还不能找人来训一通撒撒气了?!”
宁檬:“……”
这位有严重老板病的老板啊,看来他的老板病又严重了。
趁着站定,陆既明套好西装外套系好衬衫扣子,宁檬把领带递给他。
“你打领带练得怎么样了?”陆既明睥睨着宁檬问。
“……还……不太行……”
陆既明立刻把领带揉成粪团状恶狠狠地塞回给宁檬。
“那你给我干什么?让我自己打?我这双手是干这个用的?!”陆既明举着他那双指骨匀称一看就是没沾过阳春水的手爪子,痛惜又自怜地低声咆哮。
宁檬:“……”他手怎么不被人剁了呢!
进会议室前,陆既明忽然又定住一转身,恶狠狠地对宁檬说:“赶紧给我学会了!要不然我开了你!”
宁檬低下头扶扶眼镜,隐去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有本事开啊你开啊,老娘真·求之不得。
宁檬大学毕业后就到了既明资本,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在这里工作三年了。
从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女孩子最青春最该荡漾荷尔蒙的这段美好年华她都献给了陆既明这个拧巴精火山总裁。
其实她大学学的是金融专业而非文秘,毕业找工作也是本着做项目的目的找的。可是来应聘那天,好死不死正好赶上陆既明在发脾气没有顶用的秘书给他干活。
当时被训得狗血淋头的行政总监刘一天,跌跌撞撞地冲进面试会议室,指着屋子里唯一的女性宁檬同志就对面试官说:“把她的简历给我看看快点儿!”
刘一天草草地翻了翻简历后,就把宁檬骗去顶了陆既明秘书的位置。
一直到今天。
当时刘一天对宁檬很掏心地说:“小宁啊,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你见过哪个职场新人一上班就有机会跟着一把手大老板一起做事的?所以,小宁啊,好好干!”
那时候宁檬是有一点觉得自己看到大灰狼扮演狼外婆的感觉的。可是她想,管他呢,不管做秘书还是做项目,先有个工作再说,以后有机会再调岗位嘛。
结果她却一直被陷在秘书的大坑里,爬都爬不出来——主要原因是,很多人在往坑里填土,期望能把她埋牢在坑底。
比如刘一天。
他告诉宁檬:“你可千万别跳槽别换岗,没你做镇山辟邪神兽,公司得被爱发疯的陆总折磨死一大片人!”
宁檬是后来才知道,她能在她那个总裁贴身秘书的工作岗位上坚持下来,在公司里是件多么感天动地的事情。
原来在她来之前,陆既明因为脾气火爆,又是个老板病严重的事儿逼,待在他身边贴身伺候的秘书,最长记录是还差两天到三个月。
就差两天就能拿到季度奖金了,可那个秘书说什么都不要再坚持下去了……
而刘一天把宁檬临时献祭给陆既明做总裁秘书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觉得宁檬能坚持得了多久。其他人也都是这么觉得的。但谁也没想到,奇迹出现了。
宁檬在“陆既明的秘书”这个悲壮职位里,缔造出很多神话。
她只用了三天,就让陆既明记住了她的名字。
一个星期的时候,她做到了让陆既明指着她的鼻子蹦高训话后,却没有开除她。
一个月的时候,她还在。
一年过去了,她依然健在。且陆既明给她的薪水翻了倍。
现在三年过去了,她不仅健在,并且被视为公司里吉祥物般的存在。她已经完全摸透了对付陆既明的法门。
宁檬有时候自嘲地想,要不是她把自己拾掇得老气横秋其貌不扬,大家可能早就觉得她是用肉体征服的陆既明吧。
而她其实并不想做吉祥物,她的初衷从未变过,她只想做项目,将来成为一名出色的金牌投资人。
三年了。随着时间流逝,现在这个念头在她心里,变得越来越强烈。
晚上下班,宁檬回到家。
算准时间,地球那边应该已经天亮了,宁檬开了电脑连线。
视频通话很快被接通,镜头前闺蜜尤琪头上绑着兔子耳朵的发箍,正在擦脸霜。
宁檬舒服地叹了口气。
什么叫美人?这就是美人!360度无死角那在尤琪面前只能叫片面,要像尤琪这样3D浏览无死角才叫真的好看。
尤琪一边化妆一边问宁檬:“檬檬,这么早找我什么事?”
宁檬解了头发,摘下眼镜,抻了个懒腰。
“你不是说快回国了吗,到底什么时候啊。”
尤琪一下变得眉飞色舞:“这回真快了,老何做完最后这个项目交代完交接工作就能带我回去了!我知道你想我,我也想你,么么!”
宁檬翻白眼加呵呵:“这话我特么都听了三年了!”
尤琪也呵呵:“那你说你要换岗,你要做项目,这话我也听了三年了,你不也还是在做秘书吗!”
宁檬怔了下:“我给你展现的,是这个印象吗?”搞得她好像多留恋秘书这个岗位似的。
尤琪哼哼唧唧一点头:“我看不只是给我吧,应该是给世人展现的都是这样的印象。谁知道你是不是舍不得你那火山老板啊。”
宁檬打了个寒战。
“搞事情啊你!我又没得自虐症!”
又拉拉杂杂地聊了会儿天,宁檬关了视频通话。
然后她打开文档,敲下了“换岗申请”几个字。
是时候下定决心了,再不下决定她都快成了尤琪眼里的二皮脸了。
就明天!如果明天陆既明心情还不错,一定要找机会和他摊牌说清楚!
结果第二天一整天,陆既明的心情都非常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原因是他之前投资的一家服装企业,最近资金链紧张,利润也大幅度下滑,按照原定投资规划,这时候企业应该进行B轮融资了,他们就可以借这一轮融资时转让股份退出。
“可依照企业的情况看,现在想进行B轮融资,恐怕是不大可能了……”
项目二部新来的负责人邱俊霖战战兢兢地对陆既明汇报着。
陆既明拍桌质问:“你是在告诉我,我投的钱退不出来了?是这样吗,啊?!”
邱俊霖一个哆嗦,硬着头皮答:“目前看,是、是的……”
陆既明平地一声吼:“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当初怎么跟我说的?这是一个好项目,肯定赚钱的项目,现在呢?现在呢!”
邱俊霖瞥着宁檬,企图得到支援和救助。他听说危难时向宁檬求救没准就会得救。可是宁檬错开了眼神,一脸的面无表情。
宁檬不是没感受到求救信号。可她毕竟只是个秘书,什么事都插一杠子,那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邱俊霖求援无果,收回眼神,把心一横,硬着头皮顶住责骂辩解着:“陆总,我接手这个项目的时候听他们说,当时这公司的资质,您也是很认可的……”
宁檬眼皮隐隐一跳。完了,直戳老板面门。
果然下一秒陆既明从桌面上随手抄起企业的财务报表往邱俊霖身上扬过去。
“我怎么认可的?我给你按手印了还是签合同说我认可了?啊?!”
邱俊霖连忙闭嘴,蹲下捡报表。
等他站起来,陆既明问:“企业怎么就资金链断裂、利润下滑了?调查清楚原因了吗?”
邱俊霖小心措着辞:“是企业的董事长遇到了难事,全家坐一台车出行结果出了车祸,他和他老婆还好,一星期就出ICU了,但他儿子到现在还躺在ICU里……他们家情况挺惨的,所以陆总我们是不是就,通融通融……”
宁檬眼皮又是一跳。教陆既明做决定,他等着被喷死吧。
果然陆既明暴怒打断他:“这些关我屁事?我是做投资的,不是做慈善的!你倒是会做好人!他家出事了,公司其他人是摆设吗?就不能顶上吗?公司管理机制这么不健全还融什么资上什么市!”
邱俊霖嘴巴动了动还想辩解着说点什么。宁檬实在看不下去了,适时说:“陆总,要不先见见刘一天刘总?他在外面等好半天了。”
陆既明转头冲她没好气地吼:“我先见谁还得听你指挥啊?”喘了口气,话锋一转,“愣着干嘛呢,倒是叫人进来啊!”
宁檬强忍着没翻白眼。她真是无辜被崩了一身血……
陆既明朝着邱俊霖很没好气地一摆手。邱俊霖讷讷地退出了办公室。
宁檬把刘一天让到屋里后自己也退了出去。
邱俊霖瞄着她出来了,折回身三两步走近,有点阴阳怪气地说:“宁檬,我是不是来的日子短不招你待见啊?怎么听说别人的围你都帮着解,到我这就袖手旁观了呢!”
宁檬耐心解释:“邱总,能帮的大家的忙我都尽量帮,可说到底我也只是个秘书啊!再说您看我刚刚要不是顶着被呛打了个岔,您现在能出来吗。”
邱俊霖笑了一声,笑得阴阳怪气地:“那我还得谢谢你呗?”说完笑容一收,拉着脸转身走了。
杨小扬凑过来,替宁檬抱不平:“这是干嘛呀,帮忙是情分,不帮忙是本分,这整的,跟你欠他似的!阿檬你说他这人是不是傻啊,全公司最不该对着干的就是你啊!要说这位来了也有个把月了,怎么连公司基本情况都不好好了解一下!”
宁檬差点被这番话轰个跟头。怎么搞得她跟昏君身边很说了算的大太监似的……
过了一会儿刘一天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临走前他对宁檬说:“陆总叫你进去呢!”
宁檬小声问:“有危险吗?”
刘一天说:“对别人来说,遍地都是炸药包;但对你嘛,没事!你是反导弹体质!”
宁檬一脸黑线。她又不是雾霾,她反什么导弹啊……
她进了办公室。
陆既明对她直接吩咐:“听说老唐他们一家是在协和举家住院呢,你找个时间去趟协和,看看老唐头和他媳妇儿子伤到什么样。”
老唐就是那个举家出了车祸的服装公司董事长。
宁檬接收指示后,故意说:“明白,只有他们还有一口气在,我就催老唐赶紧还钱。”
陆既明一敲桌子:“干什么!我是让你去逼债的吗?我是让你去看看老唐儿子伤成什么样,活得过来吗,他家里有什么困难,公司周转需要什么帮助!”说到这看着宁檬有点挑高的眉梢,他开始强行补充解释,“我这可不是做慈善,我是怕我的投资打了水漂!”
宁檬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陆大喷子您就可劲儿拧巴吧,哪天拧折自己死球了我不给您收尸都算我不仗义!
协和的住院处就在东单,离公司非常近。晚上下班后,宁檬直接步行到医院,看望举家住院的唐正旺一家三口。
宁檬找到唐正旺的时候,明显看到和自己四目相接的一刹那,对方哆嗦了一下。
那待宰羔羊的模样,就像杨白劳遇到了黄世仁的围追堵截似的。
宁檬赶紧施以人道主义关怀,放下水果表明来意:“听说您和您夫人儿子都在这住院呢,陆总就让我赶紧过来看看!大家都恢复得怎么样?”
唐正旺眼睛一下红了:“我们两个老鬼倒是没什么了,就是我儿子……颅内伤,现在还在ICU里遭罪!”
宁檬动容。她只是表面淡定,其实骨子里是一个母爱泛滥的人,泛滥到有人敢管她叫妈她就敢给人办理收养手续。
面对唐正旺的舐犊情深,宁檬心酸得跟把自己挤成了一滩柠檬汁一样。
“唐总,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宁檬问唐正旺。
唐正旺嘴唇动了几动,终于鼓起勇气说:“生活上的困难倒是都能克服,就是生意上的困难……”他停顿一下,叹息一声后,干脆一鼓作气都说出来,“我们现在家这个情况,实话说真是耽误了公司几单大买卖,资金一时有点周转不过来。我知道,你们投资的期限到了,但目前的状况,真的是……这样吧宁秘书,拜托你帮我跟陆总说一声,给我三个月时间,我肯定能把公司拉回正轨!我知道,我这是空头支票,但真的请你们相信我……”
唐正旺越说越急,差点拿刀给自己开胸掏心让宁檬看。
宁檬打断他,明确表态:“唐总,我不是来讨债的,我是来给您送钱的。”
唐正旺一下怔在那。
宁檬继续说:“其实陆总是看好您的公司的,也愿意再多等一等,等公司情况好转,再择机退出。而在此之前,为了帮您解决资金缺口,陆总愿意帮您以债务融资的方式先拉到一笔流转资金。”
唐正旺闻言瞬间泪崩。
“谢谢!谢谢陆总!谢谢你宁秘书!谢谢!遇到你们这么有心的投资人,我真的是……真的是愿意肝脑涂地!”他用手指抹掉眼泪,郑重无比地告诉宁檬,“宁秘书你一定帮我跟陆总说一声,以后不管陆总还是不是我的投资人,未来只要他有需要的地方,我老唐啥也不说一马当先两肋插刀地帮忙!”
宁檬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在永和大王随便吃了碗面,宁檬上了公交车。
最后一排正好有空位,宁檬走过去坐下,头靠在窗子上,在公交车走走停停的爬行速度中看窗外车流拥堵的日常风景。
这里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堵车。
每每有项目合作方过来谈工作,都会忍不住和她抱怨一句:王府井东单这片儿真的是太堵了!我提早两个小时出发,还是差点迟到!
但每每他们又会心怀艳羡地说:也难怪,这里是北京的中心嘛,能在这里开公司的,那都是大写的牛啊!而能在这里上班的,那也都是业界顶尖的精英啊,就像宁总您这样的!
宁檬靠在窗子上微微地笑了。多残忍的误会。
那些繁华的风光、精英的风采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不是宁总,她只是个秘书而已啊。
车窗外,一辆迈巴赫滑行而过。宁檬下意识地神情一正抬起头。看清车牌号,并不是陆既明的车。她又把头靠回到窗上。
然后自嘲地笑起来。
真是神经,上班上得都吓出病来了,看见辆迈巴赫就觉得是陆既明在经过,就觉得接下来又要和这老板病患者斗智斗勇。
她靠回到车窗上,在走走停停的晃荡中,就着车外橘黄的路灯灯光,想着陆既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口是心非有评级的话,这家伙一定是个满级选手。嘴巴比刀尖儿还扎人,心却软得像摊热豆腐。看起来特别难伺候特别坏蛋,可是细品品,又觉得他倒也算是个好人。
宁檬很快就把“陆既明算是个好人”这个结论咬牙切齿地给推倒了。
宁檬到家后看了会业务书洗了个澡后,时间逼近十一点。
她熄了灯准备睡觉。
差点睡着的时候,手机刺耳地响起来。
宁檬把手机拿过来,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是陆既明的。
她心里咯噔一下,忽然觉得晚上坐在公交车上看到一辆迈巴赫是个不详的预兆。
果然——
接通后,话筒里传来并不是陆既明声音的声音:“喂?小宁檬啊,我是你老板哥们咱们见过的哈!现在你老板喝了酒有点晕,不能开车呀!等下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赶紧来接一下,顺便替他结账哈!”
不给宁檬拒绝的余地,电话瞬间挂断,然后一条写着地址的短信刺眼地扎进收件箱里。
宁檬看着短信咬着后槽牙喷粗气。
刚刚还觉得他是个好人呢,呵!他好个屁!人渣!
宁檬把自己从被窝里生抠出来,打车奔往三里屯的酒吧。
一路上她都咬牙切齿的。她讨厌自己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张嘴说不。
为什么不能拒绝呢?这都第几次了!这么一次次的,她都快把他身边的狐朋狗友圈认全了。
她想或许是因为陆既明第一次叫她这么干的时候,她没有果断拒绝。有些事,第一次不拒绝得干脆利落,以后就再也别想能张开嘴巴说不。
从第一次大半夜到酒吧去捞人回家开始,她把他的老板病这个臭毛病培养得越来越理直气壮,让他认为除了上班时间他能使唤她,下了班他也继续能,只要没事儿就给她涨涨工资,一切过分要求就都变成她的分内事了。
宁檬咬着后槽牙,心中愤愤。
一切老板的老板病都是听话的下属给惯出来的。
她在心里默默下着决心。真的不能像现在这样做秘书下去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自信的人,这三年来给陆既明做秘书,唯唯诺诺的人设已经快让她不知道什么是做人的底气和底线。
她已经快不会说那个“不”字了。
宁檬赶到酒吧门口,刚要往里进,身后蓦地亮起两束光,随后是听起来就很欠揍的喇叭声。
她回头,眯着眼睛侧头看,看到了陆既明的迈巴赫。
她转身迎着大灯灯光走过去,走近之后悚然发现,车里不只陆既明一个人。
还有他的两个纨绔系狐朋狗友。
宁檬站在车外,听到坐在副驾的陆既明张嘴就来地对后座那两个人说:“甭打车了你们!等下让我秘书挨个给你们送回去,她车技好!那可是我真金白银送她去驾校学的!”他说着这话的时候,那一脸显摆的样子幼稚得欠揍。
宁檬真想捡个酒瓶子磕碎了底冲上去一玻璃碴子扎死这位酒蒙子。说的好像她被包养了似的,其实不就是报销了个东方时尚的驾校学费吗。
那二位转头看到了宁檬,冲她打招呼。
“哟!小宁檬!好不久不见啊,真漂亮!”
宁檬听到漂亮两个字心里一抖。
“眼镜新配的吧?真漂亮!”
宁檬心抖停止,心里瞬间长起了一片尖刀林,她很想把这俩纨绔全丢进去扎成筛子。
但脸上却违心地浮起笑容:“您二位客气了。”
宁檬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
陆既明贱兮兮地凑过来对她说:“来,宁檬,把你这两位帅哥哥,先挨个帮忙送一送,别让人白夸你好看!”
宁檬:“……”
那特么是夸我好看吗?是夸眼镜好看吧!
宁檬一路面带微笑地咬着后槽牙把那二位纨绔先后送到了家。
车里只剩下了宁檬和陆既明两个人。
宁檬踩着油门往首府别墅区开,陆既明坐在副驾哼哼着不着调的歌。
宁檬默默把车窗玻璃升了上来。
陆既明停止唱歌,扭头问:“干嘛关窗?”
宁檬谨慎提醒:“……还记得么,上回您这么唱,被人报警说有人半夜杀猪扰民来着。”
陆既明一拍大腿:“谁他妈这么幽默哈哈哈哈哈!”
宁檬:“……”
酒精把他的第二人格又浸泡出来了。
趁着陆既明不会发脾气,宁檬忍不住倒苦水:“老板您看这大半夜的,您就不能叫个代驾吗,我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啊。”
陆既明又是一拍大腿:“那你考驾照的学费我白给你报销了?”顿了顿,又说,“再说我哪信得过那些代驾,我有钱又这么帅,万一被劫财劫色怎么办?你和那些代驾就不同了,真劫起来,你劫不过我!”
宁檬:“……”
陆既明:“怎么样,我对你给予了对别人所没有的信任,你荣不荣幸?”
宁檬心里已经有千万匹草泥马在呼啸奔腾了。
荣幸你个鬼,神经病!
她真想解开陆既明的安全带再来个急刹车,从挡风玻璃前看一次抛物线飞射的美丽画面。
宁檬很费劲地把陆既明扛进了他的大别墅。
从进大门奔着陆既明睡房走的过程中,宁檬决定趁着陆既明变身酒后好说话先生为自己争取一下各种利益。
宁檬:“您明天可得把我今天打车钱给报喽。”
陆既明:“没问题!”
宁檬:“您下次找代驾吧,老让我一女的大半夜跑出来接您,您也不怕我出事儿!”
陆既明:“那我考虑考虑吧。”
宁檬想了想:“加薪。”
陆既明毫不犹豫:“小意思!”
宁檬觉得机会到了。
“我想去项目部,做项目。”
陆既明惯性回答:“OK……”可马上他又改了口,“你等会!你别趁我喝酒提无理要求我告诉你!我明白着呢!这条不行,想得美!你是做项目那块料吗!”
宁檬的心往下一沉,闭嘴不再说话了。
探口风宣告失败,还是趁着陆既明好说话的时候。那么在他清醒以后,想要调职的意愿会被他怼得更令人不堪承受吧。
她把陆既明扶到他床边,把他往床上一丢。
陆既明一倒下去就开始打呼噜,呼呼哧哧的样子像个智商欠了费的大傻子。
宁檬实在忍不住,往陆既明耷拉在床边的小腿上踢了一脚。
凭什么瞧不起她,说她不是做项目的料!
被踢一脚的陆既明没什么反应。
于是宁檬忍不住又踢了一脚。
有钱了不起啊?长得帅了不起啊?喝醉了还不就是个一米八五的大傻叉!
等她解恨地再踢上去一脚……
她的腿一下被陆既明的双腿夹住了。宁檬一个不稳,向前趔趄着跪倒在床沿。
陆既明诈尸一样突然坐起身,凑近宁檬的脸。
隔着镜片,看着他醺然迷离的眼睛,那双天然带着蛊惑的眼睛,宁檬一下连气都忘了喘。
他不会是要醒酒了吧?如果他发现有人趁他酒醉之后殴打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恶意打击报复?
在宁檬的惴惴揣测中,陆既明开了口。
“天太晚了,你一个人走不安全,到楼下随便找间房睡吧。”
说完立刻往后一躺,两腿一松,又呼噜呼噜地睡死了过去。
宁檬无声而绵长地呼出口气。
她从床边站起来。这回她没再踢他。她弯腰帮他脱了鞋子盖了被。
站直身后,宁檬心情复杂地叹口气。
他这人就是这样,总在让人气得不行的时候,又发颗软绵绵的棉花糖。
真是,烦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