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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你相信命运吗?”

这是简翎在失心崖边最爱问北角的一句话,从小被命运捉弄太多,简翎在心里已经不相信命运了,所以她活得很自在,没有束缚。她经常在木槿花开的时节,沿着失心崖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无人的失心崖山谷,回荡着她的笑声。

那时候的失心崖,还没有让人失心。

前几晚听了酒吧老板描述的李琴操,北角这几日经常想起这句话,你相信命运吗?命运本身是存在的,但并非不可逆。他和简翎,十八岁那年还彼此依靠,以为余生都会在一起,可现在,已经有十九年,查无此人,下落不明。

第五封邮件还没有出现。北角在西街的生活越来越简单了,白天他靠在阁楼的西窗抽抽烟,抽完就关上。西窗白天很安静,适合画画。他画的大部分是山和水,因为画的是同一处地方,画久了,也有了一些神韵,他沉醉在从素描到给它们上好色彩的整个过程。

旅店老板的女儿盛凌一到周末放学就来找他画画,两个人切磋最近画画的心得,少女原本立志要考中央美院,但最后也没能如愿,不过考在本地的师范院校,倒是父母很乐意。十八岁的盛凌,叫他北角大叔,从前她很讨厌放学回家,更愿意读寄宿,但最近她很喜欢回家,有时候等不到周末,周二或者周四也会找个借口偷溜回来。

盛凌对门口那根孔雀羽毛很爱护,越发觉得是它点缀了她现在的生活,她将新认识的大叔特意问过孔雀羽毛的事,告诉了她的好闺密张无然,盛凌带着娇羞红着脸,给闺密描绘大叔的模样,两个女生笑到捧腹。

有一次盛凌邀请张无然到家做客,不巧的是,那天北角恰好出了门,两个女生就坐在门口的秋千上说着心事,也许还能见上大叔一面。下午,盛凌上楼去换衣服,准备回学校,张无然就独自坐在秋千上等盛凌下来。此时,一个大叔拎着一袋画纸从门口经过,穿着浅绿色的薄长小风衣,他走路走得那么专注,完全没有发现有个小女孩就坐在门口的秋千上。

但是张无然却将他看得很真实,在她眼里,这个大叔就是一个走路带风的行者,行色匆匆,和她擦肩而过。

等盛凌下楼的时候,张无然笑着在她耳朵边说起了悄悄话,盛凌嘴里喊着“讨厌”,两个女生又是一顿大笑,一起回了学校。

北角逐渐发现一个现实:他从北京的生活圈退出来之后,他的微信慢慢地也沉寂了,没有人找他,遗忘的速度比什么都快。他偶尔翻看朋友圈,曾经的朋友依然过着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生活,他不羡慕,但他还会想起安,想知道安过得怎么样,和谁在一起,要和谁结婚了吗?

他的银行账户里有上千万元的存款,尽管他不屑承认自己富有,但他清楚地知道,因为有这些钱,他才可以不用为生计发愁,才有了淡泊名利的资格。多么残忍的现实。

来到西街之后,北角失眠越来越重,睡眠变得很轻,可能因为没有工作缠身,也可能因为西街的热闹多少有点影响,总之很容易醒来,要喝点酒才能继续睡。有一段时间,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北京还是在青木镇,抑或是在法国,最后想起自己是在西街,那种思绪辗转的感觉,让他再度沉沉睡去。

平静的生活,被李琴操打乱了。

这一晚下了小雨,北角惯性醒来,发现两个朝向的窗户都没关。起来闷了一口酒,就去关朝西的窗户,这是他住进这个小阁楼以来,第一次午夜去关西窗。

北角弯下腰把手伸出去拉窗户的玻璃木门,很自然地往下面看了一眼,挨着他最近的楼房,原本跟旅馆差不多高,因为他住的是阁楼,所以地理上高了大半层的层高,能俯视到下面。

俯身的时候,对面楼的灯正好亮了,窗帘没拉,房间里一目了然。只见李琴操进了门,要去卸妆,看了看钟表,凌晨一点半,正好是卖唱歌手们收工的时候。李琴操的客厅并不大,摆放着一台电视和一张化妆台。

北角想起她唱“垂死坚持”时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光芒,而此刻,她应该是非常疲惫的,她在化妆台前坐了许久,并没有动手卸妆,脸上依然是浓浓的妆。

他忘了自己原本是要去关窗的,索性点了一根烟,倚靠着西窗的窗台,想看看卸了妆的李琴操长什么样子。

但点燃的烟引起了李琴操的注意,她发现了阁楼上的北角,走到窗户前,冷冷地朝上看了一眼,北角倒也不慌张,因为她的这种冷,他一早就知道。李琴操也点上了一根烟,北角知道她抽的是一种台湾女式香烟,烟嘴里有两种薄荷,特别凉,原来西街还能买到这种烟。

李琴操在窗台迅速地抽了几口,见北角没有收敛的意思,“哗啦”一下,把窗帘拉上了。

她应该有点生气,北角想,以前这个阁楼是空着的,从来没有人可以俯视她,但现在他住了进来,对她的房间形成了居高临下,而且还是在午夜带着偷窥的俯视。北角暗暗觉得好笑,他发誓,要不是偶然撞见,他绝不会在半夜去窥视一个女人。

被人误解了,哪天得找个机会去解释下。北角又点了另一根烟坐在窗台上,因为下了雨,西街开始冷了起来,两条裸露在外面的腿,冷得起鸡皮疙瘩。头有点痛,他掐熄了烟,准备去睡,这时,李琴操房间的灯也熄了。

还没来得及关窗,就听到李琴操的房间传来了关门声,不到两分钟,北角看到巷子里出现了一个短发女孩,背着一把吉他,走向了巷子深处。在他可视范围内的巷子很短,但事实上,巷子一直往里延伸还有很长很深,很快短发少女的背影就消失了,她去的方向跟西街闹区正好是相反的。

这是谁?难道是李琴操?她是短头发的?这么晚了,她还要去哪儿?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来不及细想,北角鬼使神差地抓起一件外套就往楼下奔,他的速度极快,旅馆的门还没关,他朝着巷子深处的方向跟了过去。

但是,他把短发少女跟丢了。

可笑的是,他根本不确定那人是不是李琴操,巷子深处很黑,因为下了雨,卖唱歌手们早早收工了,这个时间点巷子里几乎没有人,越往深处走,脚步越发胆怯,更分不清地形。短发少女很熟练地消失在了某条延伸的巷子里,一定是老手。

北角回到旅店门口,漆黑一片,只有那块写了字的小黑板被绿色荧光包围着,发出一点暗淡的光亮,他看了看那句话——你之所以停留,这里一定有什么吸引着你。

还有那根吸引他住进来的孔雀羽毛,在冷风里依然清灵地飘曳着。

他完全没了睡意,点了一根烟,蹲在门口,这里离巷子口很近。

这时候,他听到旅店一楼的客房里发出了男女交欢的声音,女的叫得很欢,有起有伏,他从男人高潮时的叫喊声中分辨出来,正是这家旅店的老板。

北角突然发出了令自己尴尬的笑声,这个世界多可笑啊,就在刚刚这个狭小的时空里,就有这么多的戏剧发生,有的人为了生计在卖命卖唱,有的人半夜背着吉他消失在夜色里,有的人在失眠,有的人正在做爱,有的人享受肉体的欢愉,有的人则饱受精神折磨。

故事易写,岁月难熬。

这种尴尬迫使他想要马上回到自己的阁楼,可还没来得及抬脚,一个风骚的女人从老板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看到正在抽烟的北角时愣了一下,旋即脸上挂出了另一个职业的妩媚表情,直勾勾地看着他。北角厌恶地把头扭过去,女人从他身边走过,衣服上喷满了廉价香水的味道,特别刺鼻。女人刚走,老板也跟了出来,看到北角时也错愕了一下,但很快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也点了一根烟,站在巷子口的另一个暗处。

北角指了指三楼,老板的老婆住在三楼。

“回娘家去了,今天都不在。”老板声音很小,又扭过头来看北角,“你这么晚了在这儿干什么?也要找妞吗,要不要给你介绍个货色不错的?”

北角把未吸完的烟丢进水坑里,摆摆手就上了楼,老板在身后发出了低沉的狂笑。

回到房间,他开了一瓶新的红酒,也等不及醒酒,直接喝了一大杯就躺下了。

接下来,北角连续两天都没出门,只在老板喊饭的时候下楼,白天他集中精力画画,晚上靠在窗前等李琴操的出现,可是连续等了两个晚上,李琴操似乎都没有回来。他翻了翻日历,这两天是周六周日,周末生意这么好?

为什么会对李琴操有这么大的兴趣?北角认真想了一下:因为自己看到了李琴操和星辰相接的眼神,还有一点,他可能无意中窥探到了李琴操的一个秘密,因为发生在午夜,难免让人产生强烈的好奇心。一个女子半夜背着吉他要去哪儿呢?如果这个女子就是李琴操…… UN8+MAIrbAZOHIhvqK1TbD/HV7TnFWceFxaVYJB7qvtjw0l0iQpVIgIkjKEox7f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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