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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何凯华的介绍下,文守卫同李长雄他们一一握手。文守卫脸上挂着的笑容,让李长雄心里暗自吁了一口气。这时,医院报告说谢天明已经脱离危险,只是因体质虚弱,尚在昏迷中。他连忙向文守卫报告了情况。

“怎么自杀的?”文守卫问。

李长雄说:“从现场来看,是用碎玻璃割腕的。”

“喔?碎玻璃从哪里来的?”何凯华马上问。

“正在调查中,一监区正在组织清查违禁品。不过,要查清来源估计要等谢天明醒来后才知道。今天这事发现得很及时,伤情也不是很严重,只是这个谢天明刚刚从禁闭室出来,体质很弱,加之流了一些血,所以现在还在昏迷中。”

“不仅一监区要清监,你们要组织一次全狱大清监,总结经验教训,堵住违禁品流入的漏洞。”何凯华严肃地说。

文守卫点点头说:“这件事你们处置得当,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值得表扬。不过,何局说得对,要认真分析一下,找找原因,特别是谢天明自杀的内在和外在原因,这个很重要。对了,是谁第一个发现的?我想见见这位民警。”

李长雄有些慌乱,难为情地说:“报告局长,这个……就是刚才那位闹着要找你请假的陈莉……”

“噢?”文守卫颇为意外。

“听监区长讲,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她一个月就要请假六天,基层本来警力就紧张,加之今天出了谢天明自杀事件,而局长你要来,所以监区长就没有同意,她就跑到你和何局面前闹……我下来要教育批评一下,保证以后不出现类似事件……”李长雄一本正经地解释。

马星宇马上打断他的话,笑道:“老领导,我给陈莉求个情,请一天假,如何?”

李长雄拍拍脑袋,恍然大悟似的,憨憨地笑:“既然领导都表态了,我还有啥说的?”

“你把在外边的人招回来吧。”文守卫看了一眼李长雄,意味深长地说,“这雨,好像比刚才大了些。”

李长雄一怔,立即醒悟,连说三声是。为了迎接文守卫,他叫一队外劳收监的罪犯在外边等着。

“我们进去看看?”文守卫笑笑说。

一行人陪着他进入二大门,大家以为他要到医院去看望谢天明,哪知他却不按李长雄指引的方向走,径直来到一监区内看守值班室前,转身对后面的人说:“你们找个地方休息,或者该干吗就干吗,我自己转转,马星宇跟着我就是了。”

文守卫说完,径直走进了值班室。

李长雄想跟进去,被马星宇拦住。

马星宇说:“你留下一个民警远远地警戒一下,然后去监区办公室喝茶,完了我来叫你。”

“领导在工作,我们哪敢坐下来喝茶?”李长雄吩咐政治处主任陪何凯华去办公室休息,而自己执意要等候局长。

何凯华也只好表态说我们也不喝茶了,就等等局长吧。

于是一行人、大大小小的头头脑脑们都远远地站着等候,民警们指指点点,不时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朝这边张望。

一监区监区长马旭东从医院跑回来,悄悄问李长雄:“老大,局长来了?”

李长雄面带忧愁地指指值班室:“正在找你的人谈话呢。”

马旭东说:“你放心,我的人不会乱说话。”

李长雄发现何凯华正看他俩,瞪了他一眼,便走过去跟何凯华说话。

马旭东又磨磨蹭蹭地走过来,低声问:“老大,要不要通知其他监区,跟民警打个招呼?”

“你有完没完?”李长雄脾气一下子来了,“你今天给我惹的事还少?赶快到医院把谢天明给我守着。”

马旭东五十几岁,算是监狱在职的元老级人物,还没有人当着这么多人面被训过,他脸色挂不住了,但也不好发作,闷哼一声,耷拉着脑袋就走。

哪知李长雄又把他叫住:“明天陈莉要去考试,准她一天假。”

马旭东一听,犟牛脾气就来了:“老大,你这么一竿子插到底,我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

李长雄正待发作,何凯华忙拉拉他,对马旭东说:“老马,有意见下来再交换嘛,啊!”

“何局,不是我闹意见,明天外劳有两个点,我都顶上去了,陈莉一请假,监控室真没人守……”马旭东一脸无奈地说。

“要不要我来帮你守?”李长雄压住火气说。

马旭东气呼呼地走了。

何凯华问:“难道警力真这么紧张?”

“最近工程多,外劳点也增加了,所以警力特别紧张。”李长雄说。

“老李呀,这个得注意啊,别生出什么事端来,我看还是收缩一些点儿吧,把有些无关紧要的,砍了吧。出了监管安全事故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新局长刚来,还摸不清他是怎么想的,到时候恐怕我想保你都保不住。”何凯华担忧地说。

李长雄点点头:“我按你的指示办。”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嘀咕:“站着说话不腰疼,砍,怎么砍?你插手的那几个项目我敢砍吗?好不容易找了几个赚钱的项目,可那白花花的银子……”

这时,文守卫走出值班室,看见何凯华他们远远地站着,便走了过来。

李长雄恭维地说:“文局,去看看谢天明?”

文守卫点点头,随他们去医院。

谢天明仍在昏迷中,虽然剃了光头,从脑袋上冒出的浅浅的头发几乎全白了,颧骨很高,面色苍白,没有一点儿血色,半张着嘴吃力地呼吸,牙齿也脱落了不少,乍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具僵尸。

文守卫心里一阵酸楚,不忍再看,就退了出来询问了一些情况,嘱咐医生全力治疗,如果有异常状况就转到省医院去。他在医生值班室随手翻看了一些记录,走到其他病房看了看,随意问了一些病号的情况。

从医院出来,文守卫边走边问:“李监狱长,我刚才翻看了值班记录,民警值班都长达二十四小时,怎么回事?”

“我们监狱点多线广,警力很紧张。”李长雄说。

“点有多少?线有多长?”

李长雄介绍说:“我们监狱目前有十三个临时外劳点,一个距离这里有三十来公里的固定外劳点,文局,别小看这外劳,去年我们仅外劳收入就有五百多万呢。”

“喔……”文守卫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似乎在思考什么,也没有再问什么,只顾走。

一行人跟在后面,气氛有些压抑,李长雄快步跟上他,想给文守卫介绍一下监狱整体环境情况。正要开口,文守卫却又走到了前面,也只好算了,他疑惑地看看左右其他人,其他人都跟他一样的表情。

文守卫在监狱二大门外停下来,转身突然问:“如果把罪犯从外劳点全部撤回来,需要多长时间?”

一行人都吃惊地看着他。

李长雄结结巴巴地确认:“文局,你是说撤回来?”

“是的,从外劳点撤回来!”文守卫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

李长雄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愣在那里,心里嘀咕:“一年五百多万啊……”

“马星宇,你说,需要多长时间?”文守卫接着问,声音依旧不紧不慢,不高不低,却像扔了一记重磅炸弹。

马星宇迟疑地说:“理论上,一天时间就够了。”

“什么意思?”

李长雄抢着解释:“文局,临时外劳点好办,顶多干完不再揽工程就是了,也就一个礼拜;但固定外劳点都签订了合同,要突然撤回来,涉及赔偿,那直接损失就很大,间接损失就更大。”

文守卫点点头:“明白了。”

文守卫向一大门走去。

“请局长到会议室坐坐,我们班子先汇报工作,再请你作指示,完了吃一顿便饭再回去。”李长雄紧随其后,请示说。

文守卫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看跟着他的一行人,半晌才说:“我对监狱工作是一片空白,今天是以局外人的身份来走马观花的,何谈指示?不过,就我这个局外人看来,有两点值得商榷:一是我和马主任大摇大摆就进了监狱一大门,监狱不是菜市场吧?二是我翻看了民警值班记录和医生对罪犯开的处方,值班记录我说了,这个处方嘛,不知道你们这些做监狱领导的查看过没有?我翻了二十三张处方,是今天上午一个警官医生在四、五、六监区给罪犯看病开的,竟然都是一样的,难道我也可以在监狱当医生?”

李长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嘴唇哆哆嗦嗦,想说什么,就是说不出来。

文守卫看看其他人,包括何凯华在内,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便笑笑:“当然,我不了解监狱情况,也许说得不准确。你们研究一下,回头给我个书面报告,我说对了就是对了,说错了就是错了。”

一行人愈加无地自容,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心头蔓延开来,迅疾向身体各部位血管侵袭。

这时,监管区传来一阵喧闹声,让所有人本来紧绷的神经更加敏感起来,也变得脆弱不堪…… pLVwchuwkTMIxEK+zcXsr6wv2CNMK7jfoKW4Y9qU3U4mD0gJnIZ6BdmXqqqVK6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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