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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请君入瓮

丽景门坐落于太初宫的西南角,早在隋朝兴建东都时便有,是一座并不算雄伟的城门,但声名远扬。首先这是一座“富贵之门”,因为洛阳朝廷的省、台、寺、卫都在宫城西南,官员日常办事出入此门比绕行端门方便得多,高官云集自然富贵得很。不过自垂拱年间以来,这座城门又多了一个别名——例竟门。

文明元年( 公元684年 )为应对徐敬业叛乱、裴炎逼宫的局面,武曌在洛州牧院设置推事院,审讯涉嫌谋反之人,负责者是索元礼。后来为了进一步打击异己,武曌又制造铜匦、鼓励告密,随着案件的激增,获罪之人越来越多,涉案官员的品级越来越高,已经不是推事院所能处理的了,于是在丽景门内设立诏狱,由秋官、肃政台下属的酷吏管理,专门审讯重犯。自打这座监狱建立那天起,凡被关进这里的人无一生还,远者如徐敬真、邓玄挺,近者如丘神勣、史务滋,更有甚者如范履冰、冯元常、黑齿常之等,干脆在狱中自尽。故而朝野之人取丽景门的谐音,称其为“例竟门”。例者,惯例;竟者,完结——活人进去,死人出来,呜呼哀哉,绝无例外!

这样一座人间地狱,自然是腥臊恶臭、惨绝人寰,充斥着凄厉的惨叫声。然而今天情况有点儿特殊,在一间牢房里有个绿袍官员正指挥一群狱卒清扫,把地上青砖擦得油光闪亮,撤去原先的草席,换上崭新的被褥、坐垫,点上熏香驱赶血腥气味。都安排妥当后,他又亲自张罗一桌菜肴,四碟八碗,水陆毕陈,还预备一坛上好的清酒,两双筷箸、两只酒杯对面而放。

此人名叫来俊臣,官居监察御史,也是负责诏狱的酷吏之一。他出身低微,本是一介流民,因在和州( 今安徽和县 )为非作歹被当地刺史、东平王李续抓获,其时正逢宗室谋反案爆发,他便诬告李续参与谋反,受到武曌接见。因相貌端正、为人机敏,更因他的诬告正合武曌铲除李唐宗室的心思,所以授封御史。这两年来他也像其他酷吏一样,严刑逼供、制造冤案,害了好几条人命。但今天他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要宴请一位贵客。

将近正午时分伴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贵客驾临——秋官尚书、酷吏头子周兴。

来俊臣满面堆欢,深施一礼:“大人终于来了,晚生恭候多时。”当初李续的案子是周兴一手包办,来俊臣当官也赖周兴推荐,论起来周兴不仅是他的上司,还是他的恩人,故而以师长之礼相待。

周兴在别人面前嬉皮笑脸,在他面前无须装相,一跨进牢门就皱起眉头:“你这小子真会捣鬼,我还以为有什么棘手的案子呢!把我诓过来就为吃饭?”

“大人何等身份?晚生算什么东西?直说宴请怕您不肯赏光。”

“宴席就摆在这种地方吗?”

“这才是好地方呢!没旁人打搅,更没有耳报神,说话最方便。为这桌酒席我花了不少心思,您千万别嫌弃。”说话间那几个收拾牢房的狱卒都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周兴也扬扬手屏退随从,却道:“还有公务在身,我只坐片刻。”

“这便是天大的面子!”来俊臣殷勤至极,明知坐垫是新的,还假模假式拿袖子拂了拂土,才请周兴落座,然后郑重其事端起杯酒,“晚生先敬大人一杯,感激……”

“少来这套!”周兴冷笑道,“平白无故请我吃饭?酒无好酒筵无好筵,到底有什么事,快说吧。”

“唉!大人神机妙算啊……”来俊臣把酒灌下去,立时换了一张苦脸,“今天请您过来,其实是想诉诉委屈。大人有所不知,自从您高升以后,诏狱的差事越来越不好混。当初这里何等兴盛?哪天不逮十几个人?现在再瞧瞧,简直空了。前番刘家的案子,本以为是立功的机会,哪知才罗织十几人,就这样还有个乔知之是魏王塞进来的。听说圣上那儿就发了话,不让随便牵扯。而且落案也越来越难,这里的内情您老也清楚,如今咱不仅有老冤家,又添了新对头!”

所谓“老冤家”指的是另一个酷吏头子索元礼,现在官居从五品司刑正。他起家比周兴早,但周兴后来居上,他心里很不服气。周兴笼络来俊臣、万国俊等辈,制造东平王谋反案,于是索元礼也招揽侯思止、王弘义等爪牙,整倒了舒王李元名,两家各造冤案争权斗势。至于“新对头”则是徐有功等几位新任命的司法官员。

徐有功,洛州人士,隋末著名儒士徐文远的后裔。他虽然举明经入仕,却没有走祖辈研究《左传》的老路,反而刻苦钻研律法,起家担任蒲州( 今山西永济 )司法参军。在任期间宽仁慎刑、明察秋毫,审讯犯人据理而断,不轻易动用刑罚,却总能把案件搞得水落石出,故而被百姓唤作“徐无杖”,在民间颇有声望,因此官职一再提升,至唐周迭代女皇干脆把他提拔到朝廷,任命为司刑丞。这样一位严守法度、秉中持正的官员参与诏狱事务,与酷吏格格不入,很快就激起了矛盾。

贵乡( 今河北大名 )县尉颜余庆与人结怨,仇家逮住他曾在博州任职的履历,诬告他参与琅琊王李冲的谋反。来俊臣主审此案,将颜余庆捉拿下狱,屈打成招判处死刑。徐有功核对案卷,认为颜余庆与李冲只有礼节性交往,并不构成同谋关系,要求重审;来俊臣不忿,两相争执,一直闹到女皇面前。对于谋反这等事,武曌一向宁可错杀不能错放,所以偏向死刑判决。可徐有功据理力争,并搬出永昌元年( 公元689年 )的大赦文书,其中承诺以往逆案不再追究,凡涉案不深者给予宽免,宗室谋反案已完结两年,岂能说了不算?问得武曌哑口无言,最终将颜余庆赦免。

此案影响虽不大,却是酷吏们第一次被挫败,而就在此案结束后朝廷提拔以往贬黜之人,原殿中侍御史杜景俭也入职司刑寺,此人也以心思缜密、断案公正著称,俨然与徐有功形成一派;再加上李嗣真新近举荐的李日知,这些人对来俊臣、索元礼等酷吏形成很大制约,制造冤案不像以往那么容易了。

周兴何尝不知来俊臣的难处?可他地位变了,已是高高在上的三品尚书,对下面刑讯逼供的勾当自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故而搪塞道:“索元礼不过是个粗人,徐有功再难缠终究要听圣上的。你无须跟他们争执,小小不言的案子大可顺其自然,只要把圣上和魏王亲自交代的案子办妥,你的官位便能稳固不摇。”

“光坐稳官位不成啊!”来俊臣作色道,“晚生正值不惑,当努力进取,为朝廷另立新功。您看您……是不是再帮晚生一把,给我换个位置,最好升个一两阶。”诉苦不是目的,说到底是为了升官。

周兴笑了:“哪这般容易?别忘了你是监察御史,刑狱之事只是代管,既然审案的事不好干,那就干你的本职,出去巡视地方、纠察官员,天长日久自有进身之阶。”

“您老说得轻巧!”来俊臣叫苦不迭,“我读过几本书?懂得多少朝廷制度?那些事自有张仁愿、宋璟、桓彦范等人包揽,人家是进士出身,正牌子御史,我不过混这么一身皮罢了。晚生早琢磨好了,要升官还得在您老麾下,您如今执掌秋官,莫说给我个郎中,就是当个员外郎,跟着混碗汤也好啊!”

“你想得倒挺美,朝廷用人岂是我说了算?”

“大人虽不能做主,人情总是有的吧?别说天官那些人,连宰相也惧怕您,您随便说句话,谁敢不给面子?有几滴雨总比旱地强!其实晚生不单为了一己富贵,我能当官皆因您老栽培,若不回报大人实在于心有愧。现在您就已经是尚书了,将来必定拜相,到那时有什么不便亲自出头的事,或许还用得着我。晚生现在升两阶官,日后也好接着为您效力呀!”

听着这悦耳的奉承话,周兴却丝毫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几分苦涩——当宰相?可能吗?平心而论周兴绝非天性残毒之辈,相反还很有理政之才,十多年前他担任河阳( 今河南焦作 )县令,政绩优异、吏民拥护,甚至一度引起天皇李治的注意,如果那时得到晋升,恐怕就走上另一条路了吧?可惜朝廷不公,嫌他是小吏出身,不予提拔,他满腹委屈无处倾诉,最终踏上告密之路,由循吏变成酷吏。对制造冤案这份差事一开始他很热衷,亲眼看着昔日骑在自己头上的人一个个被打入监牢、置于死地,乃至家破人亡,何等快意?然而渐渐地,报复的快感褪去,一切都变得麻木了,杀人仿佛成了理所当然的工作。人们给他起绰号叫“牛头阿婆”,指责他残害无辜;刚开始他还设法狡辩,后来骂得越来越多,解释也无用,他干脆在府门口贴了一张戏谑的榜文“被告之人,问皆称枉;斩决之后,咸悉无言。( 被告之人都说自己冤枉,处决之后再没一个喊冤的 )”相较索元礼、郭弘霸、来子珣等人,他确实更胜一筹,胜在熟知官场,懂得揣摩女皇的心意。大周建国他捞了一顶功臣的桂冠,荣登三品显贵,但周兴心里很清楚,他的上进之路到此就算终结了,虽然距宰相之位只一步之遥,可这步他永远也跨不上去。他虽精明能干,也有几分治国之才,却臭名远扬,女皇岂能用他这种人当宰相?非但无法再进一步,而且可能有杀身之祸,因为改朝换代已完成,残害李唐势力的鹰犬终将失去用武之地,丘神勣不就是前车之鉴吗?其实他何尝不想洗心革面?可是太迟了,他欠下数不清的血债,即便想回归正道,同僚也不会接纳他,冤家仇人更不会放过他。踏上这条不归路,注定无法回头!

想到此处周兴暗暗叹息,又重新打量眼前这个一门心思想往上爬的人——既然无法收手,不妨多提拔几个人,仇家杀来时也好有几个帮手。于是强笑道:“也罢,念在你对老夫这份忠心,若有机会必定提携你,不过这事儿不能急。”

“多谢多谢,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来俊臣又把酒端了起来,“大人待我恩同再造,晚生先干为敬!”

这次周兴终于把酒喝了,抹抹嘴道:“你我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眼下最要紧的是把手头的案子办好,你得做出些成绩,我提拔你时才有话可说呀!”

“是是是。”来俊臣明知屋内只他们二人,却还是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眼下我正策划一案,告禁军里几个中下级军官谋反。这帮人原先都在刘虔通麾下,司戈、执戟之流,最高不过七品,还有几个是胡人,家世单薄,没半点儿后台。”

“孺子可教也!”周兴捋髯而笑,“案子闹得大大的,牵连之人多多的,杀得血流成河,可上面的官一个不牵扯,贵人一个都不得罪,冤死都没人给他们报仇,还能捞个侦破逆案的大功。你小子不傻嘛,这么搞就对啦!”

“不过也有难处。”来俊臣的眉梢又耷拉下来,“前几日我已交代底下的人诬告了两名军吏,试着审了审,实在不容易啊!”朝廷之事盘根错节,党中有党、派中有派,爪牙下面还有爪牙。来俊臣本身是为周兴办事的,而他又招揽了卫遂忠、王德寿等人,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吏,专在外面刺探情报、寻衅诬告,为他制造冤案提供机会。

“有何难处?”

“这帮兵痞虽没有靠山,骨头却很硬,都跟吐蕃、突厥玩过命,刀尖上滚过来的,战场厮杀全然不惧,就咱那些刑罚,根本不顶用!折断了刑棍,兀自咬死不认,更别指望他们攀扯旁人了。”

“那是你小子无能!”几杯酒下肚周兴已不那么矜持,不再摆尚书大人的架子,“常言道‘人心似铁非是铁,官法如炉真如炉’。我就不信世上真有铁骨铮铮的硬汉,撬不开他的嘴。”

“瞧您说的!我的手段你还不晓得?这次竟束手无策。”

“铁枷用过没有?”周兴说的铁枷并非一般的枷锁,而是索元礼的创举,用铁箍套在犯人头上,往缝隙里钉木楔,能让人头破血流痛不欲生,甚至脑浆迸裂而死。

“试过了,那兵痞疼得嗷嗷直叫,我以为成了,哪知他最后抬手一指,竟说我就是他同谋!”

“噗……”周兴笑得满口酒喷出来,“那就试试‘凤凰晒翅’。”这也是一种刑罚,将犯人的躯干捆在木桩上,手脚向后弯,再绑一根横木,命狱卒使劲转动横木,四肢蜷曲痛苦至极。

“也用了,骨断筋折照样不认,有个断腿的现在还在牢里躺着,正不知如何发落呢。”

“哦?!”周兴办案无数,还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犯人,也不禁来了兴致,“硬的不行来软的,熬着他,不给吃不让睡,熬得他昏天黑地,直到招供为止。”

“不行,也试过,熬了三日他便寻死觅活的。而今比不得当初,徐有功、李日知这帮人鸡蛋里还要挑骨头,万一案子没结弄死个人,他们一状告上去,晚生也要下狱啦!若再落到索元礼、侯思止手里,我这条命也赔进去啦!”

“嗯……”周兴半晌无言,自斟自饮起来,面孔渐渐变得狰狞,“看来只能用那一招了。”

“大人还有高招?”

“我这招使出来,莫说用到犯人身上,就是让他看上一眼,便会吓得浑身瘫软。”

来俊臣抛下筷箸,喜滋滋踱到周兴身边:“大人快教教晚生,学会这一招,以后审案可就方便了。”

“这办法倒也不难。你准备一口大瓮,最好是铜的,点燃炭火在四周烧,烧得滚烫,然后将犯人塞入其中。这办法便如无数把烙铁同时烙在犯人身上,瓮口又窄,他周身剧痛想钻也钻不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不当即认罪?”

“哈哈哈……高!晚生望尘莫及,我得亲眼见识一下。”说着来俊臣高叫一声,把狱卒喊了进来,命他们现在就按周兴所说的准备。

“你忙什么?”周兴甚是不屑。

“晚生好奇,学了这妙招还不得马上试试?让小的们当着您的面演示一遍,若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要劳您指出来。”

“放心,这办法百试百灵。”

“那是自然,大人的手段随便露一露,就够晚生终身受益啦!来来来,我给您满上……”

来俊臣麾下的狱卒自然也都是狠角色,很快就把一口大瓮搬到这间牢房内,架柴火的架柴火、烧炭的烧炭,不多时一切都布置好了。两位酷吏推杯换盏,来俊臣极尽谄媚之能事,都快把老前辈捧到天上去了,不知不觉已过半个时辰,牢内热火腾腾,烤得人直出汗。

来俊臣脱了袍子,信步来到瓮边:“应该行了吧?”说着将手中一杯米酒倒在瓮上。只听“嗤”的一声,那酒瞬间化成一团白汽。

周兴颇为自得:“怎么样?这要是把一个大活人塞进去,如何消受得了?莫说几个兵痞,就算铜铸的罗汉、铁打的金刚,照样收拾得服服帖帖。你叫他招什么他就招什么,你叫他攀扯谁他就攀扯谁,哪怕你让他说自己亲爹反谋,他也得乖乖照办。”

“好!好!好!”三个好字出唇,来俊臣倏然把脸一沉,朝周兴躬身一揖,“那就请大人入瓮吧。”

“呃?!”周兴一怔。

来俊臣掀起自己的坐垫,从下面拿出两份文书,轻轻撂在饭桌上:“有人状告您勾结丘神勣谋反,现有状书在此,晚生奉圣上以及魏王之命推鞠此事。”

“啪”的一声轻响,周兴掌中酒杯落地,他望着那口烧得滚烫的大瓮,不禁浑身颤抖——如此酷刑加于己身,这不是作茧自缚吗?

来俊臣轻轻叹了口气:“晚生受大人之恩,原不该如此,但这是奉命行事。我知您久历大案精通刑罚,凭我这点儿手段难让您伏法,况且真招出什么隐秘之事也是麻烦,只怕连我自己也陷进去了,故而想出这法子。我也是身不由己,望您老海涵。事到如今大人就速速认罪吧,省得受皮肉之苦。”说着把那两份文书又往前推了推。

周兴低头细看,这两份文书一张是状子,另一张竟是口供——原来这案子没审口供就已经编好了,皆是与丘神勣、傅游艺串通之词,还有审讯罪犯时挟私报复等事,根本没涉及女皇和武承嗣兄弟,仿佛以前他干的那些事全是出于己意,跟武氏夺权无关一样。这倒方便,只要他在口供上签字画押,此案就算定下来了。

“呵呵呵……”周兴一阵惨笑,“好,老夫认罪。后生可畏,我栽在你小子手里了。”

“多谢大人成全。”

周兴凝视这个青出于蓝的后生,渐渐地竟不再颤抖了,甚至感到一丝轻松。瓦罐不离井口破,这个下场其实是必然的。他害人太多,做的坏事太多,固然那些事对武氏夺权有好处,终究还是不光彩的,是女皇身上的污点。现在新王朝已建立,正是稳固朝廷、笼络人心之际,还有什么比杀掉他更能安抚百官、争取民心的呢?这一切不都是他自找的吗?周兴望着来俊臣,倏然回忆起自己十多年前的日子,那时他只是个小县令,虽官职卑微,却因勤劳清廉极受百姓爱戴,妻子儿女安贫乐道,却也其乐融融。其实那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满足?一心追逐富贵入此歧途,华亭鹤唳又岂能闻?事到如今他谁也不恨,不怨女皇,不怨武承嗣,也不怨这个背叛自己的来俊臣,他甚至想推心置腹劝这个后生两句——收手吧!趁着害人不多、结仇不深赶紧辞官,回去本本分分过日子,若不然迟早也是我这个结局。

然而他还没开口,来俊臣却抢先道:“大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既然下手治人,怎能不把人治死?先前被贬之人陆续召回,他们再度掌权,岂能饶得了您?圣上也不可能为您一人,把大伙都得罪了呀!您活儿做得不干净,反受其殃,怨得了谁?不过大人放心,您这条命不会白丢,晚生牢牢记着您的教训。今后我办案下手一定要狠,治人一定要治死,绝不留后患!”

“啊?!”周兴没料到他是这样吸取教训的,呆立片刻不禁仰面大笑,“哈哈哈!说得好!老夫心服口服,愿你前程似锦官运亨通!哈哈哈……”他狂笑着拿起笔,在口供上画了押,心中暗骂——好个不知死的鬼!有种就照你说的那么办,看你最后是何下场,老夫在阎王殿等你! oTr5H1Qf9fT5m3eOphK4hM+XaaqMZMrdtfqzdSlX7WoccwgWzCzCehi72D2EFH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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