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蛮闻言,来到了孟天化的近前,伸出一只手,孟天化也条件反射地伸出一只手。他们两只手放在一起,用袖子遮挡了起来,这叫做勾手,是古董买卖的一种方式。
可勾手没过一秒钟,孟天化的脸色就变了。
“居然压得这么低?”孟天化有些不敢置信。
“他们都知道这批货不好弄,想要卖出去,得跑到老远的地方,光是路费就够呛。”王二蛮把买家的话传达了一下。
“他们的心也够黑的,什么路费不路费,他们有自己的运输途径,简直跟搭顺风车一样。”孟天化很郁闷,却又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低点就低点吧,应该够用了。不过,我得先说好,价格给压到了这个程度,我给你的佣金也给不了多少。”
“什么佣金不佣金的,能帮你的忙是我的荣幸。”王二蛮露出了标志性的憨厚笑容,接着喝了口茶,很自然地从袖口里掏出几张纸票子,递到了孟天化的跟前。
见到这几张纸票子,孟天化露出了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你二叔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这点钱不算什么,你先用着,等有钱了再还我。至于你要卖铺子的事情,我没有往外面说。这么好的铺子,你要是卖了,我都替你可惜。”
“你替我可惜个屁啊!”孟天化却没好脸色,“我这铺子这么小,在琉璃厂连个芝麻都不如,你还替我可惜。还有,我这么遭人嫌,指不定有多少人想让我走。”
“正因为别人想让你走,我才不希望你走。没有你的日子,这琉璃厂得多寂寞啊!”
“我看你最寂寞!”
“行啦,甭管谁最寂寞,这钱你必须得收下。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后面的事情你就用十分的力气帮我。”王二蛮憨厚的笑容中显露出一些狡诈。
孟天化见到这种狡诈,总算有些释怀了。
要是王二蛮没有任何目的地去帮他,他还真的不敢接受这笔钱,因为那是实实在在的人情。看到王二蛮笑容中的这种狡诈,他至少知道接下来怎么才能报答王二蛮。
就在孟天化准备接受这笔钱的时候,店铺外面又走来了两个人,赫然是蔡洪和林兰。
蔡洪和林兰离开曹府之后,绕了一大圈才来到孟天化这里。
他们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归还机关盒和机关盒里的珐琅瓷器。
林兰虽然知道珐琅瓷器珍贵,可她却没有五千大洋的闲钱就购买。而且,这件珐琅瓷器只是一个系列中的一件单品,对于这种缺失的美好,她更是一点兴趣没有。
不过,他们来的似乎不凑巧,孟天化的身边居然还有一个人。
正当他们犹豫怎么和孟天化开口的时候,孟天化先开口了:“你们来了,来来,来这里坐。”
说着话,孟天化把王二蛮给他的纸票子收了,并和王二蛮道:“这钱我先收下了,你回去吧,有什么情况我们后面再谈。”
王二蛮听到这话,当然明白王二蛮的意思,可他忍不住对着蔡洪和林兰多看了两眼。
上一次,来找孟天化的是一个军人,这一次是一对看着就不寻常的男女。
看来,他对孟天化的了解还是不够深。
“行,那你有事就先忙,我先回了。”王二蛮说着,向着店铺外面走去。
蔡洪和林兰则趁着这个空档来到了孟天化的近前,林兰更是把机关盒往吧台上一放。
感受到蔡洪和林兰身上不同寻常的逼人气息,孟天化的脸色变了变。
“两位,咱们刚刚打过配合,这再一次见面没必要这么凶吧,搞得跟仇人一样。”
“谁跟你是仇人,你也配!”林兰率先怼上了孟天化。
“行,行,我不配,我不配。我就是一个升斗小民,哪像你们两位,一位是云南大将军的堂弟,一位是英国留学回来的考古学专家。我和你们相比,还真的有点不配!”
“你就别贫嘴了,我们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你口中的哮喘病和那五块大洋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一次说话的是蔡洪,他倒是一脸淡定,一如往日那般风度翩翩。
“怎么,你们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孟天化一脸吃惊。
“你有完没完?”林兰却更加气了。
“什么有完没完?”孟天化继续装糊涂。
“我看你是想挨揍是吧?”林兰眸光微冷,对着孟天化举起了一只拳头,孟天化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
蔡洪看到这儿,顿时笑了:“我也觉得你欠收拾,我都这么直白地问你了,你还装糊涂。是不是抽你两下,你会好点?”
看着蔡洪不闲事大的表情,孟天化倒想先抽蔡洪两巴掌,可他还是无奈地一笑,“好吧,你们非要我明说,那我也只能明说了。那天晚上,有一个倒夜香的妇人刚好从琉璃厂经过,之后的内容,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孟天化点到即止,不想把所有内容摆上台面,主要是他不想和林兰这些人有太多交集。
林兰和蔡洪是不是革命党,孟天化还不能够确定,万一他们真是革命党,他可不想受牵连。
“看来,你真的知道那晚的情况。”蔡洪神色从容,看向孟天化的目光,突然流露出一种古怪笑容,“不过,我倒是听说,那天晚上的夜香妇是有人假扮的,很有可能还是一个男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这可不能乱说,那天晚上我是刚巧路过,正好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孟天化急忙解释道。
“正巧路过?”蔡洪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你赶得很真是够巧的。不过,我还听说了一件事,那个假扮夜香妇的人很可能抢劫了祝老板的货物,你那晚有没有看到?”
“这个倒没有!”孟天化果断给了一个否定回答。
见到林兰和蔡洪来访,孟天化就已知道,林兰和蔡洪肯定要从他身上刺探一些东西。这要真让林兰和蔡洪刺探出了什么,他掌握的主动权就变成林兰和蔡洪的了。
“看来,你还想藏着掖着。”这次轮到林兰开口了,她的目光依旧冰冷,语气也更加强硬,“要不,我把这机关盒里的东西和祝老板说一下,看看他怎么说?”
林兰的话,几乎是戳中了孟天化的软肋。
机关盒里的东西,是绝对见不得光的,这要是见光了,死的只会是他。
不过,林兰要想以此威胁他,也没那么容易。
他们现在可以说都掌握了对方的一点东西,这个时候继续争辩下去只会搞成一个僵局。
孟天化在心里思量着,这种僵局最好不要出现,出现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尤其是对他。彭二爷此时还在牢里,若是他这边再出了什么乱子,他真的就手忙脚乱了。
不等孟天化回应林兰,倒是蔡洪又开口了:“其实,对话到了此时,我们也就没有再你来我往了。我们来此只想询问你一句,那个洋人布莱克是不是在你们手上?”
听到蔡洪这话,孟天化的表情呆了一呆,“你说什么?什么洋人?”
望着孟天化略显浮夸的表情,林兰和蔡洪都蹙了蹙眉头。
接着,林兰开口了:“你就不要装了,那天晚上,你们嘴上说着只为求财,却在半路袭击了我们,你敢说没有这回事?你们抢了货,又抢了人,胃口可真够大的。”
关于洋人的事情,孟天化已经从彭二爷口中了解到一些内容,此时听林兰和蔡洪直奔洋人,他脑海中翻滚了很多思绪。
就像彭二爷跟他说过的,那晚出现的人真的是三拨人,其中两拨是为了那个洋人。那个洋人身上肯定有什么秘密,孟天化虽然好奇,可他现在自顾不暇,哪还有闲心去理会其他。
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件,那就是赶紧把祝续铭的那批货物处理掉。第二件,想办法把彭二爷救出来,明天就是袁大帅那位公子限定的日子,他没有时间了。
“你们说的洋人我真的不知道,他肯定是被另外一群人盯上了。”孟天化不想再纠缠这些。
可林兰和蔡洪仍然不相信的样子,孟天化只好再次开口:“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在于你们。今天,你们帮了我一个大忙,关于你们的事情我会闭嘴不言。”
林兰和蔡洪听到此话,对视了一眼,蔡洪笑着开口了:“关于我们的事情说不说在于你,我们现在只想知道那个洋人的下落。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不相信你对那第三方的信息一点都不了解。”
“你们还真是锲而不舍,看样子,那个洋人对你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孟天化满心无奈,他是真的不知道那第三方的信息,不过,他倒是可以试探试探林兰和蔡洪。所以,他满脸沉郁地开口了:“那第三方的信息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我听说,那晚的事情好像和革命党有关,你们倒是可以沿着这条线索查一查。”
说话的时候,孟天化看了林兰和蔡洪一眼,接着道:“该不会,你们就是革命党吧?”
林兰和蔡洪的表情剧变,然后就是蔡洪微带惊惧地开口了:“孟老板,这话可不能乱说,现在袁大帅抓革命党抓得紧,我要是革命党,还不得连我堂哥一起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