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耳朵听好,你们所有的人都知道什么是妓女。
有这么一个名叫迪普萨丝(Dipsas)的老女巫。她的名字来源于她的职业。她从不将眼光落在冷静地跨着玫瑰色战马的门农的女儿。她学过魔法和邪术,她的法力无边,可使奔腾而下的河水转过头来,流回它们的源头。
她娴熟于药草的功效,娴熟于亚麻籽在神妙的滚轮下捻搓之后的功效,娴熟于小马驹额头囊肿的妙用 。她只要念下咒语,苍天就会立刻蒙上一层厚厚的乌云;再念个咒语,天空就又闪耀在纯净的光芒里。
不管你们信还是不信,我亲眼见过,有血从星星上面滴下。我还看到鲜红的血流淌在月亮的表面。
我怀疑,她虽然活着,但长满羽毛的她的身躯,只会在黑夜的阴影下飞翔。这只是我的猜测,也有类似的传闻。
她的眼睛里闪耀着两只瞳仁,可以射出强烈的光芒。她能从坟墓里召唤死者,召唤我们的祖先,召唤我们祖先的祖先。只要她念出咒语,坚硬的土地就会裂开。
她最乐于从事的,是亵渎婚床的纯洁;她的充满毒液的舌头,绝不乏雄辩的口才。
一个偶然的机会,使我成为她的恶毒课程的见证人。也亏了我们的双重大门,使我得以听到她的声音,她却看不见我的身影。
下面就是这个老太婆的劝导:
我的姑娘,你知道昨天一位有钱的少年公子因为你而眼睛发亮吗?他偷偷地直盯着你,他的眼睛从未离开过你的脸庞。是的,没有哪个男人不被你迷倒,你也没有看上哪一个。
然而,唉,你的衣服根本配不上你的美貌。要是你的财富与你的美貌一样,该有多好!你要挣到大钱,我也不会跟着受穷。过去,你一直处在与火星(战神)相冲的不利位置,好在火星已经过去,现在照在你头上的是金星(维纳斯),这个神是咱们女人的保护人。
你看,他的出现对你多么有利!一个有钱的情人看上你了,他知道你家中缺的是什么。他的脸蛋和身段像你的一样漂亮。如果他肯花钱买你的魅力,你为什么不顺势拿他玩玩呢?
听到这些,姑娘的脸色刷地羞红了。
干瘪的老丑婆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谦虚无疑使你漂亮,然而,如果不加娇饰,便一点用场也排不上。过于谦虚总是害人的。你不要总是用你沮丧的眼光,谦虚地看着自己的胸脯。不要管这些,你的眼睛只须盯着他开出的价钱!在大流士当国王时,粗笨的萨宾(Sabine)夫人们也许会拒绝屈服于两个以上的男人,然而,今天,战神已领着我们的勇士到异乡打仗去了,管辖这个城市的是爱神维纳斯。
及时行乐吧,我的漂亮姑娘。做贞女的是没有男人追逐的女人。
如果不怕羞涩的话,她甚至可以迈出勇敢的第一步。来吧,孩子,舒展开你额头上的皱纹吧;有了这些皱纹,你只会品尝失败。珀涅罗珀用一把强弓来检验她的年轻的追求者们的力量;显示他们力量的这把弓是用牛角做成的。
时光总是在我们不加注意的情况下飞逝而去,就像河里的水永远奔流而下一样。铜器越擦越亮;漂亮的衣服若不穿在身上,也就没有任何用处。
无人居住的宫殿毁于使其腐朽的藓苔。因而,美丽若不被人及时享用,就将很快黯然失色。
一或两个情夫是显然不够的。情夫越多,他们的付出就越多,你的获利呢,也就越大。财富钟情于在所有羊羔中寻找猎物的老狼。请你告诉我,除了新近他所写下的几首破诗之外,你从这个诗人身上得到什么了呢?几千行一文不值的诗文,这就是你的情人付给你的铜板!
看看人家诗神 ,戴的是嵌有金丝的斗篷,拨的是用纯金做成的七弦琴的琴弦。让给你金子的人在你的心里重过荷马吧。
记住我的话,肯给你钱的男人,才是优秀的男人。千万不要瞧不起为自己赎回自由的奴隶。让人用粉笔在你的脚上打记号并不是罪过,也不要被炫耀一长串显赫祖先名单的人搞得晕头转向。
带着你显赫的祖先滚蛋吧,你这个穷困的情人。现在怎么样?这儿是又一个长相标致、想与你同眠的情人。噢,真的不要这样!让他走吧,让他从自己的爱慕者那儿为你讨些钱吧。
撒下你的大网时切勿过于强求,以免猎物因受惊吓而仓皇逃离;然而,一旦落入你的掌控之中,你想怎么榨他就怎么榨他。假装相爱并不是坏事。你要让他认为你是他的情人。
但要注意,你的付出并非一文不值。有时你要拒绝委身于他。找个托词,譬如头疼、月经之类;但你的冷淡不能持续得过长,以免他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以免他的爱由于遭到回绝而最后冷却。
你的门要对穷人关闭,只对富人敞开。让被拒绝者的悲伤传到你委身过的情人耳朵中。如果你伤害了你的情人,要对他生气,好像是他先伤害你似的。来一个恶人先告状,首先责怪他的不是。
但你生气的时间不能过长,生气的时间过长只会招致厌恶。让你的眼睛能够随心所欲地淌下泪水,流满你的双颊。
如果你想欺骗,莫怕发重誓。维纳斯早已使诸神充耳不闻受骗情人的抱怨。
安排聪明的男仆和女仆为你服务,他们会暗示你需要什么样的礼品。也可让他们为自己讨一点儿。如果他们每个人只要一点点儿,积少成多,单个的谷穗很快就会堆成山的。
让你的姐妹、母亲和保姆都可依靠你的情人的奉献过日子。有几双手在这件事上为你张罗,你将很快得到一大堆战利品的。
什么,你缺少恳求礼品的托词?拿个蛋糕给他看,就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更重要的是,绝对不让你的情人认为他没有情敌;没有竞争,爱情就不会久长。你要让他看到你的床上有另一个人享受你的妩媚的痕迹,你要让他看到你的脖颈上有其他男人拥抱时留下的痕迹。
最重要的是,你要让他看到他的情敌刚送给你的礼物。如果他空手而来,你就告诉他正在某地展出的新鲜物品。
巧妙地使他相信你所编造的礼品故事之后,你就对他说,你怎能让他破费,但可以向他借那么一点儿钱,而这点钱你是毋须还的。你要巧舌如簧,将他彻底骗住,不要让他看破你的计谋。
你要抚爱他,切实地将他引诱至破产。甜蜜的蜂蜜最利于隐藏毒药。
如果你肯听从经验教会我的课程,如果你不像以前那样将我所说的话抛到九霄云外,那么,在我死后,请你祈祷诸神,让泥土轻轻地盖在我身上吧。
在她说话时,我的影子将我出卖。我强压怒火,总算没有扑过去扯掉她所剩无几的白发,没有抓瞎她老泪纵横的眼睛,没有划破她布满皱纹的老脸。
但我在心里向她诅咒道:愿诸神拒绝你!让你的晚年充满悲惨!让你度过永无尽头的冬天!让你永远忍受无休无止的干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