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原始社会的祖先崇拜

中国古代的祖先崇拜产生于原始社会时期。目前所知最早的宗教遗迹，是北京山顶洞人的墓葬。山顶洞人生活于旧石器时代（约200万年前至1万年前）晚期，距今约18，000年，正向母系氏族社会过渡。他们已经学会人工取火，用骨针缝制衣服等。其墓葬有随葬品，死者躯体周围洒有赤铁矿粉粒，表明他们对人死以后的世界已经有所想象。

进入新石器时代（约1万年前到5000年或2000年前），母系氏族社会发育成长，出现原始农业、畜牧业。最早的祖先崇拜是母系氏族社会里的女性祖先崇拜（包含始祖崇拜和近祖崇拜两种）。

女性近祖崇拜主要表现为丧葬仪式和祭祀活动，仰韶文化是其典型代表。仰韶文化，因1921年首次在河南渑池县仰韶村发现而得名，主要分布于黄河流域的河南和陕西关中（西安半坡遗址是其代表）、山西南部、河北南部、甘肃东部等地，是目前所知中国新石器时代较早的一种文化，距今约7000年到约5000年。从目前已发掘的两千余座墓葬可知，当时的氏族已有公共墓地，对老人和女性实行厚葬。甘肃马家窑文化（因最早在甘肃省临洮县瓦家坪马家窑发现而得名）花寨子墓地地巴坪58号墓，中年女性，随葬彩壶、彩罐、彩瓮等17件，骨珠205颗。这些随葬品反映了妇女享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即使在死后的灵魂世界也受到较好照顾。

女性始祖崇拜表现为女神祭祀，大约5000年前的红山文化可以作为代表。红山文化，因首次发现于中国内蒙古自治区赤峰红山后而得名，成组出土精美玉器是突出特点。在辽西牛河梁（今辽宁建平、凌源两县交界处）发现女神庙和女神塑像，其中一尊女神头像，专家鉴定为5000年以前蒙古人种女性。

女性始祖创生神话也是女性始祖崇拜的一种表现。女娲是传说中人类共同的始祖。《淮南子·览冥训》说，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东汉应劭《风俗通义》佚文：“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作人，务剧，力不暇供，乃引绳于絙泥中，举以为人。” 今山东、河南出土汉代墓葬画像石，有人身蛇尾的伏羲、女娲相交像。从这些零散材料可见古人女始祖崇拜的痕迹。

到父系氏族社会，男性祖先崇拜（也包含始祖崇拜和近祖崇拜两类）逐渐成为主流。《史记·殷本纪》说简狄吞玄鸟卵而生下殷人的始祖契，《史记·周本纪》说姜嫄因脚踩巨人的脚印而后生下周人的始祖弃。这些文献材料隐约反映了女性祖先崇拜向男性祖先崇拜转变的历史情况。

男性始祖崇拜的对象多是氏族或部落的代表人物，他们对文明的发展做出过重大贡献。如“构木为巢” 的有巢氏，“钻木取火，炮生为熟，令人无腹疾” 的燧人氏，“始作八卦，……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 的庖牺氏（也作伏羲氏），发明耒耜等农具，教民市易、耕织的神农氏等。黄帝是华夏民族的缔造者，也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创造者。《周易·系辞传》说：“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传说黄帝造舟车、弓矢、屋宇、衣裳，其妻嫘祖养蚕，其臣仓颉造字，大挠作甲子，伶伦作乐器，力牧正律历，岐伯典医疗疾等。黄帝时代是中华文明大创造的时代，黄帝也成为中华文明的象征。汉朝时，黄帝被道家尊为神。此外，还有炎帝、太昊氏、少昊氏、颛顼、帝喾、尧、舜等英雄人物，备受人们尊崇。

男性始祖崇拜，固然有血缘的原因，但人文因素尤其不可忽视。其实，并非人类所有的祖先都受崇拜，只有那些在人类文明历史上起了巨大积极作用的祖先，才享受到后人的尊崇。那些英雄人物对真理（“道”）的追求，他们的崇高人格，他们所创造的历史性文明成就，才是他们被后人崇拜的真正原因。原始社会祖先崇拜中所包含的人文因素，到文明社会中也一直延续下来，成为中国古代宗教文化的主流传统。

祖先崇拜可以满足人们追思祖先，缅怀先烈，崇拜英雄的情怀。祖先崇拜中包含的这些人文因素，在中国古代的宗教中长期延续并且被发扬光大，不仅制约了古代宗教中鬼神崇拜的发展，而且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中连绵不绝的人文价值理想之源。中国古代的宗教，在开始阶段就带有厚重的人文色彩。

男性近祖崇拜主要是对父辈、祖辈等的丧葬祭祀。男性家长去世后，丧葬隆盛，丧仪繁细，祭祀规范。孔子说：“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由于丧葬祭祀等仪式与现实生活十分接近，后来逐渐成为祖先崇拜的重心；同时，祖先崇拜也逐渐与日常风俗习惯相结合，成为有风俗习惯性质的生活方式，这就是后来儒家生活礼仪制度的历史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