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权、虎符、打仗什么的还是太复杂了。听来复杂,仔细一想更是复杂。
星咸摇头晃脑地走在河边,想着凡人不过短短几十年寿命,也受不住所谓的天灾人祸命中劫数,明明就是一类脆弱得不得了的种族,怎么尽干一些神仙也理解不了的复杂事儿?
“这位姑娘……”
正当星咸良心发现想着也许并不是独扬戈也有什么问题,而只是她太无知了而已时,却猛然被外界一个声音打断了思绪。
“你……”她极快地往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是个婶婶。
“姑娘?”婶婶也被星咸的大幅度反应给吓着了,但毕竟是在小市场里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资深生意人,立马就换上了和蔼可亲的笑容,“放一个河灯不?”一边说,还一边晃了晃手中提着的一长串颜色与形状各异的河灯,“今天七夕,是个姑娘家就该放个河灯。”
“不、不用了。”星咸忙不迭地摇了摇头,“我不过七夕,跟我没关系。”
“怎么能没关系呢?”婶婶神秘兮兮地凑上来,指了指不远处正啃着手指的戈也,“我刚刚站在河那头就瞧着了,你俩一直躲树底下说悄悄话呢,不来一个河灯祈愿你俩长久吗?”
“我和他长久……”星咸半张着嘴,还没来得及按照婶婶的话试想一番与戈也的长久景象,就先被脑海中莫名出现的独扬给惊个正着,“别、别,婶婶……你可饶了我。辈分和年龄一算,他都能当我孙子了……不,我的意思是,他是我弟弟,弟弟,我俩可纯洁了,真的。”
星咸一边摆手一边往两米开外的栗子摊张望,她往这边走,就是打算去给戈也买半两糖炒栗子,当然,这钱是独扬临走时留下来的,所以说嘛,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可不能对不起独扬。接着,她思路一转,就想到了言鸠这人,同样是花钱,为什么觉得花言鸠的理所当然,而花独扬的就没来由地矮一截呢?这栗子还是买给他侄子的呢……星咸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份区别归结于独扬的性格上,毕竟她笃定,问题什么的,是绝对不会出在她身上的。
可这世上的疑惑是解不完的,刚刚释怀的星咸又立马叹了口气,婶婶也说了,今儿个是七夕,河面上还漂着那么多只精巧发光的河灯,所以说言九鸟这人,此刻正在干些什么呢?
“姑娘啊?”兴许是见星咸否定得太过干脆与绝对,而面上的表情却兜兜转转,转变极富层次化,提着河灯的婶婶便成功地误认为眼前的星咸就是那种爱而不得却死鸭子嘴硬的倒霉蛋了,“别灰心!也别难过!婶婶河灯便宜卖给你!你好好放,神明有眼一定会赐一桩好姻缘给你的!本来七夕就是结缘的好时候,所以啊,等会儿你就跟着你的河灯走,看是哪家公子给捡起来……”婶婶越说越觉得自己像拯救苦情少女的活菩萨,“我敢打赌,捡起你河灯的有缘人必定是比你那个弟弟要好上百倍,瞧他一副乳臭未干的奶娃娃样,不像男人……”
“别、别吧……”
星咸回过神来,很想控制一下对面这位婶婶明显高昂起来的情绪,竟然敢说戈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还说他不像个男人……哇,婶婶,虽然我的确很欣赏你眼光毒辣到隔着大老远就能瞧出来你们皇帝身上有股奶香味,可是你知不知道你们摄政王脾气不太好……
“你便宜卖给我我也买不了。”星咸找了一个自认为最有力的回绝理由,“我钱袋里的钱不是我的,我只能够买半两栗子而已。真的,我……”
“不,姑娘!”
婶婶一个跨步上前,满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要不是提着一大串河灯,她估计真的很想捧住星咸的双手,“好好的姑娘家竟然可怜到……你弟弟竟然只许你在七夕这天吃半两栗子……别说了!这河灯我送一个给你!赶紧去放!赶紧去觅得一个有缘人脱离现在这片苦海!”
“不,婶婶……”星咸抽搐着眼角,终于领悟到平南夜曾提过的凡间的中年妇女其实比发怒的白茅更可怕这一说了,“不是这么回事,你误会了,其实……”
“姑娘!”婶婶眉头一皱,“别再替他找借口了,最终伤的,还是你自己呀!”
“那……那行吧,”星咸最终选择放弃抵抗,既然眼前这个误会不要钱而且又很热情,那么就让可爱的戈也小兄弟暂时作废吧,“婶婶,这河灯真的送我吗?”
“当然!”婶婶很开心星咸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有所进步,“款式大小你自个儿挑!”
但星咸的贪心向来只用在吃食和睡觉上,所以在河灯的选择上,她挑了一个最小,模样也最普通的鹅黄色莲状灯。
给婶婶道了好几声谢之后,星咸才拿着这盏小莲灯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护城河旁。她想,既然拿了河灯,那就不能浪费,好好地放一放,也算是入乡随俗了。
“咦?你就打算这么放呀?”
星咸蹲在河边正准备松手,就发现右前方的橘色衣裳女子正回头与她攀着话。看来七夕的确是个好日子,婶婶也好,清秀小姐也好,大家都对陌生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友好与热情。
“不这么放那要怎么放?”星咸眨巴着眼,非常诚挚地表达着自己的纳闷,“是我现在的姿势不对吗?还是说我该像你一样将裙边给提起来一些?或者说得像你前面那个穿紫色衣裳的女子稍微扭点腰?不是吧,放个纸灯而已,你们这里这么讲究的啊……”
“小姐说话好生风趣呢。”橘色女子温温婉婉地笑着,示意星咸看一眼她手中精致的双层河灯,“你瞧,你还没有点亮河灯里的蜡烛,怎么能放出去?”
“啊,是哦。”星咸一拍脑门儿,难怪她觉得她的小莲灯透露出一丝与众不同的桀骜。
“还有,”橘色女子继续好心提醒,“小姐不在灯里写一些东西或者放一些信物吗?不然到时候怎么与捡起河灯的公子相认?”橘色女子示意跟着的小丫鬟将还未干透的毛笔给星咸递了过去,“小姐这般生疏,可是第一次放河灯?”
星咸一边嘿嘿笑着点了点头,一边趁着旁人不注意以指尖点火,瞬间小莲灯便讨喜地亮了起来,接着她又接过那毛笔,唰唰两下便算完成了任务。
“小姐摘用的是哪句诗词?”橘色女子在临走前好奇地问道。
“这个嘛,”星咸咂了咂嘴,眼神却随着那盏小莲灯越漂越远,她在小莲灯上施了一点法,它悠悠地闪着不一样的光,在一众河灯里格外好找一些,“我写的是一句……秘密!”
为了解密,星咸便跟着小莲灯一路往护城河的下游走,因为她突然很想挑战一下所谓的缘分,所以说等会儿到底是何人这般有幸能够大手一捞捡起她的小莲灯呢!忍不住有点小期待!
可她走了没两步,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独扬给截断了这个打算。
“你怎么在这里?”独扬的手里提了好几份吃食,看来不光光只买了戈也点名的那一种。
“因为我为了脱离苦海而放了一盏名为希望的小莲灯。”星咸一本正经。
“那,戈也呢?”
“小兄弟站在河堤边的许愿大槐树下等着我给他买栗子回去呢。”
星咸努努嘴,在独扬手里的吃食与小莲灯的去向之间艰难地摇摆着:“他非说这块儿的栗子炒得可香了,请问他的属相是狗吗,鼻子那么灵……”
“哪儿?”独扬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老哥,槐树你不认得吗?就桥头那棵最大最壮然后挂满了红条条的树啊……”
星咸一回头,心下便立即暗叫了三声糟糕——那大槐树底下空空荡荡的,哪有戈也的影子?